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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场杀戮,才开始,就结束。.

    她意兴阑珊,收回目光,准备跳下树去拾回最后一颗冰糖葫芦继续吃,一道步伐来得更快,在她跃下之前,黑履踩过躺在草地上的冰糖葫芦,噗滋一声,圆润如球的李子,扁成柿饼。

    她的冰糖葫芦呀呀呀呀呀呀呀!

    “你给我站住!站住!”她扯喉嚷嚷,树下男人脚步连顿也不顿,她笔直跳下,正好来得及巴住男人的臂膀,几乎出自于反射动作,她才沾到男人衣袖,一柄利刺直抵她咽喉,若不是她脖子上戴有几圈金环,恐怕她的颈脉已被划断。

    她拍开他的剑,花颜绷满怒意:“你踩坏我的东西了!”怒指比向瘫扁成泥的冰糖葫芦。

    男人眸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歉意、没有反省、没有陪笑,甚至没有她!

    他没有在看她!他以为他高出她两个头,就可以无视视线以下的她吗?

    “你踩坏我的冰糖葫芦!”她跳脚,努力蹬高身子,不许这个男人傲慢忽视。

    终于,黑翳似潭的眼眸缓缓挪移,来到她身上,彷佛施恩一般。

    他看了她一眼。

    对,只看了她一眼。

    “拿去买一串新的。”长指弹来一两纹银,让她买个十串都够。

    亮晃白银落在她掌心的同时,男人探掌拨开挡路的她,要继续向前走。

    她从怔仲回神,秀眉不悦皱起,追着他跑:“我不要你的银子!我要我的冰糖葫芦!那是最后一串,卖冰糖葫芦的老伯早就收摊了!有钱也买不到!”她吠得像狗儿围攻陌生人一样的响亮。.

    “今天买不着,明天再买。”总之,他赔钱了事,不要再跟着他!

    “有钱了不起呀?!我钱给你,你买一串赔我呀!我只拿一颗,其余还你都行!”她气嘟嘟在他身边纠缠着。

    “啰嗦。”他又抛出一两给她。不要逼他为了一颗冰糖葫芦杀她,他脾气没多好、耐心没多大,最恨有人黏着他不放,方才那几只光头的下场她还不引以为戒吗叩

    “你是耳朵聋了还是长在脚底板?我、不、要、你、的、银、子!我、要、我、的、冰、糖、葫、芦!”

    “拿去买一整年份的冰糖葫芦!不用谢我。”他直接掏出一张百两银票,让她从年头吃到年尾还有剩!

    她确定这个男人没长耳朵!

    不然就是他完全听不懂人话!

    他一直想用钱打发她!

    她扯住他的手臂,正要再嚷,他倏然翻动手掌,震开她,她可以感觉到他迸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内息,险些要震伤了她,她不甘示弱,四指并拢,以掌为刀,朝他劈去。他避也不避,举臂挡下,藉她之力反击予她,她倒弹五步,几乎要跌坐在地。

    “你!”踩她李子还敢动手打她?他黑袍一挥,睨她一眼,接着她眼前一花,他的身影已由她视线中消失,他以惊人的绝顶轻功,抛下她,像只傲鹰,展翅于穹苍中,远远离去。

    她从错愕中回神,情绪由怔然转为愤怒。

    “你怎么给我逃了?回来呀!帐没算清楚呀!”

    娇嫩的嗓,吼得震天价响。.她也懂轻功,但绝对不及他一半,跳得没他高,奔得没他快,她只能在原地跺脚生气。

    帐,明明就清清楚楚。

    闻人沧浪自觉对起得她,区区一颗冰糖葫芦,他用百两去赔,已经太足够,他并没有亏欠于她,当然无须与她啰嗦纠缠,浪费时间。

    恐怕只有他这般认为。

    尤其,两个人的小小恩怨,由一颗冰糖葫芦变成了两颗冰糖葫芦。

    相隔莫约五日,他赴约一场论剑会,轻易打败众人之后,正欲傲然退场,脚下熟悉的“噗滋”声,让从不低首的他,缓慢挪眸,往脚下望去。

    另一颗被踩扁的冰糖葫芦。

    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

    那位衣着毫不闺淑的薄纱小丫头气鼓双颊,又从树上跳下来,紫纱飘飘飞舞,掩不住雪白色臂膀招摇暴露。“厚!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

    他才是那个想说“又是你!”的一方吧!

    怨,越结越深。

    在四日后,他踩扁第三颗冰糖葫芦之时,迈入最高点。

    一个眼高于顶的孤傲男人,一颗总是好死不死掉在他脚边的冰糖葫芦,他没看见它,理所当然;它惨遭他鞋履踩平,命中注定;而他变成她的眼中钉,毫无道理。

    只为了三颗冰糖葫芦,她开始追着他,像只索命鬼一样,满嘴里全是报仇报仇报仇,世上会为冰糖葫芦报仇的家伙,除她之外,应该没有这种蠢子了吧!若不是心情欠佳,他还真想问她:你有没有帮那三颗冰糖葫芦做坟立碑烧纸钱呀?

    闻人沧浪没想到的是,她对冰糖葫芦的怨念如此之深,深到下毒迷昏他,将他扛进严家当铺给贱当掉!

    蛮婆子!妖女!搞不清楚是非的番人!

    他给她的银票,足够她买几百串冰糖葫芦吃到吐,她竟仍不知足,莫名撒着泼,要向他讨个交代。交代?他还欠她什么交代变更多更多的赔金吗?贪得无厌!闻人沧浪此时此刻只知道自己有件事做错了,错在他没有一剑解决她,才会任由一个魔教妖女在他身上加诸耻辱,迫使他沦为当铺典当品。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两个有多惊人的弑亲血恨。

    一个武林盟主,一个人人惧怕的武皇,地位比一只青花瓷更不如!

    不习惯窝囊叹息的闻人沧浪,也抑制不住薄唇吁出的低叹。

    你竟然看扁我?闻人沧浪,我告诉你,我是天魔教未来的圣女!我现在正式向你宣战!

    就为了三颗冰糖葫芦,他被一个矮姑娘指着鼻头骂,这辈子有人胆敢将手指顶在他面前,下场几乎就得赔上一条手臂。

    天魔教,遥远的化外之城所成立的杂派,南城里,是鲜少听闻其事迹,只知他们擅使毒、耍阴,其余一概不知,当然,他不把天魔教放在眼里,自然不曾关注过他们,她自称是天魔教圣女,他与她过招几回却发现她并没有太特殊的武功招式和根基,若圣女的程度不过尔尔,氅下杂兵大概也没多大本事,难怪天魔教没没无名,只有名号听起来吓唬人。但他忽略她的小人,以及她的使毒本领。

    想低喃咒骂她,猛然察觉,他连她姓哈名哈都不知道。他竟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妖女,沦落至厮!闻人沧浪狼狈抹脸,他的掌心,有一抹香气仍未散去,是那小妖女的味儿,他被偷袭昏迷之前,就是嗅着这个,然后便看见她笑得像偷腥得逞的猫儿,烙入他眼帘,之后,他失去了意识。

    他忿恨抡握拳头,恨不得狠狠捏碎那缕香味。

    实际上他最想捏碎的,是她糖蜜可爱又慧黠恶劣的笑靥!

    第2章(1)

    典当品的日子,并不难熬。严家当铺无权要闻人沧浪做任何事,至少,三个月内,是无权的,一旦他沦为流当品,情况自然不同,他只有两种下场,一是被标价出售,一是留在严家,变成卖不出去的滞销下人。

    哼。

    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三个月后,小妖女一踏进当铺为他解完毒,他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出掌击劈她!不,一掌送她上西天,太便宜她了,他也要她尝到受辱滋味,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于要用哪种方式整治她,他正好利用这三个月好好想想;第二件事,则是解决严家上上下下所有人,谁都无法将他闻人沧浪的模事传播出去。

    他并不是一个在乎名声的买虚君子,外头如何论他、谈他,他全然不放在心上,更不会为任何批评去改变自己,这意喻着,他被当进严家一事,即便被武林中人知道,又何妨?以他的地位和个性,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大方谈论这回事,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想让小妖女志得意满地窃窃贼笑。他现在就可以想象,她是如何地笑弯了那对细眉、那道粉唇,还有那双黑得发亮的狡猾媚眼!真的好想亲手捏断她纤细白嫩的颈子。

    树敌无数的他,不曾想这般残忍地教训他的仇家―当然,他的仇家也从来不会耍这类小人技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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