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相见
杭州城外,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出城来,然后晃悠悠往南驶去。车上坐着两个清秀俊逸的男子,那是女扮男装的萧子灵和玉奴。
话说昨天晚上,萧子灵因认出了章文彦,毅然决定要离开杭州,楚天和刘宛若夫妇俩便不再挽留——既然萧子灵去意已决,而此事又关系着她半生的幸福,那么,便只能由她自行决定。刘宛若心中虽然万般不舍,却也不敢开口挽留。
楚天连夜为萧子灵雇好了车辆,并派了一个绸缎庄的伙计驾车,务必要将萧子灵平安地送到永嘉郡(现浙江省温州市)。刘宛若和玉奴连夜打点好行装,天一亮,萧子灵便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楚天和刘宛若依依不舍地将她们送到了南门外,然后才目送马车渐渐地远去,消失于树林之后。多年不见,好不容易彼此熟识、相知,如今却不得不仓促分离,萧子灵心中亦是不舍,然而,五百年的江山也有易主的时候,人世间又怎么可能会有不散的宴席呢?因此,萧子灵和刘宛若只得含笑道别。
玉奴静静地坐在马车上,心中有一丝的忐忑。她从小在萧府长大,从不曾离开过京城,如今,却不得不背井离乡,一路南行。假若有一天她还能回去,看看让她视为亲人的萧家人,那么心中还算是有个归宿,可如今,她和萧子灵已经“逝世”,此生,她注定得陪着萧子灵背井离乡、天涯沦落,每思及此,她心中便觉得难过。
然而,她并不敢表露出她的难过。随着车辆往南而去,一步一步远离帝都,她的心情就一点一点的失落,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问萧子灵道:“小……公子,我们往后该怎么办?”
萧子灵知道玉奴此刻心无所依,因此必然会焦虑不安,她嫣然一笑安慰玉奴道:“往后,我们是自由之人,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走南闯北、寻山问水、遍览这大好江山。”
玉奴不无担心地说道:“可是,我们两个女孩子……路途凶险……”
“我们是女子又如何?总有一个也可以似男儿一般闯出一番天地……”萧子灵的豪言壮语还未说完,马车却忽然停住了,由于巨大的惯性,萧子灵和玉奴身子不稳,双双往车头倒去。
萧子灵赶紧掀开车帘一看,只见七个持刀的蒙面大汉拦在马车前,为首的那个凶神恶煞地喊道:“抢劫、抢劫……识相的就自个儿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要不大爷我就不客气了!”
玉奴一听说是拦路抢劫的,不禁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语带哭腔地说道:“小、公、公子,怎、怎么办?”
说实话,萧子灵也没见过这种阵势,心中着实吓得不清。如今,加上驾车的伙计,她们统共只有三个人,还有两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种情形,只能智取不能硬拼,因此,萧子灵心中虽然慌张,却仍极力表现出镇静的模样。
萧子灵急中生智,赶紧让玉奴躺着,然后拿起车中的毯子将玉奴盖住,随手从鞋底抹抠了一把泥土往脸上抹,将一张白皙细腻的小脸抹得风尘仆仆,然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那驾车的车夫正吓得说不出话来,却见萧子灵突然从车中钻了出来,强作镇定地对那拦路的劫匪说:“各位大哥若是要钱,小弟这里倒是有一些,各位大哥尽管拿去,只求不要伤害我们性命。”
说着,萧子灵便解下腰间的钱袋,将钱袋扔给为首的劫匪。为首的劫匪接住了钱袋,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有三锭二十两的银子,还有些碎银,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那劫匪头子眼中虽然暗暗露出满意的神色,但职业习惯仍促使他继续恶狠狠地威胁道:“乖乖地全交出来,否则我们就动手搜了。”
萧子灵赶紧求饶道:“求求各位大爷行行好,赶紧放我们过去吧!我们还得赶路去临郡求医呢……家弟不幸染上了天花,如今病危,我听说临郡有个名医能治天花,因此赶早便带着家弟出门了……如今,出了家弟身上的十两银子,我们真的是身无分文了……那是家弟的救命钱啊……不过您若真的要,我这就去家弟怀中取出银子来……”
说着,萧子灵便作势要钻进车中取银子。那劫匪头子一听说车里载着个患天花的病人,而且,那银子还是从天花病人怀中取出了,早已吓得脸色煞白了,赶紧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既然那是你们的救命钱,我们就不要了……”
——要知道,天花可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又因古代医疗技术有限,若一不小心染上了,那十有八九是要命丧黄泉了,因此,萧子灵一说出天花,就像现代人谈起艾.滋.病一样,足以将人吓破胆。
果然,那帮劫匪一听说马车里有人患了“天花”,便赶紧撒腿撤退。
看着劫匪们往山上逃去,萧子灵心中不禁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正想掀开车帘钻进去,眼前忽然飞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大白天见鬼了!萧子灵不禁又吓了一大跳。
萧子灵尚未反应过来,便已听到前方山上一阵惨叫,那驾车的车夫一听到惨叫声更是吓得赶紧快马加鞭往前直奔了。
萧子灵亦赶紧躲进车中,紧紧地搂着玉奴。玉奴犹自惊魂未定,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慌失措地望着子灵,子灵轻轻一笑安慰她道:“别怕,那些劫匪已经跑了。”
马车跑了许久,许是马儿跑累了,车速渐渐地慢了下来,终于在一处树林边停住了。车一停下来,玉奴不由地又紧张起来,只怕又遇见了劫匪,却听那驾车的伙计说道:“公子,这马跑了这么久也乏了。我看这边有一片丰美的水草,咱先停下来让马儿吃吃草,歇歇吧。”
玉奴这才放下心来,携了子灵的手下车来透透气了。
下了车,只见道路的左边是茂密的树林,右边是一片空旷的田野,田野里水草丰美,泉水清澈。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缥缈的炊烟,有戴笠的农人在田间劳作,田野边白鹭翩翩,俨然似陶渊明笔下的武陵源。
看到这一副人间美景,萧子灵终于相信自己已远离了荒郊野岭的凶险,便放心地和玉奴坐在路边的大石上喝水啃干粮。
一阵“得得”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萧子灵和玉奴不禁转身回头去看:只见一骑白马远远地朝她们奔过来,马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远远地看不清那男子的样貌,但这种感觉极潇洒极飘逸——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白马王子?
萧子灵不禁看呆了,直到那匹马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骑在马上的男子轻轻一跃跳下马来,萧子灵才猛然回过神来——不知来者是善是恶,如今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那男子快步朝萧子灵走来,萧子灵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白马王子”就是昨日她在茶楼里撞到的章文彦!她连夜打包行李从杭州城里逃出来就是为了躲避他,没想到拼死拼活地跑了这么远的路,竟然又在这里遇见他!——真是天意弄人啊!天意弄人!真是欲哭无泪!
见他快步朝自己走来,萧子灵心中极为忐忑:难道说,昨天他真的发现了她是那已逝的“萧贵妃”,如今是要来捉她回去邀功领赏的吗?接下来,他是不是就要“魔爪”一伸,将她像拎兔子一般拎起,然后将她强行带回京城去?
萧子灵紧张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却仍极力表现出一副镇定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章文彦……
章文彦两三步走到萧子灵面前,右手一伸——将一个钱袋递到她跟前,然后,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是公子的钱袋,请公子清点一下,看是否有少了银两?”
萧子灵愣愣地看着章文彦——他不是来抓她回去的吗?怎么倒替她拿回被那些劫匪抢去的银两了?看他的样子……难道,他没有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吗?那为何他昨天看着她时的眼神,有一种了然的神色?
见萧子灵愣愣地盯着人家的俊脸看得目不转睛,玉奴赶紧一把接过章文彦手中的钱袋,笑着说道:“我家……公子方才被那群劫匪吓到了,请恩公莫要见怪。”
这丫头,也不知道方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人是谁呢!——萧子灵心中嗔怪玉奴道,赶紧露齿而笑说道:“谢谢侠士出手相助,不知侠士尊姓大名?”
她相信她不会认错人的,眼前的男子定然是孟宏煜的至交章文彦无疑!
“公子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章文彦淡淡地说道。
“请问侠士尊姓大名?”萧子灵察觉得出他似乎有意回避,因此便继续问道,“日后若有缘再见,我也好知道该怎么称呼侠士!”
“在下张寻夜。”章文彦这才正面回答萧子灵的问题。
张寻夜?不是章文彦吗?总不会真的是自己认错人了吧?难道,她的记性不知何时衰退了?也许,他也像她一样故意隐瞒身份?
“Zhang……可是立早章?”萧子灵狐疑地问道。
“弓长张,寻觅的寻,黑夜的夜。”章文彦言简意赅地向子灵澄清道。
——果然,这章文彦隐姓埋名是为了解开孟宏煜多年以来耿耿于怀的遗憾!
“在下叶心,这是家弟叶意。”萧子灵指了指身边的玉奴,向章文彦介绍道,“感谢张大哥出手相助。”
听到萧子灵这般介绍自己,玉奴不禁无奈地在心中嘀咕道:哎,小姐真是的,也不事先打声招呼便擅自给我“赐名”了,人家原本还打算趁此“翻身做主”的大好机会,给自己取个霸气十足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