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女人很明白如何操弄人,她先是用请托央求的软软口吻,接着便是打死不走的缠功,好似弄懂他的脾性―他为了尽快打发她,会绷紧冰颜,用最迅速的方式达成她的要求,然后瞪着要她滚―最后再灌人迷汤,猛夸他好棒、武艺好强云云之类膨胀男人的得意,他竟然就跟着昏了头?
是小妖女下的迷药还没有消退干净吗?
或是小妖女对他使的毒药未解,侵袭掉他的理智,才会让他反常做着这些下人工作刘
不然他无法解释,为何自己会成为春儿叫过来又唤过去的仆役,理所当然分摊她丢来的杂务,做完之后再接受她滔滔不绝的褒扬及夸耀?
他不只一次告诉自己,绝对没有下一回!别想他会再劳动自己武艺高强的尊贵双臂,就为了把落叶扫进竹篓里!
下一回,她缠着他,拜托他替她打水,盛满一缸子,供严径净身沐浴。.别想他下下一回还会出手相助!下下一回,她求着他,要他帮她将数十个装有厚重冬衣的大木箱,从东厢搬到西厢。别想他下下下一回还会理她!
下下下一回,她跟着他,请求他用高超剑术帮忙她削好几斤萝卜!
别想他下下下下一回还……
第2章(2)
等闻人沧浪惊觉过来时,他已经变成当铺人人口中的“新仆役”,甚至有几个大老粗敢拍拍他肩,一副与他哥俩好的模样,同他说:今天工作辛苦啦,兄弟!
他在不知不觉中,被春儿训练成一个下人!
这是闻人沧浪在被当入严家当铺第十二天后,猛然发现的事实。.
“春儿呀,春儿!”严径午憩方醒,身子佣懒偎在枕上,枕畔上还残存有另一道热呼呼的气息,她把脸儿贴埋在微凹的那处枕面,喊着贴身侍女的名字。
“小当家,我是小纱。”小纱在门外应答:“你要洗脸梳头了吗?”
“进来。”严径允许小纱踏进闺房,她眸子合着,嘴上问道:“春儿人呢?”
小纱手脚利落地摆妥温水盆子,打湿巾子,拧干,恭敬递上,也没忘了回答严径的问题:“春儿姊呀……方才看见她拎着竹帚,去找闻人公子。”
严径挑眉,美眸微微眯开,小纱搀扶她坐起身,为她拭净脸颊、颈子及柔萸。
“春儿最近是怎么了?待在我身边是不用去做闲杂事,她何必抢着做?我可不记得春儿这般勤快。”严径坐在铜镜前,小纱开始为她梳顺黑墨长发。
“春儿姊好像很喜欢去找闻人公子,八成是动了芳心吧。”小纱轻笑道。她虽然也会看着闻人沧浪而脸红,但她没有勇气赖在闻人沧浪身边,他的态度太冷淡,会冻死人,她宁可远观他,也不愿意太靠近而幻灭。
目空一切的男人,远远看,赏心悦目,一旦靠过去,就会发觉他的自大和难以沟通,她情愿找个温柔和善的男人来爱。
“那一个闻人沧浪?”严径从铜镜中觎向小纱。
“是呀,铺子里大概只剩春儿姊敢去要他扫地除草,他这些天,跟着春儿姊一块儿做了许多事呢。”虽然脸一向很臭、很冷、很没耐心,却跟随春儿在园子里忙碌。.众人本来都很担心他会在盛怒之下对春儿不利,然而看呀看、瞧呀瞧,反倒他像是被春儿给捏在手里的泥,要他扁就扁,要他圆就圆。
“我可没看过春儿这副模样呢。春儿向来很独善其身,懒得理睬其它人,更别说是主动抢工作做。”扫地?除草?她严径最贴身的侍女,干嘛去做呀?她唯一该做的就是伺候好主人,为主人端汤送茶,以及适时适地拍拍主人马屁就够。
“所以大伙才说,春儿姊喜欢上闻人公子,假藉做事名义,要与闻人公子独处呢。”
“春儿跟在我身边很久,我倒忘了她也届婚配年纪,我没听过她向我提及这些事儿。”严径与春儿从小到大几乎天天待在一块儿,说是主仆,倒更像姊妹,春儿是懂事伶俐的姊姊,严径是任性骄恣的麻烦妹妹,春儿能在她身边待满十数年,正因为两人南辕北辙的性格互补。
“女孩子家总是会害羞的嘛。”小纱手里动作伶俐,边笑道。
“那个闻人沧浪对春儿的态度呢?”严径又问。
“好像很讨厌春儿姊缠他,但又总会把春儿姊央托的事一件件做好,然后绷着脸,接受春儿姊灌他迷汤的褒奖呢。”小纱禀报连日来自己亲眼所见。
严径静默听着,任由小纱为她梳盘小髻,小纱叽叽喳喳说些春儿与闻人沧浪的相处点滴,谁都没想到,向来做事一板一眼的春儿,竟会为了一个男人,放下身段,缠着、腻着、赖着,甚至连撒娇那一招都拿出来用,而高傲的武林盟主,不知不觉中,沦为当铺杂役,同样出乎众人意料。武皇只懂得面对凶神恶煞,却奈何不了区区一个小婢女?
小纱说着的同时,春儿回来了,挂着满脸愉悦笑容。“小当家,抱歉,我回来迟了。”春儿不带任何真诚的歉意,好心情让她的眉眼全镶嵌一层闪光,她站在铜镜前,为严径挑钿饰。
“春儿呀。”严径与春儿在铜镜中交会视线。
“是。”
“你喜欢闻人沧浪那个臭脸男?”严径毫不迂回,直接问。
春儿明显一怔,听到臭脸男时的喷笑,被前头“喜欢”那两字给硬生生梗住。
“听小纱说,你似乎挺爱去找闻人沧浪。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春儿一脸迷惑。
“不然你这个懒人除了伺候我很用心之外,哪时还会去关照别人呐?”严径边说,右手轻扬,晃了晃:“我不爱那个绿玉叶钿,换掉。”
小纱迅速换上一只镶嵌数十颗小珠贝的银钿,严径满意觎着,它在黑发上形成抢眼效果,续道:“你若喜欢他,我可以将他送你。”别说她这主子难相处,她待春儿这位贴身好姊妹可不差呢。
“送我?”春儿眨着眼儿,对这两个字认真思量。
“虽然他还不是流当品,不过,要把一件典当品变流当品,对我们而言,轻而易举嘛,只要你想要他,他就是你的。”严径平时不是好商量的主子,若是铺里其它人想向她索讨东西,得视她心情好坏来决定是否打赏,但面对春儿,她善解人意许多,毕竟,交情不同呐。
春儿眸里逐渐绽放笑意,变得晶亮无比:“真的吗?我可以讨了他?”
“当然。”严径颔首。
“那好呀,我要他,请小当家把他送给我。”春儿笑开了脸,一句闷笑的咕哝含在嘴里:“他如果知道这事儿,脸上又不知怎生精采呢,诘诘诘诘诘……”
“没问题。春儿,闻人沧浪是你的了。”严径允得利落。说完的同时,小纱也替她打扮妥当,严径回首,交代春儿:“好了,别一径傻笑,去替我熬药吧。”
“药?”春儿茫然重复。
“为了一个男人犯傻呀?!我的药呀!”严径睨她一眼,以为她欣喜若狂而忘了该办正事。
“药……哦。”春儿连忙点头,与端着水盆的小纱一块儿退出房,小纱要去将水盆里的水倒往沟道里,春儿拍拍她:“小纱,是什么药呀?”
“呀?我不清楚耶,小当家所有汤药都不假他人之手,只有你能碰,连武威哥都没动过。”小纱困惑春儿怎会反倒问起她来。
春儿黑眸骨碌碌转了一圈,换上甜笑:“呀!我想起来了啦,我赶快去帮小当家煎药!”语毕,一溜烟往厨房方向钻,徒留小纱一个人愣凯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才笑笑摇头。“春儿姊怪怪的……难道陷入爱情里的人,都这副怪模怪样吗?”
纸,包不尊。
闻人沧浪被打赏给春儿之事,很快便在严家当铺里传开,成为众人嗑瓜子说嘴的热呼呼八卦。
当然,闻人沧浪不会被蒙在鼓里。
闻人沧浪得知严径把他赏给春儿,愤怒如飓风扫来,迸发的杀气震慑了当铺众人,迫使公孙谦、秦关、尉迟义及夏侯武威同时站出来,摆开对峙架势,必要时,四个打一个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