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周友才挑拨
阴历腊月二十七这一天,周友才携一妻一妾和三个儿子来老宅拜年,张氏不想让周家嫌恶的三房来,于老头儿却是来了倔劲儿,务必让三房回来,就连成三郎也一起叫回来,一起过个大团圆年。
三房的节礼早就在去县城之时就是准备好了的,给于老头的将军醉、烟丝和茶;给张氏的是县里绸缎庄的棉袄、棉手抄;给于兰月、于兰花、于兰草的是碎玉流苏耳坠;给周不言、周不语和周不遂的是三套文房四宝。
周友才看着给自家儿子的文房四宝,嘴巴撇了撇,摸着稀疏的喧子阴阳怪气道:“我儿子将来是要金榜题名的,砚台要用徽郡的端砚,纸要用赋城的一品金楠宣纸,纸镇用周国的白玉雕镇,笔是扎木的紫貂狼毫。”
周不言和周不语胸脯一挺,和周友才如出一辙,一脸不屑的看着于三光和兰芽,嘴角扬起的弧度足以夹死一只绿豆苍蝇。
于三光见礼物没有得到对方的喜欢,还被人嫌弃东西不值钱,脸色胀得通红。
兰芽大手一伸,将三套文房四宝揽到怀里,似天真的对着周友才笑道:“既然姑夫不喜欢,那就反过来送回给兰芽当节礼好啦,反正姑姑也没有给兰芽准备节礼,这个礼物兰芽收着可是欢喜得紧。”
不等周友才答应,笑嘻嘻的将笔墨纸砚交给绿柳,俏皮的向周不言和周不语兄弟两个吐了吐舌头、眨了眨眼,不再看周友才如丧妣的脸,神态自若的出了屋子,到张氏的偏屋去听女人们叙话去了。
“赔钱货,你,你怎么拿回去了?给了东西还后悔的?拉屎还能往回挫??”周不言气得哇哇叫道。
周友才气得轻咳一声,周不言和周不语年纪都已经不小了,却是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说话不经大脑,较机灵的孩子总是差上那么一点儿意思。
周不遂相比较好上一些,但也是个实诚的孩子,周友才想培养一个机灵的人继承家产,总是未能如愿,好在,于采荷现如今怀了孕,还有三四个月就要临盆了,周友才一心盼着一胎得男,最好像自己一样精于算计,将来好继承自己的的衣钵。
周友才一肚子气不能撒到儿子身上,最后将火力对准了于三光,一脸不悦道:“三弟,你若是不想买节礼,我不会挑你的礼儿,但兰芽这是什么意思?甩了脸子给谁看呢?因为土豆的事,我整整损失了上千两银子,我说兰芽一个‘不’字不?说和王家有生意往来,生意呢,在哪?连个话也递不上去啊!!!”
于三光脸色通红道:“是,是俺的错,俺一会儿就去将文房四宝要回来,东西虽然不是最好的,给不言、不语平日里练字用吧。”
周友才不悦的摆摆手道:“不是我说你,三弟,男人是天,女人为地,连家里妻女都管教不了、做不得主,有何脸面在于家村立足,在人前称显贵?你看采莲和采荷哪个敢在我面前造次?再看看你家,买上等 还是下等的笔墨约你都做不得主?!”
许是周友才气得狠了,胡子都跟着一翘一翘的,有点像气狠的癞蛤蟆,两腮如风厢一般一鼓一鼓的,话语如一把把钢刀向于三光扫来,削得于三光体无完肤,脸几乎碰到了地面上。
家里的存银有多少,于三光不知;
家里每月有多少分红,于三光不知;
过年甚至给哪家送了节礼,送了什么,他也一概不知。
周友才的一番话虽然粗糙,却刺痛了于三光的心,滴沥沥的淌血,想止也止不住,他就如同一个外人和傻子,兰芽掌家,安排着一切,海氏帮称着张罗着一切。
于三光脸色一沉,坚定道:“姐夫,我答应你,十五前定会给你弄来上等的笔墨纸砚。”
兰芽不知道自己的报复举动,被周友才利用,激起了于三光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悠哉悠哉的在西屋听着女人们说话。
于采荷己经怀孕五六个月, 大大的肚子如同扣着一个大盆,这是于采荷的骄傲,也是于采荷以后生活的保障,自然加十二分的小心,即使有小丫头扶着,她也总是用手掌心在尖尖的肚子划着圈抚摸,脸上时时洋溢着幸福的模样,对下人更是怡气指使,万分嚣张。
张氏小心翼翼的将女儿让到热乎乎的炕头,采荷用帕子一掠炕上,明明清洁如新,却仍撅着嘴道:“娘,太多灰了,我不坐。”
张氏赶紧擦了擦地上一个小马扎,扶着采荷要坐下,采荷又撅着嘴道:“娘,小马扎太矮,坐着窝的慌,万贯该难受了。”
万贯是于采荷给肚子里的孩子起的小名,寄予了她对“儿子”的全部期望——“腰缠万贯”,将来继承老周家全部家财。
兰芽暗暗好笑,若是生的是个女儿,起名叫“万贯”,还真是妥妥的包租婆的即视感。
兰芽正好笑着,只见于采荷傲娇的看着兰芽和海氏坐的临时搭建起来的长木板凳子道:“娘,我坐这个,正好不窝肚子。”
兰芽皱了皱眉头,迟疑着对于采荷道:“小姑,这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板条,你是孕妇,坐着危险。”
于采荷眼睛一立道:“你就是对我有意见,见不得我好。”
兰芽无语的摇了摇头,与海氏一起站了起来,指着空白的大长条凳子道:“全给你,别动不动扯出恩怨来。”
于采荷眼中得瑟的眸光闪动,扭着笨重的腰肢,屁股一沉,一下子坐到了木板条上。
木板条是活动的,于采荷屁股沉,还一扭一扭的,木板条移了位,一下翻了起来,于采荷一屁股就向地上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兰芽身子如同蛇行鼠窜般,钻到于采荷身子下,用双手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腰。
木板翻落,木板条的一条倒刺划破了兰芽的胳膊,划了一整条的血槽。
江氏忙扶起于采荷,于采荷夸张的捂着肚子狂叫,几欲魔怔。
张氏疯了似的冲向兰芽,上来就是一耳光,骂道:“你个扫把星,大过年也不得安生,害了大人不够,现在还要来害孩子。”
海氏倔强的护住兰芽,怒道:“娘,是采荷硬要坐木板条的,您老也没拦着,现在出事了,怎么能怪到兰芽头上,再说,若不是兰芽救了采荷,采荷的孩子还能保住吗?”
张氏听得眼睛一立,冲着海氏又是一顿挠一顿打,手指甲刮到了衣裳上,一下了劈了,疼得她这才住手,指着海氏骂道:“你个心肠狠毒的娘皮!你也想诅咒孩子是不是?这可是老周家的娇贵少爷,岂是你想害就害的,兰月,去找你三叔来,我要让他休了这个恶毒妇人。”
海氏一直搂着护着兰芽,后背被张氏打了好几下,也挠了好几下,脸上挂着浓浓的委屈与担心,兰芽安慰的笑道:“娘,没事,爹是个明事理的,定会为你我出头。”
兰芽嘴上坚定,脸色安定,心里却是忐忑的,说实话,她对于三光能否维护她和海氏,真的没有太大的信心,过去的于三光,性格过于柔弱;现在的于三光,却又太多的不确定,让兰芽没有安全感。
于三光被请到了偏屋,看着梨花带雨、叫嚷着腹痛的于采荷,联想起刚刚兰芽与周友才的对峙,脸色越来越沉。
兰芽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拦在海氏面前,一脸平静的解释道:“爹,是小姑自己摔下去的……”
“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兰芽登时石化在屋中央,海氏心疼的扯过兰芽,一脸怒色道:“于三光,你疯了吗?”
又是“啪”的一声响,海氏的脸上再度被印上红肿的掌印。
人,果然,不能有太多的期待。
第三巴掌再在拍落之时,兰芽用腕隔住了于三光的手臂,一脸沉色道:“爹,你答应过我和娘,定要护我们周全,你就是这样维护的?不问青红皂白?”
一滴一滴的眼泪滴落,眸光里满是绝望与沧桑;
拉着于三光手臂的小胳膊,伤口的血肉翻着,血水因用力过猛而流得更多。
于三光眼睛一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绝望的兰芽,这种眼光他体会过,开春的时候,张氏驱赶三房,要致兰芽于死地时,自己也是这样的眼光看着张氏,绝望,与,了无生念。
于三光瑟缩的低下头,兰芽更加的失望,他,自己满怀依赖的爹爹,甚至,连问明原因或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兰芽抽出匕首,将胳膊里的木刺挑出,拿出帕子,简单的包扎后,冷冽的看了于采荷一眼道:“于采荷,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你最好祈祷周友才一辈子对你好,别再纳另一个小妾来恶心你。”
一直坐在炕上不言语的于采莲阴恻恻的看着于采荷,嘴角满满的幸灾乐祸。
兰芽目光清冷的看着此时团结一心的于家人,感觉自己的心如冰般的凉,木然的转过身子,步入了漫天飞雪的雪幕之中。
海氏抹了把眼泪,将大林的身体包得严严实实,转身推开屋门,张氏尖着嗓子道:“马上要做饭了,你要去哪?”
海氏阴冷的看着张氏,又看了看于三光道:“如娘所说,我海东花是个恶毒妇人,你们吃我做的饭就不怕吃出毒蘑菇来?给小姑子吃坏了肚子,我可不承担不了这个谋害周家娇贵少爷的责任,娘还是亲自来做吧。”
说完,对兰香、兰朵和兰丫道:“俺们这些个赔钱货,就别呆在这儿碍眼了。”
兰香、兰朵、兰丫默默的跟在了海氏后面,兰丫焦急的看着于三光,晶莹的眼里闪动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