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宠物交易
房间里立时乱起来。
猫叫狗吠，珍奇异兽的嘶吼，人类的大声呵斥，争吵，纷纷扰扰，吵得头痛。
李少白揉了揉额头，秀气的眉峰拧做一团。
他真的很郁悴。居然被归为宠物这一类，塞到了这个充斥着各种野兽味道的大厅堂里。
所不同的是，他拥有一个独立的包间，与吵闹得像菜市场的大堂只隔了一道雕花木门，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另外三面，是密不透风的石墙。要想逃走，只有走眼前这道门。
可是……
门是上了锁的。貌似厅堂外还有人把守。
而且，自己的手脚也被锁起来了……
不甘心地蹬了蹬腿，锁链撞击声清越干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格外的刺耳。
很快，门外晃过一道高壮人影，透过雕花木格子瞪向自己。
“吵什么吵！省点力气吧！待会买主来了，有得你闹腾的！”说着，又不怀好意地看了他几眼，视线在他脸上身上游移，特别定在了他的腰间，也许是更往下的地方，总之让人觉着很不舒服。
李少白别扭地合拢自己的腿脚，恼怒地瞪向对方。那粗野的男子说了一句龌龊的话语，哈哈大笑着离去。
隔壁包间传来细微的响动，一个森冷的声音幽幽叹道：“平白生得这般好模样作甚，那不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么。不如趁早毁了那惹祸的容貌，换求一生平安。”
李少白撇撇嘴。“我能生成这样，自然是老天爷的意愿。我自有法子护得自己平安，倒是你，又待如何？”
“我？”对方楞了一会，又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声森然恐怖，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你道我是谁？”话音刚落，墙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又渐渐变稀，变薄，不一会就呈半透明状，直至完全透明，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相貌。
李少白扭头看着她，惊愕不已。
——这是个很奇怪的女子。
说她是女子，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她平胸……
只是，身上穿着女式衣裙。棕黄色皮肤，褐发，头发短而曲卷，只及颈后。青金色的眼珠子，淡薄无色的唇，不是很高的鼻子，耳朵倒是长在面部两侧，与人类不同的是，那是两只尖尖的三角耳，耳朵尖端甚至将将探出发顶，随着她说话微微抖动着。
这是……什么玩意？！
饶是见多识广的狐仙大人，一时也猜不出这只生物的出处。更何况，现在自己连灵力都不全，更是无法探知她的本体。
对方对他无礼的注目不以为意，只伸手撩了撩曲成一团团的卷发，咧嘴一笑，嘴巴差点咧到耳根，露出红红的宽扁的舌头，以及尖细的牙齿。
“……”李少白吃惊地张着嘴，无语。
她每只手的手指只有三根，指间连着半透明的蹼，至于脚……
膝盖以下都被一个大木盆遮挡住了，看不出是腿脚还是别的什么。
“你该不会是……鱼妖吧……”李少白喃喃道。
女妖眨眨眼，并不解释，只竖起一根手指凑到唇前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扑通一声，整个人凭空消失了，那大木盆中溅起一道半人高的水花。
李少白目瞪口呆。
真的是鱼妖啊……
很快，几名衣饰光鲜、富贵端方的男子来到隔壁包间前，打开木门，其中一个声音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就是咱们主家托人寻来的大鲵，据说在山间溪涧生存，最喜阴暗潮湿之地，居于山洞浅水滩中。这只活物大概有上百年的岁数了，众人皆说这是大山里的神物，灵气十足呢！若是董爷您买回家中供养起来，定会让您生意兴隆，财源广开！这可是福泽子孙千秋万代的好事啊！”
男子介绍完，用网兜从水中捞起一只通体黄褐色，肚皮微白的似鱼非鱼的滑不溜手的生物，足有三尺长，两只手臂那么粗，胸腹的两侧有奇怪的鳍。那只怪鱼只是不安地扭了扭身子，随即安静下来，轻轻摆动粗扁的尾巴，任由人指点观看。
李少白大吃一惊！
——大鲵？不是有山神报告说已经绝迹了么？这可是上古流传至今的物种，原本以为早已绝嗣，没想到自己还能亲眼见到！而且，对方已经修炼成最初级的妖物，何其珍贵难寻！这些人买大鲵回去做什么？那是极易死亡的物种！
李少白立即紧张起来，为大鲵的前途忧心不已。
那几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很快就拍板定下了大鲵的去留，将那大木盆拖了出去，他猛地站起来，挣扎着喊道：“且慢！留下这大鲵！我予你多一倍的价钱！”
门外静了一瞬，转而响起不怀好意的哄笑。
“我说，这里面关的是什么精怪？居然还会说人话？”一个蓝色的身影晃至门前，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李少白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他微微眯起眼睛。
“喝！”门外那人倒吸一口气，转过脸，急切地对着领路的男子嚷嚷道：“这个——打开打开！快打开让爷看仔细了！”
领路的男子有些犹豫，满脸为难地出言相劝：“董爷，这关着的，只是普通人，不是什么灵物异兽。不过是有买家求到了咱们头上，咱这才做起了转手生意。”
“大武，你可不要哄董爷我！既然是卖的，凭什么本老爷不能看货？”
“可是，买主已经预付定金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
“看看而已，他还会少一块肉不成！”
李少白支起耳朵仔细听着，知道自己已经被转手了，这里是二道贩子的大本营。原来，在自己还没有清醒的时候，就已经被卖了一次。
——擦！要让他知道是谁迷晕了他又将他转卖了，他一定将那些人抽死！
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个撞了自己的年轻人的面孔。他一定有份参与！
这家伙，就算化成灰，自己都认得出来！
李少白恨恨地磨着牙，门外那些人还在争论不休，他担忧地看着搁在走道上的木盆。
“哗啦”一声，大鲵翘起尾巴摆了摆，示意他不要担心。
李少白扑哧一笑，正好这时，门外天光大亮，只一瞬，又挤成黑压压的一片。
四名男子目不转睛地瞪着眼前的尤物，被那妩媚娇艳的笑容晃花了眼。
李少白凝了笑靥，冷下脸，不悦地瞪着他们。
很快，那个穿蓝色华服的男子挤到了最前面，伸手抚上他的脸，用力捏紧他的下巴抬起，色 迷迷地说道：“啧啧，瞧这小脸儿，既笑且嗔的，端的是个狐媚样儿，别不是狐狸精变的吧？”说着支起大拇指摩挲着柔嫩的唇瓣，另一只手却背着众人悄悄往下探去，一把抓住了某物，力道巧妙地握了握。
李少白惊叫一声，突然缩腿蹬脚，身子剧烈挣扎起来。无奈手脚被镣铐捆死，除了磨破自己的皮，对对方造不成任何威胁和伤害。
情急之下，他一口咬住那肮脏肥胖的手指，用尽了全力，殷红的鲜血立即顺着嘴角冒出，滴到了衣服上，染开一朵朵嫣红炫目的血花。
男子杀猪般嚎叫起来，伸手朝李少白拍去，又去掰他的嘴。
“臭婊，子！居然敢咬老子！老子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
一直被挡在身后的大武发现情形不对，赶紧上前制止董老爷的暴行，一边虎着脸恐吓这个不安分的少年，伸手拧他的脸颊。“快松口！你作死么？董爷也是你能胡乱咬的？！”
——你妹的！你当老子爱咬？！全身都是肥肉的死猪！下三滥的死流氓！居然敢摸老子的孙子！咬他一口是给他面子！
李少白横了大武一眼，明媚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寒光，直盯得他头皮发麻，吭哧着不敢再大小声训人，只一脸焦急地回头冲门外喊话。
李少白不管不顾地咬住那截指头就是不松口。
很快，那锋利的牙尖就触到了硬实的骨头，姓董的男子已经是嚎不出声了，只跪坐在地上，一声声的哀叫，涕泪横流。暗红色的鲜血滴落在地上，凝成一小滩污糟。
另两名男子并不插手，只站在一旁看着，脸上闪过幸灾乐祸的神色。只是，那猥琐的目光仍是不安分地将李少白扫视了好几遍。
门外一阵骚动，很快就有援手来到这个包间前，袖手旁观的那两位很快就让出了位置。
头顶一暗，李少白只斜睨了一眼，肩膀腰背处就被重重地点击了数下，他全身一软，一只粗糙的大手捏住他双颊，逼他松口，拔出了血淋淋的手指头。他刚想破口大骂，脖子上突然被人击了一掌，顿时两眼发黑地晕了过去。
“将他洗干净了，送到董爷的雅间，交给董爷处置，算是给董爷赔不是了。”
陷入黑暗之前，他只来得及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由遥远的地方传来。
快速处理完伤口，董老爷抹了一把脸，在两位伴游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大武陪着小心上前询问：“董爷，您看这大鲵……”
“董爷若是真的喜爱，大鲵就半价出售吧。”那个冷漠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说道。
“哎呦，那怎么行呢！”董老爷赶紧摆手，看到自己那根裹得像只蚕蛹的手指，又缩回来，悻悻地说道：“怎么好意思让成大爷破例。说起来，今日也是我坏了规矩，硬要看别人的货色才惹出这一单事。只要那孩子向我赔礼道歉，一切好说，好说。”
成大爷单名一个风字，正是这地下交易场所的主事，看到对方这副假惺惺的笑脸，不屑地冷哼一声：“既然董爷如此上道，那就原价将大鲵卖给董爷，免得坏了我暗庄的规矩。大武，带董爷去开票吧。”语毕，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言下之意很明白，是姓董的先坏了规矩，若不是看在他吃了苦头又受伤的份上，今儿这事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现在白白给他尝了个甜头，算是对他受了惊吓的补偿，只是再多的优惠，却是不会有了。
董老爷肉痛地抽了抽嘴角。转而想到那漂亮男孩的美妙滋味，兴许还是第一次，心里又好受了些。
那个野小子，待会自己得拿出手段来，让他好好享受才是……
正当众人打算拖着木盆离去的时候，“哗啦”一声响动，激起一道半人多高的水花，原本老老实实呆在木盆中的大鲵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突然跃起，向房间里那名倒地不起的少年扑去。
“啪嗒”一声落在少年胸口，大鲵咧咧嘴，快速地发出几声怪异的叫声，一道凡人无法看到的绿色光芒从他们紧贴的胸口漫开，逐渐渗入少年的身体中。
旁边包间突然传来尖利的猫叫声。
【我擦！大鲵你找死么？居然把自己那么丁点修为都给那个笨蛋？！这一点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你安知他会接受你的好意？】
【我有一种感觉，如果今日他遭此辱，这里会变成一座死城。】大鲵十分淡定地回答。
【擦！死人类！死光光才好！要不是他们的变态心理作祟，老子会被关在这里么！】猫妖烦躁地在房间里转圈圈，不时伸出尖利的爪子挠挠墙壁和栏杆，发出刺耳的唧唧声。
【……这是你的劫数。】
【毛劫数！老子是不小心着了道了！你看我晚上怎么溜出去，然后我去找你哟！】猫妖喵喵喵地怪叫几声，似哭似笑，听得一众客人毛骨悚然。
大武沉默不语，上前一步将大鲵捉回木盆里。只是，他的手微微抖着，泄露了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喵——”猫妖拖长了语调，戏谑地对着大武吹了声口哨。【我说，大武，其实你听得懂我们的话吧？】说完呲呲牙，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你这个叛徒！仔细我弄死你！】
大武吓得脸色发白。
那是只相当美丽的豹猫，金褐色的皮毛，青金色的眼瞳，修长优雅的身姿，正一甩一甩地甩着粗长的尾巴，不时咧咧嘴，露出白森森的利齿，看得人心生怯意，不敢靠近。被它咬一口，可不只是流点血那么简单。
一行人腿脚发软地抖索着离开了。只是也有不怕死的，一边走一边追问：
“那个，大武兄弟，那只猫妖，是公的母的？”
“公的。”大武脸色不太好地回答。
“是么？可惜了……”
可惜什么，是男人都会想得出来。就有人不屑地嗤笑一声：
“可惜什么？待董爷享用了那个尤物，咱们赶紧接手才是正经。”说着又对董老爷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董爷，你可得手下留情，给哥们几个留点汤底啊！”
董老爷哈哈大笑：“好说，好说。一定，一定。”
待他喜滋滋的回了房，香榻上果然放了一团白生生的事物。
正是那桀骜不驯的少年，未着寸缕。那美妙的身子散发着诱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