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行酒令
司徒凌批完手中的奏章,揉了揉太阳穴,李德安借机将一杯热茶奉上:“皇上您看您也批了一天的折子了,还是得注意身体,太后娘娘知道又该担心了。”
抿了一口茶,司徒凌望向门外,天空中还在飘着雪,虽然有小太监定时清雪,地上还是覆了薄薄的一层。思绪飘到小时候,当时自己的母后还只是惠贵嫔,因着她与端庆公主交好,自己和珏儿很早便相识。
小时候的她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玩闹,大冬天的也不怕冷,瑶华宫伺候的人都知道这位县主喜欢雪景更喜欢玩雪,总是会留下一部分等待她进宫来同自己玩。
珏儿,现在你那里也有下雪吗?
司徒凌起身:“罢了,就依你这奴才的,到外面去走走。”
李德安顺势从司徒凌手中接过茶杯,刚刚帝君看到雪景眼神飘忽,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多话,只消跟着便是。
从御和宫出来,沿着御花园旁边的临仙湖向东走,绕过假山前面就是当年太后所住的瑶华宫,要说宫里冬天景致最美的要数这东边的红梅,一簇簇地开着让整个冬天也充满了火热的气息。
她曾经就最喜爱红梅,说它有自己不具备的热情。
但在司徒凌的眼中像她的莲花才是最美的,最值得被喜爱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司徒凌走到假山前面打算绕进瑶华宫,正在这时,远处银铃一般的笑声传来,那样纯粹干净又年轻的笑声,就这样传进了这位帝君的心底。
司徒凌瞬间就放弃了原先的计划,沿着临仙湖走去想要找到那笑声的主人。
渐渐走近声音也愈加清晰,原来她们竟是在湖心的沁芳亭中煮酒赏梅,略微惊讶,想不到宫中妃嫔之间也可以这么欢乐地行酒令。
眼神一凝,果然有她,刚刚笑声的主人该是洛璃了。
“洛璃姐姐,你这句子可真是害惨了我。不行,我得换个位置,否则今日喝醉了在这御花园丢了脸面,日后可要我怎的见人。”
赵长安抬手为自己添上一杯,右手掩面喝下,佯装怒意瞧着洛璃。
“长安姐姐,你可别看我这啊,我是不会同你换的。”坐在洛璃右上方的黄幼玲在她话一落下时就立刻表达自己观点,惹得众人轻笑。
“小气鬼一个。璃姐姐,刚刚那句谜底究竟是什么呀?”
“是啊,我们也想知道呢。”众女皆好奇地看着洛璃。
“什么谜,朕也想知道。”司徒凌略带笑意走近亭中。
几个人听见帝君的声音连忙站起来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免了免了,朕在远处瞧着你们这儿好不热闹,便想着也来凑凑热闹,不知道你们乐意多一个人不。”
她们平日里只觉帝君威严不敢直视,谁曾想到他也会与人开玩笑,这时候他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帝君都开口了,而且很显然不是问句,谁又会反对呢。“臣妾们自然是乐意的。”
帝君加入她们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坐哪儿也是个问题啊,她们都是皇帝的妃子,自然都想挨着他坐,可她们也知道皇上应该会挨着洛璃或者洛瑶来坐。
亭里共六个人,洛璃右边是赵长安,赵长安右边是柳韵函,柳韵函右边是杨明玥,杨明玥右边是洛瑶,洛瑶右边是黄幼玲。
洛瑶一双杏眼凝视着司徒凌,似乎在说:皇上坐我这里。
洛璃则莞尔一笑,似乎觉得他坐哪也没关系,又似乎认定他会坐在她旁边。
黄幼玲不停给洛璃使眼色,笃定了司徒凌会与她坐一起一样,弄得洛璃哭笑不得。
“赵嫔刚刚说坐在玉儿下首很是吃亏,既然如此这个亏就由我这个新人来吃吧。”
玉儿?都对这个名字很是疑惑,不过她们也听出来了帝君是想挨着洛璃坐,这时候最开心的要属赵长安了,她没想到皇上还记得自己,虽然皇上是说挨着洛璃坐,可是也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况且他也在自己上首。
黄幼玲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让洛璃羞红了脸,没想到皇上在人前也这样叫自己。
这时候没人注意到洛瑶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在她看来这几个人里面她位分最高,最先得宠,皇上本应该坐在自己旁边才对,没想到他直接坐到了对面,简直就是打自己的脸。
如果是别人还好,偏偏那个人还是自己的长姐,从小就说对自己好的长姐。
还有那个黄幼玲也是,仗着自己家世好,从来都没把自己这个昭仪放在眼里,偏偏姐姐还和她好得跟什么似得。
司徒凌坐下后开口:“朕刚刚听你们说谜底,是什么个谜面竟这样难,说出来让朕也猜猜,看看朕能否猜到。”
“臣妾的谜面怎能入皇上的眼,想必皇上一听就能说出答案,左不过我们姐妹之间无聊消遣罢了,若皇上听了万不可耻笑。”
“你这张嘴啊,还没说呢,就把朕给堵住了,朕若是猜不出来岂不是要让你们耻笑了去。”
黄幼玲立刻插嘴:“皇上与璃姐姐心意相通怎么会猜不出姐姐的谜。”
司徒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这小妮子,与你璃姐姐商量好了的啊,不过那句心意相通说得好。”
说完执起洛璃的手,弄得洛璃脖子都羞红了,恨不能将头埋到桌子低下去。
司徒凌看着洛璃的样子觉得好笑,也知道这时候她怎么也说不出那个谜面了,又对黄幼玲说:“你璃姐姐她不好意思了,你来说说那个谜面是什么。”
“嘻嘻,姐姐的谜面是‘一更相过三更归’。”
“一更相过三更归,古柏阴中看参昴。”司徒凌微微沉思,随即豁然开朗:“谜底可是花?”
“可不是吗,我们这行酒令就是以花为谜,猜中了便吟出与该花有关的诗句,谁若说不出这诗句了便罚酒,若是没有猜中这谜底也要喝酒,然后再吟出诗句,如此循环。”杨明玥解释到。
听了这话司徒凌胸有成竹问道:“谜底可是杏花?”
“皇上果然博学多才。”
“吟诗的话,活色生香第一流,手中移得近青楼。谁知艳性终相负,乱向春风笑不休。”
听完司徒凌的诗句,赵长安也说道:“该我了,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荣枯世上人?”
接下来就该柳韵函了,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司徒凌,又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怯怯地开口:“居,居邻北郭古寺空,杏花两株能白红。曲江满园不可到,看此宁避雨与风?”
杨明玥接到:“红花初绽雪花繁,重叠高低满小园。正见盛时犹怅望,岂堪开处已缤翻。”
下一个是洛瑶:“团雪上晴梢,红明映碧寥。店香风起夜,村白雨休朝。静落犹和蒂,繁开正蔽条。澹然闲赏久,无以破妖娆。”
“大家都是四句,偏偏瑶姐姐别出心裁吟了律诗,我的是‘常年出入右银台,每怪春光例早回。惭愧杏园行在景,同州园里也先开。’”黄幼玲说者无心可洛瑶听者有意,在心里更是把她恨得咬牙切齿。
洛璃顾不得脸红也接着说:“我的是‘诗家偏为此伤情,品韵由来莫与争。解笑亦应兼解语,只应慵语倩莺声。’”
“好一个解笑亦应兼解语,在朕心中,玉儿就是我的解语花。”司徒凌闻言赞叹,拉着洛璃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几个女子并非是傻子,都会过意来说自己乏了要回宫休息。
待她们走后,洛璃才将头抬起来轻嗔一声:“皇上。”
“不是说了叫我凌么。”
晚上灵犀宫中自然又是一番迤逦景象。
贵妃淑妃这些对一个婕妤得宠也兴趣乏乏,她们的心思都放在了接待澜国使者上面,皇后则是想着大皇子与澜国太子交好这件事。反倒是洛瑶最不高兴。
“啪”的一声茶杯被打落到地上,散落成细小的碎片,翡翠立刻半跪着收拾那些碎片,她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若是不马上收拾这些东西,待会不小心扎到了主子,自家的小命也就没了。
“哼!她可真是我的好姐姐,自从我被封了昭仪,皇上从未来我这毓秀宫,几乎夜夜宿在灵犀宫。她不是说我是她最好的妹妹吗,不是说最疼我吗?还说宫里面要互帮互助,本宫看她恨不能独占圣宠!”
翡翠知道自己主子这是在说大小姐,也不敢吭声,旁边的蟹却插嘴道:“娘娘,大小姐她不是那样的人,她……”
“住口!”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洛瑶一个巴掌扇过去怒斥她:“你到底是谁的丫头,不要脸的贱货,看到她洛璃得宠了就想背主求荣是不是,啊?”又冲着院子里喊:“来人啦!把这朝三暮四、卖主求荣的东西拉出去掌嘴。”
蟹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被洛瑶的话震惊到腿软,直到嬷嬷的巴掌落到她的脸上才反应过来,她不知道一向柔弱的小姐怎么变得这么恐怖。
“啪啪啪”巴掌一直落在她的脸色,她看到翡翠看向自己悲悯的眼神,从那一刻她就知道小姐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