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贱人与浆糊
屋里的兰芽将大拇指快刺成、磨成了小棒槌,不由和爆发出一声狮吼功,将外面的于方军吼了进来,将针递给他道:“我将针扎进去,你负责将针带线拔出来,咱二人人剑合一,共闯江湖......”
一听如此慷慨激昂的词汇,于方军豪气万丈,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针扯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只是棉花还是过硬,一会儿就扯坏了一根线头......
兰芽不得不又重新穿线,两眼穿得直冒金星,舌头上舔了一下棉线毛毛......
在兰香的饭菜快好的情况下,二人加快了速度,针起线舞,终于接近尾声,兰芽长舒了一口气,只是要用剪子剪掉线头就大功告成,却赫然发现,剪子不见了!
兰芽用手摸了摸被子,一下子就摸到了一处突起,大喊一声:“于方军,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怎么将剪子缝到里面啦?”
于方军倍觉委屈的躲着兰芽的魔掌袭背,反驳道:“芽儿,咱俩是人剑合一、共闯江湖,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咱俩是‘人剑合一,共闯江湖’,只不过我是‘人’,你是‘贱’!也不是‘江湖’,你是‘浆糊’!!!”兰芽气急败坏了。
无奈之下,二人又开始了拆被过程,兰芽准备穿针引线之时,惊悚的发现,针,也不见了......
饭菜被摆上桌子之时,陈婆子骇然的发现,炕上的被子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兰芽和于方军正如两只地鼠般在上面摸索着找着一根针。
炕沿上,散落着一大团用废的棉线......
陈婆子按住了想要滴血的心脏,默默的拿起了炕上的小箒扫,奔着炕上的二人就去了,兰芽一见情势不好,忙窜到了炕里,显些撞到炕里的陈小志,陈小志脸色不禁一红。
兰芽躲过去了,于方军可没有这样好命, 被陈婆子一下子打在了屁股上,怪叫着跳下了炕,脚丫子踩到了刚拿出被子的剪子,硌得惨叫一声......
陈婆子尤不解气的怒道:“你个败家的,这些线,够我做十套被褥了......”
兰芽连滚带爬的爬下炕,扫了一眼桌上的肉菜,舔了舔嘴唇,讪讪着笑道:“大娘,我懂,我懂,饭得了,我们也该走了。”
于是,村西于氏三兄弟和村东于氏三姐妹,忽拉拉的一起走了,只余下陈家四口人。
陈婆子摸了摸鼻子,看着一脸不赞同看着自己的陈氏爷三个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陈连看了看桌上仅放的四双碗筷,没有言语。心中则叹了口气,终是没有说什么。
陈小志则偷偷的将手里的一根针放在了针线笸箩里,他只是见兰芽找针的样子好笑,便将脚下的针藏了起来,没想到,让娘亲如此生气的将她们赶走了,连饭都没让吃,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六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阡陌之上,于方军见兰芽阴沉着脸,讨好的笑道:“芽儿,你真厉害,明神医没给陈志诊断时你就能看出陈小志得的喉痰症,你咋看出来的?”
见于方军一脸虔诚的忠犬模样,兰芽不由起了好玩心思,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边唱边跳道:“唉呀……脚踩着地来头顶着天,身穿衲袍手拎着鞭,老君炉走一番,金翅展银翅颠,仙童我下山来啊……”
兰芽哼的正是东北二人转跳大神的调调,在东北,跳大神的人相当于仙童,能让仙灵附体,与鬼神通话,还能卜卦算命、冶病救人、指点迷津,总之,是老百姓心中无所不能的神的传达者。
兰芽的爷爷奶奶是正宗东北老头、老太太,最喜欢听的就是二人转,其中之最就是跳大神,放的碟里,跳大神的人,穿得跟精神病,头摇得跟吃了*似的,四五岁的兰芽还曾学过,很是传神。
几个少年同时被吓了一跳,兰香吓得一反按住魔怔的兰芽,紧张道:“芽儿,你别吓我,你咋了……”
兰芽一脸正色答道:“大胆凡人,休得与小仙做对,小仙乃黄仙姑座下仙童,名叫小白,家住珠穆郎玛峰琅琊洞……”
兰芽本以为几人听了会爆笑如雷,回应她的却是死一般的沉静,看向几人,均是虔诚恭顺的模样,就差没双膝跪倒膜拜了。
兰芽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有些玩笑还真不能开,现在,这几个人的脸色怎会这么认真?
推了推于方军,于方军吓了一跳,怔怔道:“你现在是黄大仙座下仙童还是芽儿……”
兰芽不禁翻了个白眼,于方军方松了口气道:“果然是芽儿,只有芽儿才对我翻白眼。”
兰芽又狠狠的瞟了一眼谄媚的于方军,没好气道:“小子,以后别惹我,我是有后台的人……”
于方军果然恭顺的模样,亦步亦趋的退下回家了。
送走了几人,兰芽不由得爆笑起来,见兰香和兰朵还是一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兰芽笑着拍着两人的小脸道:“我是开玩笑的,太认真你就输了哦。”
兰香没好气的瞟了一眼兰芽道:“这岂是儿戏,我偷偷看见爷爷将一只黄皮子埋在了后园子,咱家的保家仙铁定出事了,以后更得小心才是。”
说完一脸不悦的先行一步了,兰朵看着兰芽唉声叹气的跟了上去,只留下摸着鼻子无措的兰芽,难道,这个玩笑开过了?
可是,让自己对一个黄皮子恭敬起来的事儿,兰芽还真是做不出来。
讪讪的跟在小姐俩身后,回到于家,就看到张氏一脸不悦,对着兰香大骂道:“一家子全跑出去乐呵,想累死我这个老的怎么着?”
兰香忙接过张氏手里的鸡食盆子,到了角落去剁鸡食、猪食,兰朵去接何氏手里抱着的大林。
自从家里出了黄大仙事件,张氏不再对兰芽大骂,便将火转到了其他几人身上,兰香也是其中之一。
何氏乐呵的看着乖巧干活的兰香,笑着蹲下来,将一个木钗子塞到兰香手里,附耳说道:“香儿,这是月儿的钗子,她有两支,给你一支,你也十三岁了,好好打扮打扮,将来找个好婆家嫁了,最好是进门就掌家,省得受闲气。”
兰香狐疑的推了两把,何氏却不理会她,一脸春风拂面的扭身回屋去了。
自从何氏洗坏了于采荷的衣裳,家里洗衣裳的重担全部落到了海氏身上,直累得海氏天天腰都抬不起来了。
幸亏江氏突然转了性,不出去捞忙时,会尽量帮海氏分担些活计,要不然海氏早就累躺下了。
海氏在河边洗衣裳,没人商量,兰香盯着手里的发簪发呆了半晌,直到张氏的喊叫声音再度响起来,兰香才继续剁着鸡食儿。
下半晌,海氏才回了家,兰芽心疼的帮海氏晒衣裳。
吃得晚饭,兰芽摸着吃不饱的肚皮,再度感慨这种饿肚子的日子,见海氏按着腰不舒服,遂让海氏趴在炕上,自己则坐在海氏的后背上,精心的给海氏按摩解乏。
海氏舒服的哼唧着,笑道:“都说闺女是赔钱货,我这几个闺女多好,多贴心,除了不带棒,哪都好。”
瞟见兰芽的小秃头,难得戏谑的笑道:“还有一样不好,小秃头……”
兰芽习惯的摸了摸头上已经冒碴的头发,不满的回复道:“娘,人家已经长出来一些了,还笑话俺……”
娘俩喜孜孜的聊着。
兰香进得屋来,见兰芽也在屋,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兰芽偏不出去,给海氏按的这叫一个舒服。
兰香踌躇了半天,方将木钗拿出来放在炕上道:“娘,这是大娘给我的木钗,我没扯过她,硬塞到我手里的,您捉摸捉摸我大娘啥意思啊?”
海氏眉头一皱,想了半天,展颜一笑道:“也许你大娘想开了,像你二娘一样,对咱好了起来。”
联想起白天何氏对自己翻的白眼儿,兰芽才不会如此单纯的想法,眯着眼想了半天。
眼睛转到这几日有些养胖,恢复了几分颜色的兰香,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兰芽不由肃然道:“娘,你把人都想得太好了,大娘要是学好为啥不帮家里干活?大娘要是学好为啥只对大姐和颜悦色的,我看,大娘是打了给兰香嫁出去的主意了。”
海氏迟疑道:“不能够吧?兰月还没有婆家,她不得可着兰月来?”
兰芽同情的看了一眼天真的海氏,叹口气道:“娘,好的自然给兰月留着。”
海氏怔凝道:“难道是不好的?”
兰芽沉重的点了点头。
海氏一脸怒色,忽的从炕上起来,将背上的兰芽一下子掀翻在炕上,头磕到了炕沿上的木边上,登时红了一块。
海氏顿时心疼的用嘴呼着气,悔恨道:“都怪娘,光想着将木钗还回去,推了亲事,忘了你还在背上,呼一呼,就不疼了啊……”
兰芽委屈的承受着海氏的温柔抚摸,将海氏手里的钗子拿在手里,又嫌弃的拿过炕上的一条布巾,使劲的擦了无数遍,见上面一层乌面不过是脏了的原故,才递回给兰香道:“大姐,明个儿好好洗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