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敢肯定,那位伏地魔突然给我打包,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尽管如此,对着饭盒里那一个个色泽透明,小巧而又饱满的叉烧包,我还是忍不住流出了哈喇子。
为避免自己意志力薄弱,有好几次我都想把那个装着叉烧包的透明塑料袋给决绝地扔到垃圾桶里,可想想又觉得不妥,那个叫阿夫的家伙那么鸡贼,保不齐早已经在这个小区里遍布了眼线,如果我毫不留情地丢掉了他送来的叉烧包,接下来就很有可能是我被拎着头发丢进下水道里了。
为了稳妥,我决定回到酒吧再把这袋烫手山芋给消灭掉。
回到清洁部后,所有的人都不在,估计大家都去大堂打扫卫生去了。我把东西往工作台上一放,就忙不迭地跑进茶水间喝水去了。顶着毒辣的太阳穿行了半个城市,我真是又累又饿又渴……,可是,刚喝完一杯水走了出来,我就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
我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李梅和那位湖南大妈?已经在有滋有味地分食我带回来的那袋叉烧包了,她们一边咀嚼着还一边美滋滋地对我说:“何西,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呀?居然舍得给我们打包这么美味的叉烧包?”
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一大盒叉烧包眨眼间就见了底。*尚不可怕,大不了睡一觉也就算了,可万一是*呢?万一一会药性发作了,她们两个纷纷扯掉衣服然后集体发情了怎么办?万一这么壮观的事件再传到酒吧里又该怎么办……?
到时候,我肯定死都没地方说理去。毕竟,没有人可以证明叉烧包是阿夫送给我的。
我越想越怕,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汗水像雨点一样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流。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这期间,她们早已经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地自行忙碌去了。
李梅一边拖地一边还和湖南大妈聊着天,说到开心处,嘻嘻哈哈地笑的那叫一个喜庆。
我狐疑地瞪大了眼睛,这年头,难道连*都假的让人不能发春了?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李梅已经在叫我了:“何西,你到底怎么了?一直在那儿发什么呆呀?”
我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脸仔细地研究着。“李梅,你吃了叉烧包,有没有觉得身体不正常?”
李梅被我盯的很不自在,赶紧摸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仔细照了照,确定一切正常后很不高兴地说:“何西,你有毛病吧,我脸上又没东西,你看什么呀?”
我不理会她的责备,一味追问着:“李梅,说呀?吃了叉烧包,身体有没有什么不正常?”
李梅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呀,好的很。”
湖南大妈也抬起了头,揶揄着说:“石头妹,你不会因为我们吃了你的叉烧包就不高兴了吧?”
我憋了半天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谢天谢地,原来是虚惊一场。这时再想起那一盒让我垂涎欲滴的叉烧包,觉得连肠子都悔青了。可怜我这个背负了一身债务的土鳖,平常除了大食堂还是大食堂,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去买那些诱人的美食。可老天爷明明给了我一次尝鲜的机会,却因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白白的错过了。
但转念又一想,觉得也不能全怪自己思想不单纯,像那种周身都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男人,脑袋都想抽筋了也想不到他也会有那慈眉善目的一面。
那一盒叉烧包虽然与我失之交臂,但却让我对幽冥老板的印象有了改观,至少,他也不是完全冷血无情的,偶尔抽起风来,也是有几分体贴和善良的。
这种念头一经出现,再去公正小区时,我就不再像原来那样如临大敌了。
甚至连那条小山似的大狼狗,看上去也不那么恐怖吓人了,有时和它在客厅里狭路相逢,居然也能平静自若地转身离开了。
这种转变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做梦都想不到,未来的有一天,我居然会用这种送酒,做饭的方式,一点一点地融入到了他的生活之中。
这天我又去厨房给他准备午餐时,发现水池里已经放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黄花鱼。很显然,这是老妇人为幽冥老板准备的。
我把水池里的活塞取下来,水打着漩涡快速流走了。鱼儿离开了水,只得鼓着一对绝望的眼睛任人宰割了。我也毫不手软,用刀柄照它脑袋上用力一拍,这条鱼就结束了这一世的劫难欢快地去投胎了。
收拾好了鱼,我又打开冰箱拿出了两把不同的青菜。
大概四十分钟左右,美食便新鲜出炉了。看着自己近乎完美的的杰作,我不禁有点飘飘然。那条油光发亮的,棕色的鱼慵懒地趴在盘子里,配上嫩绿的葱丝和绯红的辣椒丝,活脱脱就是一条睡在花丛中的美人鱼。而那盘貌似很普通的青菜,也水灵灵的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迎风招展着。
仿佛是受到了美食的召唤,我刚把碗筷放好,他就从阿布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仍然是上一次的那身白衣,却干净雅致的像刚从商店里量身定做的一样。
他看着那道花红柳绿的睡美鱼,突然问:“这里面有没有加颜料?”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他面前我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颤颤兢兢了,听他如此质疑,便不加思索回敬了一句:“忘了加颜料了,今天加的是砒霜。”
他冷冷地瞟了我一眼,说:“去拿一副餐具过来,先给我试试毒。”
我生怕他反悔,“嗖”的一下窜进了厨房,又“嗖”的一下端着副碗筷回到了茶几旁。奶奶的,终于不用再饥肠辘辘地虐待自己的胃了,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我刚要开吃,突然又想到此人奸诈阴险,别吃他一顿饭回头又被讹上了,当下便很严肃地问:“老板,这饭可是你让我吃的,别一会儿又找我收钱呀?我可告诉你,我兜里比脸都干净。”
他脸色微微一沉,说:“我有那么苛刻吗?”
呸,这人的脸皮也太厚了吧?又是让我背负债务,又是扣我工资的,这样都不算苛刻算什么?
我使劲儿地点了点头。还怕他不明白,又加了一句注解:“周扒皮都只能给你徒弟。”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嗯,好歹也是给名人当师父,我接受了。”顿了顿,又皱眉:“别废话了,快吃呀,再磨蹭小心我处罚你。”
我当即便席地而坐,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吃特吃。
他诧异地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就这样……坐地上吃饭?”
“那请你发发善心,给我找张凳子吧。”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张沙发外,果然没有任何可以入座的东西了。便往旁边移了移,说:“坐过来,坐我旁边。”
我头摇的像拨浪鼓:“没必要。老板,你不懂,在我们老家,所有的人都喜欢坐在地上吃饭的,这样吃饭特别香,真的,我已经习惯了,”
我自然又是胡说八道的。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氛围本来就有点尴尬,再紧挨着一块吃饭,估计我能把饭菜夹到鼻孔里去。
他果然不是绅士,听我这么一说,立刻从善如流地表示赞同,还很亲厚地说:“你这么喜欢坐地上,那就好好的坐着吧。空调底下还是蛮凉的,你要是受凉还能拉肚子,这样减肥药就不用买了,一举两得,很好很好。”
美食当前,我哪里还顾得上他的冷嘲热讽?
夹了块鱼肉放进了嘴里,入口嫩,滑,香,软,再加上缠绕舌尖的丝丝辣味,让人胃口大开欲罢不能。绝,实在太绝了。这么久没有做过鱼了,没想到一出手还是这么惊天地泣鬼神,自己都被自己的天才厨艺感动的无以复加了。
我早已经饿坏了,当下便挥舞着筷子开始狼吞虎咽了,甚至连嘴角粘上了米粒都浑然不觉。幽冥老板被我这吃相震惊的,差点把眼珠子凸出了眼眶。
估计他平常见惯了名媛淑女们优雅的进餐风范了,所以根深蒂固地认为,但凡女人,一定是小口吃饭,慢慢咀嚼的,可我呢,席地而坐,大嚼特嚼,怎么看都像一个豪放不羁的大老爷们。
他直勾勾地瞪着我,妄想用这种鄙视的眼神提醒我注意仪态,可是我只顾着向美食发动进攻,哪里有时间研究他的面目表情呀?
他终于忍无可忍,“哼”了一声说:“你还是个女人吗?吃饭比男人都粗鲁。”
正在往嘴里扒拉米饭的我楞了一下,但很快就很坦然地说:“没关系,你可以不把我当成女人。”
他刚想再讽刺我两句,低头一看,一条诺大的红烧鱼已经剩下一半了。当下也来不及教训我什么是女子的风范了?立刻端起盘子说:“打住,一条鱼你已经吃一半了,剩下的这半条应该是我的。”
我没想到,平常那么不苟言笑的一个大男人,冷不丁来一下这样的孩子气,居然也是那样的可爱爆表。
不吃就不吃吧,反正本小姐也已经吃饱了。
但是,人吃饱了智商就容易打盹,就像我,居然放下筷子,摇头晃脑地问他:“老板,你知道怎样做鱼才最好吃吗?”
他只顾着品尝美味,根本无暇理我。
我只好自问自答地说:“告诉你吧,小时候我们常去零度小镇前面的杏里抓土生土长的鲤鱼和鲫鱼,运气好的话,还能抓到黄鳝。把这些鱼收拾干净后,放点盐,然后用荷叶包起来埋到土里,半个小时后再拿出来放在火上烤,烤的那叫一个香呀,旁边蹲的小狗都会流口水。呵呵,但是,我的酗伴们烤出的鱼都没有我的香,知道为什么吗?”
我故意卖的这个关子显然又失败了,他居然一点也没有那种非听不可的好奇欲。
但反倒是我,却控制不住倾述的欲望了。“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就是个天生的煮饭婆,我对于火候的掌控那都是天生的,他们根本就学不会。”
说着,我又双手托腮长叹一口气说:“想想我老爸真可怜,做梦都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当个金凤凰,却没想到,我骨子里天生就是个煮饭婆。这真是命运……。”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赶紧住了嘴,讪讪地看着他。而他,也正莫名奇妙地看着我。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有一股炙热的火花四溅开来。
我慌张不已,赶紧移开了眼光。
他向来喜怒不行于色,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我却到底嫩了些,一张脸瞬间就通红的像刚出锅的油焖大虾。
他淡淡地说:“很尴尬是吧?得意的忘了形是吧?居然把一直防备着的头号仇人当成了一吐为快的亲密挚友?”
我干笑两声说:“哪里?哪里?你吃好了吗?我去洗碗。”
他吃惊地盯着我,问:“你脸怎么那么红?我可听说了,一个女孩在男人面前脸红说明她爱上了他。”
我像被夹住了尾巴,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指着他气急败坏地说:“爱上你,开什么玩笑?你有什么好的?又狠又毒又没人情味……。”
他并理会我的恼羞成怒,只是悠然地眯缝起那双放荡不羁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我。那样子真是可恶,摆明了就是在嘲讽我的心口不一。
照我平常的性格,要是有人敢用这种眼神挑衅我,我早就飞起一脚把他踹趴下了,可此人就是这样的妖孽,连邪恶都让我觉得高贵优雅,勾魂摄魄。
当我感觉到自己又开始心跳如擂的时候,忙收回了目光,语无伦次地说:“你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谁喜欢你……谁就会倒大霉,刘……小月就是一个例子……。”
我再次惊出了一身冷汗,完了完了,我怎么又稀里糊涂地把刘小月拎出来了,这不等于是在老虎的屁股上拔毛吗?
但他不愧是千年狐狸万年妖,城府深得像万丈深崖似的,寻常人听了这番明目张胆的人身攻击至少也会心生不悦,而他呢,却眉目舒展的仿佛被人拍中了马屁一样,“对,这种觉悟很正确,你可要时时警醒着,千万不要爱上我。”
我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理智差点又被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击溃了。此人还真不是普通的狂妄,自恋,变态……,可偏偏,我却心虚的无言以对。只得低下头,收拾好碗筷就匆匆地逃进了厨房。
而他也打开沙发上的笔记本,开始在键盘上敲击着。
刚才那股汹涌澎湃却又莫名其妙的浪潮静静地退了下去,午后的恬静,温馨,又悄无声息地蔓延过来。
那一刻,阳光温热,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