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捕什么?”听到关键字,她回过神,有些不确定的问。.
“通缉犯。”
她傻愣当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一般人遇到通缉犯的机率是多少?
“你的意思是——”
“对,我在刑事局上班。”
也就是说,他是警察,她最讨厌的警察。
少女梦突然碎成了一片片,纷飞四散,飘向大海,她啪的一声阖上急救箱,站起身,一脸肃然,“那就先这样子吧,我该开始工作了,大门在那儿,不送。”天壤之别的态度令孙时郁有些错愕。不过,他没有追问原因的打算,至少暂时没有。
他抱起了自己的孩子,“那么,我们先回去了,晚安。”
她板着脸孔,不作声。
“今天谢谢你帮忙,再见。”他离开了,顺手替她将门带上。
夏光桦静静地看着那扇门,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烦闷。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路上邂逅了一个聊得来又条件好的男人,一问之下才发现对方竟是自己最讨厌的星座……
那么,她该相信自己的感觉,还是相信自己的经验?
“不行,这样很不妙。”
盯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周静潇面色凝重,分析着情势。“我们现在只有动机、间接证据,唯一的证人还是个诈骗前科犯,我真的不知道我的起诉书要怎么写。”
“果然还是不行吗……”
双手抱胸坐在检察官室里,孙时郁的眉头深锁。为了这案子,他已经劳心费神了将近半年,却始终抓不到能够起诉首脑的铁证。
“就我们现有的证据来看,我认为太冒险了。”她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双手交叠,托着下巴。
两人就这么陷入了沉默,各怀心事,都在脑袋里思考着可行方案。.
“不如……”半晌,周静潇打破了沉默。
“嗯?”
“放弃以杀人罪来起诉他,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案子能跟他扯上关联。”孙时郁愣了下,有些困惑的道:“但他至少已经杀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他自己的老婆。”
“我知道,这我跟你一样清楚。可是,你必须面对现实,那老狐狸的双手比任何人都干净,一向都是别人替他办事、替他善后;更何况他有一群小弟可以证明他的妻子背着他爬墙,他的律师大可说这是一时气愤所做出来的行为,到时候……”周静潇耸耸肩,道:“我不知道,搞不好一年半载就出来了,小弟甚至会冲出来大喊‘是我帮大哥打死那个贱女人’,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你现在的方向是?”
“从一级毒品着手吧。制毒和贩毒都是他们主要的金钱来源,我相信那条老狐狸绝对不会经过其他人的手,只要逮到直接证据,就能求处重刑。”
“这样说是没错,但以往我们逮到的——”
第3章(2)
话未说完,手机响了,孙时郁打住,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幼儿园的导师。
“抱歉,你稍等我一下。”
他起身,出了办公室后才按下接听键。通常在白天接到圔方打来的电话,百分之两百都不会是好消息。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接了电话之后,他一脸为难,踅回了检察官室。
“周检。”
“嗯?”她抬起头来。
“我得先回去处理一下私事……”
“怎么了?”
“幼儿园打电话来,说我儿子狠狠揍了同学。.”
“这样啊。”周静潇没说什么,笑道:“那你快去逮捕你儿子吧。”
“真的是很抱歉。”
“哪里,单亲家长本来就会比较辛苦一些。”
“你不也是吗?”
“所以我才叫你快滚啊。”
闻言,孙时郁笑了出声,打了招呼之后掉头离开地检署。
周静潇跟他“同病相怜”,也是个单亲家长,有个在读幼儿园的小女儿。听说她前夫是个金融界小开,桌宅、开名车,同时也爱玩女人。后来,她终于受不了丈夫的花心,主动提了离婚,也不要分毫的赡养费,只要女儿的监护权。
男方本来就重男轻女,从来没重视过自己的女儿,也就这么答应了她的要求,豪爽签字离婚了。
事后,周静潇申请了调职,带着女儿来到台北,展开全新生活。当然,这些都是警局里所谣传的,真实性有多少他不知道,也没确认过。
刚开始配合办案的时候,甚至还有不少同仁试图乱点鸳鸯谱,只因为他是单亲爸爸,而她是单亲妈妈。
啧,真是莫名其妙的一群人。
他们难道不懂“单亲”两个字的意思,就是时间只有寻常父母的二分之一,哪来的时间谈恋爱,更别提他的工作是什么样的性质了。
二十分钟后,他赶到幼儿园,向园长大致询问了状况之后,被带领至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他儿子就独自关在那里头。
老师们的说法是让他一个人好好反省。
孙时郁开了门,入内。
小翔见是自己的爸爸,没有笑容,不发一语,只是看了父亲一眼,随后又低下头来。
父子俩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安静了好一段时间。
终于,做爸爸的决定先开口,“你不向我解释一下吗?”
“是他先说把拔的坏话。”
“哦?”这倒新鲜了。
小翔不是第一次出手揍同学,理由多半是因为被同学讥笑没有妈妈,这事情也算是见怪不怪,但……同学说了爸爸的坏话?这还真是头一回。
“同学说了我什么?”
“他说你一定是带阿姨回家,然后把妈妈赶走,还说我一定不是妈妈的孝,所以她才不要我。”
现在的孝到底是怎么了?
“然后你就打了同学?”
小翔摇摇头。
“不是?”
“他抢我的书。”
“哦。”好吧,他大概已经勾勒出整个犯罪经过了,“爸爸知道了,你觉得同学先欺负你,所以你才会打他,是这样吗?”
小翔点了头。
“我告诉过你了,同学欺负你,你可以告诉老师,也可以告诉我,不能自己动手打同学,我不是教过你很多次?”
小翔低头垂眸,咕哝了一句。
“什么?”他没听见。
“……可是你一直都不在家。”
这回他听清楚了,顿时哑口无言,那句话形同是指控,也像是一句求救。
没错,小翔说的是事实。
每天一大早,他总是匆匆把小翔送到幼儿园,直至深夜才从保母那儿把孩子接回家,那时他累了,孩子也倦了,小翔要怎么说出学校里的委屈?他根本没有机会。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孙时郁的心头。
自离婚以来,有许多人都曾试图替他寻找对象,理由千篇一律,都是什么“孩子需要妈妈”、“你需要个老婆”之类。
然而,他却认为,如果娶妻只是期望对方来到他的家里做一个好妈妈、当一个好老婆,那么对那个女人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所以他始终都没有认真考虑过。
直到这一刻。
“小翔,”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问你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
“你会想要有一个,嗯……新的妈妈吗?”
“新的妈妈?”
“就是爸爸再娶一个老婆的意思。”
“不想。”
“哦。”听见了否认的答案,他竟莫名松了一口气,“那好吧,你当我没问过。走,我带你去吃晚餐,想吃什么?”
“麦当劳。”
“不行。”
“吼!每次我要吃什么你都说不行!”
“你挑点正常的食物好不好?”
“炸鸡排。”
“……鸡排饭可以,炸鸡排不行。”
夜里,手机铃声划破了宁静。
孙时郁被这突来的声音惊醒,迷迷糊糊地摸来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嗓子沙哑,带着浓浓睡意。
“时郁,我小刘。”
小刘是他工作上的搭档。二十九岁,单身,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算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也死不了。
“嗯,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个线人,绰号叫东仔?”
他打开床头灯,抬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着两点零八分,“对,东仔是我的线人,配合很多年了。他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