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丁缥碧怒不可遏,扬手就想给狄雪鸳一巴掌。
狄雪鸳可不是好欺负的,抬起手就扣住了丁缥碧的手,脸上仍带着笑意,说道:“姐姐别气,我这不是因为自己肯定让皇上、太后赐花不留用,才想着挑把漂亮一点的玉缨留做纪念吗?再说了,这把玉缨的缨饰是青色,虽配得姐姐缥碧之名,但届时青缨上系上青玉极不显色,怎能衬托姐姐的风采?不如把这青色玉缨让给妹妹我吧!”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不但吹捧了她,又贬了自己,怎么看都应对得宜,丁缥碧看看左右,开始有人议论起来,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便收回了手,拂袖而去。
一名一直跟着丁缥碧的秀女连忙跟上前去,丁缥碧便把气全出在她身上。
“都是你!在我身上弄洒了香料。”
被丁缥碧斥责的人,只是一小小县丞之女,名为沈凌音,沈父本是丁相国过去任知府时的师爷,后来丁相国提拔他去做了一小县的县丞。
沈凌音做为陪侍,自型丁缥碧一同长大,备受丁缥碧欺凌,直到父亲做了县丞离开丁家,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如今她得以进入殿选,却也知道丁缥碧的身家背景,或许是内定人选。
她曾发誓绝不再受人欺凌,若她得以入宫,绝不再受丁缥碧的气。
“这本就是小姐爱用的香料,虽然不小心撒了太多,但所幸这槴子花香沁香扑鼻,倒让人闻了心旷神怡。”
丁缥碧抬起手臂闻了闻,虽然花香味比平常浓了一些,但的确好闻。
被留下来的狄雪鸳不理会周遭看热闹的人,迳自把玩着她的青色玉缨,她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本不想进京来的她被迫走这么一趟,不挑个好一点的饰物回家,岂不亏大了?
噙着一抹笑意,上官震宇终于迈开步伐走向太华殿偏殿,听那秀女语意,似乎并不想中选,她果然是刻意不做打扮,待会儿他得好好看看她是哪家的秀女,如果皇兄不要,他要了。
第2章(1)
沈凌音先一批入殿,出来之后眉开眼笑,手上的玉缨缀着青玉,是入选了。
丁缥碧看了碍眼,虽说她知道自己肯定入选,但想到沈凌音就像甩不开的牛皮糖一样又跟进宫来,还是觉得不悦。
皇帝及上官震宇立于偏殿,暗自观察殿选过程,太后十分挑剔,挑出来的秀女皇帝也都看了顺眼,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谁是太后想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直到下一批秀女入殿,上官震宇看见了方才吸引他注意的女子,顿时来了精神。
狄雪鸳、楚淳嫣及丁缥碧同一批入殿,太华殿门两旁排列数名宫女,在秀女入内时以柳枝沾明矾水,洒在秀女身上。
这是皇上的忌讳,秀女来自四面八方,也不知会不会带着什么煞气、晦气,必须先行净身。
净身完,秀女们来到殿前,虽然低垂着头,却也偷偷朝前觑了一眼,只看见太后,并未看见皇上。
楚淳嫣貌美,惊为天人,皇帝在众多秀女中一眼就看见了她,眼睛顿时一亮。
上官震宇将皇兄的反应看在眼里,连续看了几十个秀女了皇兄都兴致缺缺,终于看到一个让皇兄中意的了。
皇帝既然一眼就看见了楚淳嫣,太后自然也是,她指向她,问道:“你,是哪家的秀女?”
楚淳嫣行了屈膝礼,站直身子后回道:“臣女楚淳嫣,家父是御史中丞楚沐航。”
“楚沐航,我听说过,他倒是一个忠心的。”
“谢太后夸奖,忠心乃是人臣的本分,不敢居功。”
太后见她温婉谦虚,又应对得宜,极为中意,“你平常可爱读书?都读些什么书?”
“回禀太后,臣女读过《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以及《诗经》,只是资质鲁钝,虽然皆有涉猎,但读得不精。”
太后眉头微微一挑,说道:“虽说女子识字便可,但若多读点书,倒也不是坏事。”
此时,殿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异味,不知从何而来,太后以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女让她去寻,接着便指着丁缥碧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太后娘娘,臣女丁缥碧。”
“丁缥碧?丁相国之女?”
“是。”
“果然出落得标致,听丁相国说你一直向往着宫中御花园,刚才路过可曾见到了?”
见太后记得自己,丁缥碧颇为得意,好似把其他秀女都比下去了,“回禀太后,臣女方才路过了御花园,就让臣女想到了一首诗。”
“喔?说来听听。”
“‘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声’,臣女觉得这最能形容御花园的景色了。”
“此诗是出于长孙皇后,那你可读了《女则》?”太后听了欣喜,女孩子家首重女德,后宫妃嫔更该如此,长孙皇后所着的《女则》讲述女德,后世女子皆奉为圭臬。
“是的,臣女有幸拜读长孙皇后的诗作,也读过《女则》,因为臣女觉得女孩子家毋须太多学问,只须识字及熟读《女则》方可。”
狄雪鸳睨了丁缥碧一眼,她这是在故意嘲讽嫣姐姐吗?她可不许人家欺负嫣姐姐,马上回道:“回禀太后,臣女倒不觉得这两句是在形容景色。”
一旁的太监不曾见过这么胆大的秀女,低声告诫,“太后没有问话,不许插嘴。”
狄雪鸳扁了扁嘴,但也噤了声。
倒是偏殿里的上官震宇忍俊不住,惹得皇帝睨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这女子太过粗鄙,殿前失仪,肯定赐花不留用。”
“臣弟倒觉得她天真不造作,若皇兄看不上,赐给臣弟如何?”
皇帝失笑,这个风流五弟,竟打起他这天子的女人的主意来了。“你啊!老毛病又犯了。”
“臣弟这是沉痾,治不好的。”
皇帝没多说什么,这女人还不是他的女人,他自然不在意,“你啊!别只顾看着看美人,帮朕留意太后的眼线。”
太后虽然对于狄雪鸳不懂宫中礼仪不甚满意,但见她不造作,倒也没生气,“那你说说,不是写景,是写什么呢?”
“不是臣女的意思,而是楚家小姐熟读各名家诗作,臣女曾听她说过,此诗另有含意。”
太后转向了楚淳嫣,想听听她的见解,“你说。”
见狄雪鸳为自己制造了机会,楚淳嫣心里十分感激,马上得体的回道:“臣女觉得,“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声”是在比喻大唐贞观盛世的清平之治,正如下两句“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也是呼应这两句,比喻贞观盛世君臣们的贤德流芳千载。”
“喔?你对长孙皇后的诗亦有研究?”
“是的!臣女崇敬长孙皇后,不管诗作或是《女则》皆谦恭修习,也因熟读《女则》,臣女明白了长孙皇后身为皇后,对于夫君治理的皇朝国力强盛自然是极力推崇。”
“听你这么说,倒是很有道理。”
“太后,臣女认为此诗也能贴切的用来形容我朝如今四海升平、囹圄常空,当人民生活富足了,女孩子家便有余裕做学问,所以越多识字的女子,就代表这个国家越是繁荣昌盛。”
太后听了满意,频频点头,方才还有些介意楚淳嫣读了太多书,现下全都忘了,“楚沐航之女楚淳嫣,赐青玉留用。”
楚淳嫣听了,并没有显出欣喜得意,只是仪态大方的屈膝行礼,“谢太后恩典。”
听见楚淳嫣中选了,狄雪鸳虽为她开心,但她知道那也代表此生她很难再有机会见到她了,她不禁悲从中来,此时,她觉得方才闻到的那阵恶臭似乎更浓了,她嗅闻着,似乎是从丁缥碧身上飘散出来的。
太后身边的侍女似乎也发现了,对太后做了暗示。
刚刚她们入殿时都被洒了明矾水,狄雪鸳想起了一物,萼栗花,一种味道极像槴子花的花,只是比起槴子花的清香,萼栗花的味道更浓,明矾水可以除臭,唯有遇上萼栗花,不但会消减了萼栗花的香味,还会转为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