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牝鸡司晨
京城的雨就这么足足下了半月有余,可关于皇上身子欠安的流言,却丝毫都没有消减的意思。.东厂几乎天天都在抓人,乱葬岗那边,也天天往那里丢人。整座京城,原本就因为靖南王反叛之事,压抑的厉害,而今,空气中更是弥漫了一种凝重的气息。
镇北王府
傅祈钰手执白玉茶杯,明天一大早,他就要离京了。这几日,宫里连下两道圣旨,让他速速离京,看来,太皇太后是真的急了。
可这临走了,他却有些放不下心来。
虽他早就安排好一切,即便京城真的有变,那三千暗卫也绝对会护得姝儿平安。
这一刻,他是真有一种冲动,带着眼前这人儿,随他一起离京。
许姝轻轻的抚上他的手,早在几日前,她就看出了他的不安。正所谓关心则乱,虽两人早已大婚,这些日子,大多都腻在一起,可许姝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在对方心里,远比自己想的要重。
其实,她又何尝想分离。可这一步是必须要走的,太皇太后笃定靖南王大军不可能渡过长江,听闻甘肃总兵给太皇太后想了一个好法子,届时可用火箭击退叛、军,更有人暗地里宽慰太皇太后,说靖南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其实并不得天下民心,再不济,他们只要守住长江,大曜国虽只留半壁江山,可只要守住,那便危及不到京城半分,更不可能危及太皇太后丝毫。
太皇太后久居深宫,听着这话,嘴上虽痛骂着,可心里,却终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是啊,只要京城好好的,她有何惧?她仍然是大曜国最尊贵的女人。
可许姝却知道,这长江,守不了多长时间。靖南王岂非是傻子,真的被这火箭困住。.何况,变数最大的无外乎人心二字,加之近来太皇太后独、断专、行,有不少朝臣上书致仕,可这致仕的背后,却有多少人暗中投靠了三皇子。
所以,王爷如今最需要做的,便是离京。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王爷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何况还有爹爹和外祖母在,太皇太后即便真的动什么心思,也得忌惮爹爹和外祖母。”
这个时候,容不得任何犹豫。否则,到时候宫里一句抗旨不尊,暗指王爷另有野心,那王爷就被动了。
听她这么说,傅祈钰微微勾了勾唇角:“怎么办?本王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了。”
许姝噗嗤一笑:“王爷又说胡话了。”
“皇上虽小,可皇上也不是傻子,加之这几日外头的流言蜚语,皇上怕是更不安了。我看到时候,皇上会亲自下旨册封王爷为摄政王,到时候,王爷长驱直、入,再名正言顺的平、叛、叛、军,到了那一日,这半个紫禁城,都会是王爷的。而我,会在府邸,提前摆好宴席,静候王爷归来。”
说完这些,许姝就把话题转到了别处,她不喜欢这种离别的伤感。
“王爷,要不我们今天畅饮一回吧。”说完,不待傅祈钰开口,她便打发琥珀去膳房弄些小菜和酒水来。
看她这么高兴,傅祈钰也只能纵着她了。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难以想象,若没有姝儿,谁还可以如此的信赖他,全心的支持他,甚至心甘情愿的留在京城,成为太皇太后手中的人、质。这一切,她都清楚,可她却甘之如饴。从没有抱怨过,也从未有过任何的胆怯和犹豫。.
宫里,因为镇北王的离京,太皇太后得意极了。前些个儿,连日的阴雨,加之靖南王那边来势汹汹,太皇太后已经几宿没睡好觉了。直到那一句,大曜国虽只留半壁江山,可只要守住,那便危及不到京城半分,更不可能危及太皇太后丝毫,她突然感觉身上的重担一下子轻了许多。是啊,失去半个天下又如何?只要能保住京城,这半壁江山仍在自己手中,何须忧虑?
“铉哥儿,来,对祖母笑一个,笑一个……”寝殿里,太皇太后勾着李铉的小手指,满目的慈爱。
铉哥儿身边不是没有奶嬷嬷照顾,相反,太皇太后足足拨了十二个人,几乎是不合眼的照顾着她这宝贝疙瘩。可即便如此,太皇太后还是一日三四次的让人把铉哥儿带来自己身边。
见铉哥儿粉雕玉琢的,又见天儿的长,桂嬷嬷也忍不住奉承道:“主子,奴婢敢说,我们小主子长大了一定是个美男子,不知多少贵女争着嫁我们小主子呢。”
太皇太后摸摸李铉的头,当年她没亲自带过孩子,所以也不知道孩子是几岁可以走路,几岁可以说话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虽铉哥儿对着她会咯咯笑,可走路的时候,却得人扶着,那踉跄的步伐,总让人心惊的很。
若是没记错,当初新帝这么大的时候,似乎已经能独自站稳了。
见太皇太后神色突地变得凝重,桂嬷嬷怎么可能不知道主子的担心。
她忙宽慰道:“主子,奴婢看您是关心则乱呢。这孝子走路和学舌一样,有的早,有的晚。何况,太医院那边不也说小主子好好的,若真有个什么不对劲儿,侍奉小主子身边的奶嬷嬷,岂敢瞒着主子。”
闻言,太皇太后亲昵的摸了摸李铉的脸颊,缓缓叹息一声:“也是,可能真的是哀家多心了。”
可谁都不知道,方才桂嬷嬷那番话,却是让侍奉李铉的嬷嬷们,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她们这些人,都是太皇太后差人精心挑选的,照顾孩子这事儿,自然是周到细心。
谁都看得到,太皇太后对这小主子,那真是捧在手心里。也因此,她们照顾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尽心尽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太皇太后怪罪下来。
可这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半个月前,一个嬷嬷就发觉有些不大对了,她们侍奉过的小主子,也不只一个。可眼前这小主子,平日里若不是由她们扶着,是站不起来的。这倒也没什么,毕竟有的孩子迟钝些,这也不少见。
可除了这个,诸位嬷嬷都发现小主子经常低着头,腰和脚也不怎么有劲,其中一位窦嬷嬷更是语出惊人,说她有个老乡家的孙儿,就和小主子一样,说是什么软骨病,如今都二十多的人了,还和孝子一样高。
一句话说的众人差点儿没晕厥过去。
小主子可是太皇太后的眼珠子,这若真的有个什么不好,即便这是先天的,可太皇太后雷霆震怒之下,她们岂能有活路?
这宫里的差事本就是细差,嬷嬷们照顾铉哥儿,更是战战兢兢,尽心尽力,自问从没偷过懒,可谁能想到,还有无妄之灾这四个字呢?
当初大家被选来伺候小主子时,可都是冲着不菲的月例来的,如今,这月例且不说,只怕命都要不保。
这换做谁,谁心里能不慌。
众人一合计,这事儿绝对不能回禀太皇太后知晓的,太医院那边也不是没人来给小主子请平安脉,可又有哪一个太医敢说,小主子有些不对劲儿。既然太医都这么聪明,她们也不能当傻子。
“这事儿大家都得烂在肚子里,记住了吗?小主子只是学走路迟钝些,大家和往日一样近身侍奉,熬到出宫那一日,也就好了。”
“姐姐说的是,虽说是欺君之罪,可说出去大家都得死,我们也是被逼的,谁不是有家有口,入宫不过是想多那些月例。”
“主子,镇北王明天就要离京了,要奴婢看,当初那十里红妆,镇北王看中的也不过是清溪郡主背后的许家和殷家。否则,这新婚燕尔,怎么舍得留下郡主一个人在王府。”
镇北王离京,趁着这势头,桂嬷嬷知道,朝中的格局必定是要重新划分的。没见这几日有朝臣致使的折子,太皇太后都允了吗?
这些人,既无意效忠太皇太后,那太皇太后,自然乐得眼不见为净。
太皇太后一边让人把铉哥儿抱下去,一边得意道:“东厂的人暗中盯着镇北王府,他纵是有这胆子,也怕没能耐带清溪郡主离开。哀家就不信了,哀家手中有清溪郡主这人质,镇北王能丝毫都不顾及。若他真想趁乱生了野心,那哀家便差人把清溪郡主压在城楼上,他若忍心,那便一箭射死他的王妃。呵呵,只要他敢。”
太皇太后越说越得意,之前靖南王起、兵,她满心惶恐,可现在想来,这也并非真的是一件坏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朝中多少人不服她。甚至有人说什么牝鸡司晨。说新帝年幼,值此国之危、难,该令立明君。
而这其中,就有人举荐大皇子。
看着这些奏折,太皇太后连眉头都没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