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掂了掂提篮的重量,太沈,不保险,决定舍弃脚踏车,暂放在李宅庭院,以步行代替,缓步走回家。.
穿巷绕弄了一阵子,她在某个转角处乍然停下,猛然回头。
空荡荡的巷口,没有人,但是她明明听见脚步声,从李宅出来开始就发觉了,轻巧地跟随她左弯右拐,几次以余光往两旁觑看,但无所获。
这种情形有好几天了,起初以为自己过于敏感,不当一回事,之后两、三次在静巷独行,不意瞄到一小片闪躲的衣角,她终于起疑。
重点是,她生活极为低调,存款是母亲身后留下的一笔小额保险金,连当作购屋头期款都有困难。小姨在世时开的是家庭式的北方面食馆,根本算不上镇上的殷实人家,财富没有被觊觎的可能。她衣着相当简单,谈不上风情,自认不易让外人产生邪念,何以引人跟随?
她移步至石墙后,暂停一会,脚步声果然消失了。不一会又杂沓起来,一群下午散步的老人结伴经过,并没有可疑的陌生人露脸。
她再度上路,朝家的方向迈进,也许是预期心理,总觉得又听闻了不一致的脚步声。她一面走一面警觉回头,设想就算身后有人也躲不了她的频频窥看。
尽头处正欲转弯,她头一抬,正面撞上了一堵肉墙,惊愕之余,连忙护住手上提篮。
“走路这么不专心,在看什么?”对方抓住她的肩,语带责备。
一听闻这熟悉声音,她欣喜万分,露出甜笑,“你来啦!”
佟宽四处张望,皱眉再问:“巷子没人,在看什么?”
她往后再看了一回,拉着他回到家,仔细锁上门。.2yt.la
“没什么,我以为有人在跟踪我。”她放下提篮,小心取出菜肴和鸡汤,摆上餐桌,“今天又有新菜啰,饿了吗?今晚要不要早点开饭?”
佟宽努力摆脱死命咬住他裤管的芬达,发现无效,直接拎起它推进狗屋关上。回过头,不甚在意地瞥了桌面一眼,拉住她细问:“有人跟踪你?什么时候开始的?有看到人么?”
瞧他罕有严肃的模样,她赶紧笑开,“没什么,应该是我多心了,我没看到人。”
“真的?”
“真的。”她用力点头,他面色仍未放缓,她只好再次强调:“真的嘛!”
他瞅了她片刻,不再追问,帮忙拿了饭碗添饭,嘴角勾起淡淡笑意。“那就早一点吃吧,我们商量一下去哪里度蜜月。”
“蜜月?”
“嗯,我的工作近期就会有变动,到时就有假期了。”他平静地说。
“变动?换部门还是换工作?”
“换工作。”
“咦,没事吧?”立刻探近他,琢磨他的神色。
“放心,不会有事,我养得起你。”他忍不住调侃。
“才不担心这个。”她捧起饭碗,吃了一口,认真默思后道:“蜜月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我有一点存款,如果你暂时找不到理想的工作,不必急着屈就,钱拿去用没关系。”
他怔了一瞬,接着仰头笑了,笑得万分畅然,“谢谢你对我这么慷慨,我怎么能用老婆的私房钱?我说了,不必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不知怎地,好脾气的她竟沈下脸,“我是认真的,你不该笑话我。”
他收敛了笑声,起身探过桌面,吻了她一下,“我知道你对我是认真的,所以才这么爱你。”
两人近距离凝视良久,她转转眼珠,脸上有了喜意,抿唇笑:“知道就好。”
再度活泼起来,她开始絮絮说着和他不见的这几天生活中的大小事,他含笑聆听,不拘琐碎,有应有答,晚饭进行了一半,他岔开话题,像询问也像决定,“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搬到我那儿去吧。”
“不必吧?在这里一向很好,你不用多心,真的是我太敏感了,我在这里住了三年多了,都没事的啊。”突然后悔让他操烦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她对他有一定的了解,他看似凡事满不在乎,一旦搁在心上了就很难驱除。
“但是我介意。”他放下碗筷,两手抱胸,严肃地瞧着她,那是他心意已决的肢体语言。她曾试着挑战过,坚持己见,结果换来他两天的相应不理,她缺乏和人赌气的无限意志,通常以妥协告终。
“那……好吧,给我一点时间吧,总得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了,搬家并不容易,我东西多得不得了,我需要工作室——”
“够你住的了,东西不够放就租个仓库,找人评估之后再告诉我。”
越发觉得佟宽有执拗的一面,且逐渐不掩其心,她不希望他为她悬心,顺从地点了几下头。得到正面响应,他心情好转,愉悦地露齿而笑,“今天菜烧得很好,你又进步了。”
她没应声,但甜甜地笑了。
随着相处日深,她经验了佟宽更多的面向,有令她动容的,有令她讶异的,也有她不太适应的,无论是哪一种,都未能削减一分她对这个男人的爱意,因为穿过层层面向,那隐藏于内在的美好本质,那些他在单独面对她时流露的最纯粹的初心,始终没有改变,而她看见了。
“快吃啊,待会一起带芬达去散步,这么喜欢看我,晚上再让你看个够吧。”捕捉到她投向自己的神游目光,意在言外地笑了。
她的脸瞬间绯红。
第9章(1)
看见了,她看见了那个人。
一秒的回眸,虽然面目模糊,大致的形影是清楚的。男性,个子瘦小,三十岁上下,穿得一身黑,却缺乏品味,一种塑造神秘感的刻意,又怕引人注目而显得畏缩。
她上街购物,带芬达散步,到活动中心上课,男人如影随形,几天后,甚至慢慢不再努力遮掩行踪,但与她保持一段安全间距,随时窥伺着她。
事件从猜疑到证实,她的心情却反向进行,从疑惧到生气,她从未如此忿忿不平过,这个人让她寝食难安,甚至得迁离熟悉的环境,怎么说都没道理。
怏怏不欢,还是得填饱肚子。她无心下厨,走到巷口面店,挑了张临马路的小桌坐下,点了碗板条,默默吃起来。
吃了几口,不免又东张西望,以致心神不宁,影响了胃口,胃口不佳自然味同嚼蜡,吃得不顺心,接着勾起更多的火气。她左右一瞟,心陡地重重一跳,竟瞥见了那个鬼祟的黑影。
她筷子一撂,转身走向角落的一张小桌,拉了张塑料椅坐下,对准那个黑衣家伙沉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黑衣人结实吓了一跳,筷子举在半空中僵住,开始结巴:“没……没……怎样——”
“干嘛跟着我?信不信我报警?我跟警察很熟唷。”火冒三丈之余各种恫吓的话都出炉。
“我,又没怎样?”黑衣人镇定之后,挺直背脊,眼珠子紧张地乱瞟。
她对瞧着他,打量个仔细,男子其貌不扬,气质猥琐,鼠目滴溜溜转的同时拚命抓耳挠腮,显然没想到跟踪的对象气势比他还强,而且脾气不小。
“你不是镇上的人,从哪来的?”她板着脸。
“你……你不用知道。”干面送来了,男子两眼一亮,筷子一伸就要捞起面条,她抓起面碗,高高擎起。
“你不说,我现在就报警,面也不用吃了。”她一手取出手机,作势拨号。
“喂——干嘛那么呛啊,说就是了。”抢下面碗,男子趁机大口吞面,深怕吃兴被打断,几分钟内整碗扫光,又喝了一碗贡丸汤,满意了,才掩嘴压低声音道:“我不是怕你唷,我这是在工作,跟踪你是我的工作。”
她惊异不已,“工作?那你不太敬业了啊,说穿了还用跟吗?”
他挥挥手,“是不用跟啦,反正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住在哪里了,我也跟客户报告了,这几天他就会来找你谈了。”
“我是谁?”
男子八字眉一拢,“你不会不知道你自己是谁吧?”
“我是说你知道我是谁?”她心一慌,变得粗声粗气。
“你叫林咏南不是吗?你父亲是张岳欣,母亲是林素芬,你虽然不跟父姓,我的客户可是一清二楚你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