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凤筝一席话说完,王远虑神色凝重,后头的八宝抬手抹泪,蔡万富则澳海地哭了起来。.
“她还说,她时间到了,她得走了,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身体,她……保……保你个头啦!”凤筝听不下去了。
“这男人这么烂,你还要他保重?!我说美淑小姐啊,你整我跟王远虑对吗?你该整的是他才对吧?女鬼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没咒杀他还真是良善啊!你!快过来跟你老婆道歉,快!”
咒杀他?王远虑这下毫不怀疑凤筝真是个谐星了,他情绪一转,双肩颤抖个不停,再度被她逗乐。
她是一个很奇妙的神棍,不诚恳,但很善良;不老实,却绝对正直……凤筝一手牵着王远虑,一手揪着蔡万富衣领,将他扯到蔡吴美淑面前,虽然明知道蔡万富看不见,可是她却无法阻止自己这么做。
“快跟她道歉啊!快!”没有时间了,绿色的蔡吴美淑颜色渐渐变淡,身躯逐渐透明,再不说,就要来不及了。
凤筝只想在蔡吴美淑消失前,至少能够让她听一句中听入耳的话,而不是她死前听的那些,说她把钱拿回娘家,说她在外头养男人……
不论是奈何桥、忘川或是孟婆汤,这一世爱恨嗔痴怨,就要一笔勾销了啊!
“快点啊!快!你是猪啊!快诚心诚意地向你老婆道歉啊!”凤筝拚命催促,只差没有出拳揍蔡万富了。
“我……我……”蔡万富对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气,喉咙干涩、喉头发堵,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绿色的蔡吴美淑越来越透明,像缕轻烟,就要蒸散在炎炎烈日里。
“慢着,等等!别走!”眼看蔡吴美淑就要不见,凤筝越来越慌张地咸了起来。.
须臾间,一阵风飘过来,那个曾经伤透心的鬼影真的不见了。
“凤家小姑娘,谢谢……”几不可闻的话音逸散在空气里。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站在这里,只有凤筝看得见她,只有凤筝听得见她,也只有凤筝能看见她眼角的泪光,只有凤筝能承载、体会她的悲痛。
太过分了……她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曾经有几千几万次,祈求上苍能够大发慈悲,让她得以摆脱麻瓜的命运,怎料,有朝一日不当麻瓜,却会如此伤心……
“凤筝?喂!凤筝!”
强撑许久的凤筝意志溃散,被原有的身体不适与无力感彻底击沉,眼前一花,便晕厥在王远虑怀里。
第5章(1)
“八宝……我想喝水……”不知睡了多久,凤筝昏沉呓语,半梦半醒。
有人扶她半坐起身,帮她将枕头放在身后,又递了杯水到她面前。
凤筝睡眼惺忪,咕咚咕咚喝完凑到唇边的温水,才完全睁开眼睛。
“吓啊!”视线陡然清晰,凤筝立刻弹开,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王远虑吓到。
“王远虑?!怎么是你?”
“不然呢?”王远虑回答得很没好气。
“当然是八……欸?不对,这里是哪里?”凤筝话都还没说完,便发现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墙壁、陌生的床铺……难道是她梦游?
“天空塔工程处里的房间。.”王远虑话音平稳。
“呃?这个工程处还真豪华啊,啧啧,为富不仁。”居然还有房间和独立的卫
浴?凤筝环顾四周,连声惊叹,王远虑真不知是怎么压榨员工的?
“我并没有不仁,要比豪华,你墙后那个房间也不遑多让。”
“呿,还真是过奖了。”这人真是怎样都能酸她欸,这算一种特殊才艺吗?
“哪里。”王远虑眯阵,神情不悦。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她的身体,见她昏倒,他有些自责将她卷入天空塔事件里,甚至还请了医生出诊来探她,知道她是中暑后才稍微安心了些。
结果,她好不容易醒来,居然只知道关心工程处豪不豪华,还说他为富不仁?
“你身体也太差了,不过铲几个小时的土而已,居然就会晕倒?”而且中间还有让她休息,王远虑实在很难不调侃她。
“才不是我身体太差,我从一大早……不对,我从昨天就开始不舒服了。”凤筝为自己辩解。
“既然不舒服,为何不早说?”王远虑拧眉。
是这样吗?难怪他今早去寻她时,她睡得一点警觉性也没有,他原本还以为她只是贪懒,原来她那时就已经不舒服了。
“我说了有用吗?反正你一直觉得我在装神弄鬼啊,甚至还使出压墙逼我就范的下流招数呢!”要酸人谁不会呀?凤筝回应得很没好气。
王远虑一怔,脸色瞬间转了几转,接着摸了摸鼻子。
好吧,他无法反驳。事实上,直至方才挖出蔡吴美淑的金砖之前,他确实都是抱着凤筝在装神弄鬼的刻板印象,就这点而言,的确是他不对。
“对不起。”向来一板一眼、就事论事的王远虑二话不说地道歉,而他的就事论事吓坏凤筝了。
凤筝一脸狐疑地望着他。
“干么?”王远虑挑眉。
“没想到,原来你也会向人道歉。”凤筝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那你当我没说。”得了便宜还卖乖。
“咕,说都说了,还能当没说的吗?我大人大量,才不跟你计较。”凤筝身体舒服些之后,又恢复成昔日那般践样。
可惜,拽归拽,刚醒的她反应显然慢了好几拍。
“对了!蔡万富呢?!”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呢?和工程处的豪华度比起来,这才是更重要的事,凤筝急问。
“回去了。”
“那些金子呢?”
“让他带回去了。”
“让他带回去了?”凤筝惊嚷了起来。“怎么可以让他带回去?他一定会通通拿去赌博输光的啊!”
“输光了又怎样?”王远虑扬眉。
“那是蔡吴美淑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
“他的妻子为他挡风遮雨太久了,他原就应该承担他的失败。”王远虑回应得毫不留情。
“……”对,蔡万富应该承担他的失败,每个人都应该承担自己的失败,就算蔡万富输到倾家荡产、露宿街头,都不关任何人的事。
王远虑说的没错,可凤筝却沉默了好半晌,一时之间心里有些难受,也理不清她究竟在纠结些什么。
她起身下床,试探性地伸手触碰王远虑手臂,碰了碰,什么也没见到,最后索性牵起王远虑的手,在不大的房内四处乱走,而王远虑就这么由她拉着走,只是眯细了眸,静静睇望她。
“蔡吴美淑?……蔡吴美淑?”凤筝里里外外张望,依旧遍寻不着,便试着对空气喊了几声。
王远虑沉默地观察她的举止,其实他有些讶异自己没有立刻推开凤筝,甚至还这样任她摆布。
对他而言,金砖既已物归原主,而凤筝也说蔡吴美淑时间到了,工地闹鬼事件应该已算解决,他实在不需要再让凤筝又牵又拉、手来脚来地如此自然。
可是,他似乎越来越习惯凤筝的靠近,越来越熟悉她掌心的温度、肌肤的触感,还有,也越来越习惯她对着空气说话的举止。他对她感到好奇,很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她是一个很奇妙的存在,莫名勾惹他兴趣。
“真的没有了,蔡吴美淑真的不见了……”凤筝喃喃自语般的声嗓听来有些失落。
“你找她做什么?”原本不是很怕鬼的吗?现在反倒找起鬼来了?王远虑真是越来越不懂她了。
“我只是……”只是什么?凤筝自己也说不明白。“我只是……到头来……觉得我什么也没能做。”凤筝有些失望地将牵着王远虑的手放开,颓然地坐在床沿。
那是一种很深沉的无力感与绝望感,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蔡吴美淑不见了。
最初,她想收蔡吴美淑收不成;最后,她想帮蔡吴美淑也帮不成。她是半个麻瓜,不上不下、不伦不类,还一事无成,凤筝实在很难不感到沮丧。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才刚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吗?”王远虑完全不懂她的低落从何而来。而且,他再次发现,他真的不喜欢看见凤筝消沉丧气的模样,也不喜欢凤筝放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