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阮昭芸朝店小二微微一笑,让店小二脸红红的走开。.
她随即拿起碗筷,再看着脸色丕变的秦子宸举筷的手有些迟疑,彷佛不知该挟哪道菜好。
“这茄子看来软嫩又不油腻,公子试试。”她以未使用的汤匙舀了些放到他碗里。
他勉强一笑,伸筷就着饭一起入口,随口一嚼就咽下了,“挺好吃的。”
也太言不由衷了!她低头忍住笑意,真是对不住了,子宸哥哥,这样整你实在有些恶劣,可是,和你相处真的很快乐,好像回到她童年走失时,两人待在那迷雾森林的早晨。
“好吃吧?这也很好吃,红萝卜炒蛋。”她愈说愈兴起,一连舀了两汤匙到他碗里。
秦子宸低头看着碗上满满的红萝卜,头皮发麻,总觉得刚刚那勉强咽下的茄子也在他胃里来回翻搅。
“不吃吗?”她一脸失望,“唉呀,我刚刚忘了问公子想吃什么?就径自点了。”
“没有,我不挑食的,这一看就很好吃。”他硬着头皮挤出笑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但还是吃下去了,只因他不想看到她自责的脸。
但接下来,连续几道夹杂着他从来不碰的芋头、南瓜、芹菜等鬼蔬食不断放到他碗里,他愈笑愈僵,额际还冒出一层惫,但他仍死命硬吞。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眼前的风景只要忽略这一桌可怕菜色,绝对是赏心悦目的。
阮昭芸眼眸低垂,长而卷翘的睫毛如羽扇,眉宇间有抹令人心动的恬静,那轻轻咀嚼的樱唇不时的往上扬,代表她这顿饭吃得很开心,她开心,他就开心。.
但秦子宸没看到的是她的笑中带泪,不知她是如何极力的压抑藏在眼底的热泪。
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好幸福啊,她在乎的男人还活着,跟她坐在一起,为了不失礼,硬着头皮吞下那些讨厌的菜色,她的子宸哥哥原来是个可爱的男人呢,接下来的日子,他一定要像这样,好好的活着!
秦子宸不知她内心的千回百转,当桌上的恐怖菜色终于吃得差不多后,他连喝了三杯茶,才觉得嘴里没那些可怕的菜味。
她坚持请客,付完帐步出餐馆后,就见一名相貌普通的黑衣男子伫立一旁。
秦子宸显然认识他,向她点个头,“请等一下。”
她看着他走过去,两人说了些话,她注意到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点头,该名男子立即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中。
他则来到她面前,她从他那双黑眸中看出一抹挣扎。
“出了什么事?”
“没有,只是突然有点事,得马上回京一趟。”他的笑容有点勉强。
她没再追问,两人随即往市集的出口走去。
第3章(1)
或许分离在即,两人没多说话,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秦子宸有万般不舍,想以真实面容与阮昭芸相认,但他得马上回京,两年多来的分离,他实在不想如此匆促的相认又分开……
可恶!他突然懊恼起来,若非要替皇上查案子,他何必戴着人皮面具,不能与她相认。
阮昭芸亦是思绪千回百转,她静静的走在秦子宸身边,回想两人的前尘往事,也试着从回忆里寻找,他此时回京是要做什么?
前世,在这时间点,她并不知道他在这里,而她则成了江维仁的新嫁娘,当时,她的日子过得正和美,然后——
她猛地止步,脸色刷白。.
她想起来了,差不多就是接下来这半个月,京城传出一件天大的丑闻,秦子宸酒后乱性,差点玷污他的继母!
这事虽然被严实掩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有心人的算计下,还是传了出去,皇上震怒,秦子宸以命相搏得来的军功被这桩丑闻给硬生生压下,他的名声更差了,那张出色容貌从此也多了一抹桀骜不驯,他与失了颜面的父亲、家族亲戚、继母皆彻底决裂,一人搬出侯府,尔后,他再度回到战场。
一连多年,他战无不克,并将前朝丢失给异族的北疆一带也收复了,皇上龙心大悦,论功行赏,封他为“护国大将军”,让他掌御林军,也给了那只半月形玉佩……
没错,她全想起来了,但就算如此,秦子宸酒后差点玷污继母一事也不曾被人遗忘,私下总有人议论,成了他一生都甩不掉的污点。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脸色很难看。”秦子宸也沉浸在过往记忆中,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她没跟上,没想到回过头来,竟见她面无血色的站立在人群中不动。
阮昭芸抬头看着他,怎么办?她要怎么告诉他他酒后乱性一事?
她知道因为这件丑闻,曾传出皇上交付他的某个重大差事也没了,看来,就是他现在在办的事了。
不行,既然她重生了,她一定要尽她所能的阻止这件事,可是,她要如何开口呢?
此时,在市集的入口处来了一个算命摊子,阮昭芸灵光一现,她看着秦子宸关切的俊颜,“其实,我也会看相的。”
他一愣,挑眉指了指那算命摊子,见她煞有其事的点头,他笑了,“是吗?”这件事他倒是从未听闻。
“对,你这个月要特别的小心谨慎,不管任何诚,酒绝对不能碰,不然,你会出大事的。”
“到底能出什么大事?”瞧得她说严重,他忍不住笑了。
她小脸突然变得严肃,“我们离开这里再说。”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她,示意店家将他们的马匹拉过来,两人随即翻身上了马背,策马远离热闹的市集。
两人一路驰骋在山径,他看她并未有停下的意思,便也一直策马前行,直到来到碧云山庄的门口,她翻身下了马背,一双明眸凝睇着他。
他也下了马等着她开口,但她却好一会儿都没声音,不禁出口笑问:“怎么了?舍不得跟我分——”
话未说完,她突然抓起他的手,拉高袖子,用力朝他右手臂狠狠的咬下去。
他难以置信的瞠视着她,从小阮昭芸就立志要成为第一贤慧夫人,崇拜他那虚伪又卑劣的继母,让他即使情牵于她,却碍于自己的坏名声,只得忍着心痛,不得不放下这份在年少时就倾心的悸动,远走战场,这样的完美千金竟然像只小野猫张嘴咬他?!
这一咬,够劲够狠,她硬是咬出鲜血,留下牙印子,才松开了牙关。
他哭笑不得,“你这只小猫咪怎么咬人了?”
阮昭芸用手帕轻按他的手,闻言,忍不住笑了,小猫咪,曾经他也这么喊过她,拿开手帕,一看到他右手臂仍在渗血的齿印,笑意顿时一收,“痛吗?”
他摇头,在战场上杀敌,受过的伤无数,这幼猫的咬伤能有多痛,倒是她的唇染上他的一点血,他想也没想的就伸手,当粗糙的手指温柔的抹去柔嫩唇瓣上的血渍时,两人同时一震。
他尴尬地放下手,心跳加快,她一样脸红心跳,只能深吸口气,轻声说着,“你要记得我说的话,我算命是很准的。”
瞧她一脸再认真不过的严肃神情,他还是笑了,“是,我会将你的话放在心上,也请你听我一言,日后外出,不要一人独行。”他忍不住叮咛,就怕她再度落单,引来登徒子的觊觎。
“好,公子保重。”
“再见。”他深深注视她美丽的脸孔,嘴角的笑意更浓,他决定了,他们一定要再见,而且,时间不会太久的。
她微笑点头,但她不想道再见,看着他转身上马离去的身影,她不由得遥想当年,那背着小小的她走出迷雾森林的俊美少年——
涌云寺是离京不远的阜平山上一座香火鼎盛的观音庙,每年春季,总有各地香客不远千里前来参拜,其中更有不少是皇亲国戚或公卿贵勋,他们来此小住几日,跟随寺中僧侣念经并祈求一年平顺。
寺庙原本古色古香,但在各皇家富商捐赠下,现有大小殿宇十多座,修建得更为气派,只是因占地极广,又有多条小径可以登高望远,亦有许多美丽风光可探索,香客在茂密山林间迷路的事时有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