第五十二章 连哄带骗
“霍——脾气还挺大！”凌伊兰手脚利索地从窗台上翻下来，晃着扇子，一步三摇地挪到了床前。
“你来干什么？！”李少白警惕地瞪着他。
“当然是来看你了——小美人——”对方不怀好意地朝他露出一个奸佞的笑容。
李少白气呼呼地一手扯下床帐，来个眼不见为净。
“喂喂喂，好歹我上门是客，有你这么待客的？”凌伊兰搬了个圆凳在床前坐定，以扇子挑开轻柔的纱帐，快速地扫视一圈，再次确定某人是桃丽丝的食物的想法。看来，桃丽丝并没有培养他当床伴的意思，要不也不会衣冠楚楚地作挺尸了。如果她仅着睡衣，那又另当别论了……
“有你这样从窗子爬进来的客人么？”李少白反唇相讥。他很不待见这家伙，总觉得桃丽丝跟他之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很不喜欢这样。
初次成为人类的时候，张氏对他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自己，直至大郎出世。那时候张氏对自己也还是颇多关注的，结果二郎出世以后，这种关怀就渐渐转淡了。之后三郎四郎五郎相继出世，张氏看自己的眼光也逐渐变得刻蓖不喜，对待自己的态度亦是一落千丈。这其中的缘由，活了几千年的狐仙大人如何不知！可是知道是一码事，自己仍然会觉得不好受啊！
若没有那几个孩子，自己在李家的境况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后来他遇上了桃丽丝……
桃丽丝对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可是，现在却出现了一个跟桃丽丝关系甚好的人！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狐仙大人突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不安。
这种不安落入某人眼中，却被曲扭成另外一层意思了。
——这小子，莫非就是个吃软饭的？以为自己是来争宠的？
凌伊兰很不厚道地想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
“我说，为何你对我这么反感？我们初次见面，我对你可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他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有些落寞地说，“我跟桃丽丝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只是分开的时间太久，乍一见面，态度亲热些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对于她身边出现的人，很是好奇，就对你的态度过份热情了些。毕竟，我们的身份……寻常人是不会想要接近我们的。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害怕吗？桃丽丝这异于常人的外貌……她有跟你说起过吧？其实，我们是——”说着，欲言又止，视线四处游移着，就是不敢看向对方，一副心虚的样子。
李少白不自然地撇撇嘴，翻身坐起，端正了姿势，盘腿坐在床上，一脸肃穆。
“我知道，你们都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在银河之外吧？”
凌伊兰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滚下去。
“还有，你们喜欢吸血，特别是新鲜血液。对吧？”
凌伊兰捂着心口，心率极度不稳。吸什么血！他想吐血……
——擦！难道桃丽丝连这些都跟他说了？！他们的关系居然好到知无不谈的地步？这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啊啊！
而且，看这少年一本正经的样子，对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就一点也不惊惧？
他瞠目结舌地瞪着他，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李少白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挺起瘦弱的小身板，道：
“我还知道赛尔的天是橙色的，马里亚纳的天是乳白色的，洛尼塔的天是紫色的……”吧啦吧啦一大堆，把从桃丽丝那里获得的信息都翻了出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好像他也跟去旅游了一番，直看得凌伊兰内伤不已。
桃丽丝这家伙，居然连星际旅行见闻都拿出来哄人了，她就这么喜欢这孩子么？
抬眼悄悄打量对方，没想到一双清澈漂亮的狐狸眼也正在好奇地打量自己。
凌伊兰赶紧端正姿态，摆出一副友好的笑脸。
“可是，你怎么长的，跟她不一样？”李少白歪着头，指指桃丽丝，又摸摸自己的头发，“发色不一样。眼珠子的颜色也不一样。”他凑上前来，直直盯着凌伊兰的脸蛋，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皮肤的温度也不一样。桃丽丝很冷的。而且，她白天睡觉，晚上才有精神。”
然后满脸疑惑。“我怎么觉得，你跟凡人是一样的……”说完眼睛一眯，抿抿唇，声音徒然冷了下来。
“该不会……其实你是冒充的？想要诓骗我们？你根本就不是桃丽丝的朋友！你是来骗钱的吧！”
看着对方义正言辞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凌伊兰心里泪流满面。
——你才是冒充的！你全家都是冒充的！血族那么尊贵的血统，那么骄傲的种族，你冒充一次给我看看！
他深吸一口气，揉揉眼睛，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你知道桃丽丝多少岁了么？”
李少白点点头。
——擦！桃丽丝连年龄都透露了！
凌伊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暗道：这家伙知道得太多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除掉的好……
“那你知道我才多少岁么？”他吸吸鼻子，满脸委屈。
李少白摇摇头。
“我今年虚岁十六。”
“哦——所以你的头发还没有变白。”李少白恍然大悟。就跟凡人一样，年少的时候发色很深，年老了逐渐变浅，直至全白，脱落。
“难道说，桃丽丝之前也跟凡人一样？眼睛也是黑色的？”李少白立即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凌伊兰嘴角抽了抽。凡人……难道你不是凡人么。
他装作无奈地耸耸肩，“就是这样。”
李少白眨眨眼，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话。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与桃乐，确实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凌伊兰拍着胸脯保证，适时地冒出一句母语：【所以，你这样笨的家伙，除了当我们的食物，别无它用。】
李少白微微皱眉，不满地看着他。
又说他听不懂的话了。
凌伊兰笑眯眯地安抚他：“我在夸你长得漂亮，难怪桃丽丝会看上你。”
“才不是这样的呢！”李少白没少被人夸，可还是觉得很不自然。因为他觉得对方的态度有些怪异。至于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算了，不说那些！我来找你，是想带你出门逛逛。怎么样，想不想出去？”
李少白有些犹豫。
桃丽丝还在睡觉，万一有人闯进来……
“不用担心她！我吩咐丫鬟小厮在门口守着，不会有人进来打扰的！”
这句倒是真话，凌伊兰又以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将挺尸状的桃丽丝乔装打扮一番，弄成一个黑发的普通妇人。
就这样，两人相携出了门。
李少白虽然还是不太喜欢对方，却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桃丽丝能够善待李家人，他当然也会友好对待她的朋友。只要对方不惹他生厌，不说一些奇怪的话就好。
狐仙大人这一世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之前十多年埋没在穷山沟，后来虽然出来了，一路上都是与桃丽丝同吃同住，在野外露宿的时候居多，即便入住城里的客栈，也是来去匆匆，倒没有真正融入这个社会，了解过这里的风土人情。所以，这一回出门，算是开了眼界。
“这是什么东西？”李少白捧着一个奇怪的木质乐器，拨了拨琴弦。
“马头琴。”说着，凌伊兰示意店家伙计弹奏一曲。
悠扬古朴的曲调在店堂里响起，李少白大皱眉头。
“不听了，太忧伤了。”跟哀乐似的。他撇撇嘴。
凌伊兰摆摆手，店家将马头琴搁下。
“这个呢？”李少白又拿起一个笛子状的乐器。笛子的前端是个球体，样子比较奇怪，他大感兴趣。
“这是印度笛。”伙计赶紧接过，示意他们站开一些，然后走到墙角的一个盖着盖子的篓子前，揭开盖子，将笛子举到唇边，吹了几个奇怪的音调。
李少白上前一步，好奇地盯着那个竹篓。不想从竹篓圆口探出一个尖尖的三角脑袋，吐着红红的信子，发出滋滋响声。一双绿惨惨的豆豆眼，直愣愣地盯着他，细长的脖子梗得直直的。看那架势，大有向他飞扑过来的意图。
凌伊兰眉毛一跳，不动声色地挪开脚步，躲到了李少白身后。
店伙计将笛音悄悄调高了几个音阶，说时迟那时快，“咻”的一声，一道黑影如离弦的箭般扑射向李少白面门。
凌伊兰不忍目睹地别开眼，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可怜。
“啊——”传来一声尖叫，凌伊兰紧张地上前两步，一边大声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一边拨开店伙计，看向那个倒霉的孩子——
李少白睁大了眼睛，满脸紧张地瞪着他，嘴唇张了张，老半天才发出一个弱弱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凌伊兰将他上下扫视一圈，没发现异常，大感意外。突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回头一看，那蛇正吐着蛇信子，距自己的脸庞不过半尺。
脸色刷的变白，头脑暂时处于真空状态，他一动都不敢动地傻站在那里。
店伙计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翻着白眼，生死不明。
那眼镜蛇慢悠悠地从伙计身上爬下来，在李少白脚下绕了两圈，友好地蹭了蹭他的腿，又晃悠悠地爬回篓子里睡觉去了。
凌伊兰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桃丽丝！尼玛养了个什么样的怪物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