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怀着期望把范围扩大,派人留意沈家动向,找人混入曹府,却没人看见颈间有疤的年轻人,倘若不是这两年来,沈家长子从未放弃找寻胞妹,送回来的沈家众人画像又与沈清有六成相似,他真要以为当初猜错方向了。.2yt.la
而骆冰打听回来的消息,沈五姑娘脖间并没有疤痕。
他亲手确认过,那道疤痕不是假的,不管是她为了女扮男装混入漕帮,企圚掩饰喉结下的狠手;还是为了调查卖官一事,遭人威胁受了伤,他都为此深深震慑着。
喉间是多么危险又明显的部位,一不注意,可是会送了小命的,他不相信她不清楚,可她挺过来了。
然而陆长兴现在体内正酝酿着一股怒气,当初在追捕她的时候,不是宁死不屈吗?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应该知道成为瘦马名伶之流的姑娘们下翅是如何,居然以色侍人来换取线索,她的傲气呢?倔强呢?他还白白惦念了她两年。
他单手扣杯而起,缓缓地饮了一口茶水。既然她做好准备走上这条路,给了他大大的惊喜,那他是否也该给个回礼,才不枉她一番苦心呢?
“我要见见这个人。”陆长兴朝身旁的秦王世子说道,其间只分神看了他一眼,其余视线都胶着在台间佳人身上。
“停——”秦王世子眼见有戏,不管表演到哪个程度,先喊停再说,接着吩咐身后小厮,神情着急得很。“赶紧把人带过来给陆大人瞧瞧,叫下一个补上,去。”
台上女子蒙了张纱巾,长得是圆是扁都不清楚,究竟有何过人之处是他没看出来,而让陆长兴一眼就相中她的?
秦王世子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从她表演的战舞八卦干坤,以及她反其道而行的简单扮相中,推论陆长兴偏好有个性的女子。.
可是这么说也矛盾,铁骑将军唐顺的小女儿不好针线爱弓箭,是个挺有个性的姑娘,长相不俗,娇艳大方,随父回京邂逅陆长兴后,就说什么边关十万军,没有男儿似长兴,要嫁当嫁此郎君,她老父臊得没脸,还是为爱女上门探口风,陆长兴一点余地都不给就直言不可能。
难道是唐九姑娘太有个性了超出陆长兴的底线?秦王世子开始在这点上面纠结。
“多谢世子。”秦王世子好奇探究的眼神就在他身上打转,陆长兴知道,但没有解答的意思,只是笑着道谢。
他能说因为沈清胆大心细、临危不乱,命都悬在刀口上了,还敢跟他周旋迂回,宁可拚死一搏,也不愿落到他手上,最终让他看走眼而回味了两年?
之前沈清出师未捷,栽在他手里一次,这次卷土重来又撞到他跟前,不知道她见到他的神情会是什么样子?
台上的人如果是沈清最好,如果不是……陆长兴敛下双目,那就算她运气好。
第3章(2)
打从知道陆长兴的另一层身分,沈清就不意外会在集玉阁里遇见他,岂料竟来得如此快,头一回上台就遇上这克星。
她藏着、躲着,小心翼翼地避着,忍痛放弃能在宗室勋贵面前露脸的机会,临时修改主题,从九天羽衣曲改为干坤战舞,换掉一身华丽的舞衣,再以纱巾覆面,把自己的存在压到最低,眼看就要顺利下台了,陆长兴居然在此时说要见她。.
究竟是认出她来了,还是他天生疑心重,见她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要把她提到面前确认,先发制人?
她拢了拢颊面上的纱巾,内心忐忑不安,眼下她逃不了,只能低着头,恭敬地跟着小厮来到厢房内。台上还有演出,她却明显地感受到在踏进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令人头皮发麻。
“世子,人带到。”小厮将她领到陆长兴面前,就退到秦王世子身后。
“芙渠见过各位世子、大人。”她恭敬地跪了下去,完全不敢看厢房里的任何一人,尤其是坐在她正前方的这一位。
每靠近他一步,她身体就多僵直一分,陆长兴给人的压迫根本无法忽视。
“芙渠?”陆长兴笑着重复她在集玉阁里的花名,单手轻叩着小厮才刚端上来不久的盖杯茶,语气慵懒地道:“抬起头来。”
沈清身躯微微一颤,听话地挺起上身,眼神却仍是朝下,不敢与他直视,心里已是一片死灰,就怕陆长兴下一句话就是要她解开面纱。
到时她该怎么办?
“覆面就算了,还戴颈饰,你是狗吗?”陆长兴执起盖杯,滑了两下盖子,看到颈饰,还有这双假意屈服的秋瞳,他几乎可以笃定此人就是沈清。
等候她过来的这段时间,他怒气稍稍平缓,见到她眼神不变,知道她骨子里还住着那名倔强的姑娘,心里才好过一些。没想到被她成为瘦马一事刺激得险些掉了理智,忘了这人伏低做小的本事可高着呢。
“芙渠非狗,但贱命与之无异。”沈清淡然答道,即便内心极不情愿将自己压得这么低,但为了父兄,她忍!忍不下来也得忍。
愤怒与恐惧交织,沈清背心淌了一大片汗,还要假装不受影响,光是面对陆长兴这个人就已经快要用尽她全身力量,她如何分神去想脱身的事?
陆长兴轻啜了一口茶水,淡淡地笑了。“你说自己是个命贱的,我看你倒是个不服输的,不然怎么会选跳战舞呢?”
“芙渠身子不够柔软,战舞反而适合。”她浅声答道,内心是懊悔不已。改跳战舞是为了让陆长兴别注意到她,因为她的力道发挥不出战舞强韧的美感,没想到最终还是失算了。
“我要见你,就表示我对你有兴趣。”陆长兴搁下盖杯,看着她柔顺的模样,不晓得心里正在转着什么脱身的想法。
“你既然是阁主捧上台面的瘦马,应该知道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能力将你赎出集玉阁,许你后半辈子锦衣玉食,你进来眼珠子连转都不转一下,难得是个懂规矩的,我这人不喜欢别人朝秦暮楚,你算过我第一眼了。”
台上歌舞依旧流畅地进行着,可惜席间没几个人把注意力放在上头,全拉长耳朵关注陆长兴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秦王世子更是直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低着头的沈清自然也是大为吃惊,她此刻最担心的就是陆长兴的另眼相看!
她咬了咬牙,本来想顺势抬举一下集玉阁里的伶人每个都是懂规矩的,好显得自己平庸、不值一哂,又怕陆长兴就着她说的话下套,最后把她綑死,已经上过当的她,根本不敢赌,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下。
“很好,没让你开口就不说话,要是你方才蹬鼻子上脸,我马上赶你出去。”陆长兴眯起眼,像对她极为满意似的,嘴角缓缓上扬。
他这么说,沈清更不敢在这时候开口了。她不敢去猜陆长兴的意思,不管猜对猜错,她都讨不了好处,好像落入网中、被人拖上岸的鱼,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管往哪儿走,都是死路一条。
“世子,你方才说的话还算数吧?”陆长兴转头对秦王世子笑了笑,十分愉悦开怀,指着跪在地上的沈清说:“我要她。”
连续两回从他手里逃脱,这一次,她别想再走,用任何办法,都不行。
这一次,他要在她飞翔之前,把她的双翅折断。
沈清险些脚软,一颗心顿时沈到谷底,当年被一群漕帮帮众困死在码头上时,她还不曾这么绝望过,难道多年来的努力就要毁在今日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她必须冷静,必须沈着,陆长兴是干大事的人,不可能随时盯着她,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前提是……她要能抗得住陆长兴的羞辱,这次落到他手上,又是以瘦马的身分,肯定讨不了好,说不定还得连当年旧债一起偿还。
“当、当然算数!”秦王世子差点咬到舌头,太惊讶了。“不过……你不先看看她的长相吗?要是不合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