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漠凝鸢抬脚，踏步，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
入了中秋，青石路两岸的无名楔已经全然凋谢枯败，留着花底在无力的坚持着。青石板的尽头是一片白雾缭绕的静湖，湖面是一根根竖立的枯荷叶杆，恹恹垂败的模样。湖中是一排白玉堆砌的玉柱从这头一直延伸到湖那头的竹屋，轻踏在玉石上依旧让人觉得梦幻而奢侈。
漠凝鸢环顾了下四周，踩在稠黑凝固的血迹上走到了湖畔的第一间竹屋，然后第二间，第三间……每一间竹屋的门都是敞开的，所以她不用动手，她的手一直垂在衣畔。
直到来到南面的一间竹屋里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屋内有着上好的紫檀木，古典的水墨字画，飘香的垂竹帘……只是和以前相比凌乱了很多，书籍墨画四处乱扔，床榻碎屑满屋，灰尘布满，可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里面尚还看不到黏稠污浊的血迹。
她的身后，风，石，叶，木四大暗使忽然现身，全身包裹在黑衣里，只留双眼双眉。
她们站在身后沉默不语。
漠凝鸢穿过她们，开始忙碌起来。
从破晓到黄昏，漠凝鸢沉默不许的打扫着房间，把破了的屋檐重新修好，摔碎的岩石换上新的，用湖水把竹屋外的血迹一点一点洗净。.
身后的四人各顾各的忙碌着。
宁静，诡异。
漠凝鸢看着焕然一新的竹园，然后沉默掏出在收拾房间时墙上紫色荆花飞镖插着的那封信，她随意看了一眼便捏在了手心里，不一会儿片片碎末从指缝间飘落。
“你们回吧。”她平静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回了南面的竹屋。
身后呆立不动的四人闻言后猛地跪在了地上，齐声说道：“属下誓死追随主上。”
奈何回答她们的是一声噗呀的关门声。
没人知道她在竹屋内做什么。
她们四人只知道，第二天晌午时分她终于走出了房间，依旧穿着那双金蟒灰靴，那身墨竹白衫袍，那根白莲发带，除了面容白皙透明了点，仿佛什么也没有变。
但她们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的气息悠然而绵长。
她的武功突飞猛进，一晚上的时间便超越了地上跪着的四人。
风延王朝北靠华耀，西临水馨，东南方向又与雨霆国接壤，本占据着山水绝佳富饶之地，民富国强，乃四国之首。随着这几年凤都皇朝的没落以及华耀国的强势崛起，逐渐面临着四面楚歌的局面。
风延王朝国境内有座巨大的山峰，五座巨峦矗然而立，叠嶂起伏，中间那座最高，然后依次递减，终年云雾缭绕，百树苍翠，远远望去俨然一只巨人的手掌牢牢的屹立在东南交接处，所以又名“五老峰”。.
它与人迹罕至的狼嚎谷一样成为了风延国抵御外贼的又一天然屏障。
神秘莫测的紫荆宫便建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
山间乡野的季节感知往往比其他地方来的更快，明明今天才立秋，拂面寒风却让人觉得仿佛到了寒冬腊月，刺得她的脸颊冰寒一片。
漠凝鸢手中鞭再次狠狠一甩，马儿嘶鸣长奔。
清晨林间，白影一闪而过。
前往紫荆宫必然要途经燕城，而最便捷的方法便是走官道。所以漠凝鸢按着前天傍晚来时的路原路返回，马儿踏在地面上仍然溅起片片枯叶，寒风仍然萧瑟吹落一路枯竹，有些事情一眨眼功夫已翻天覆地。
半个月前，浅媚嫣然的笑靥犹晃在眼际。
半个月前，莺灵清脆的笑声还盈盈绕耳。
……
她想着绮冷影武功那么高，虽然一时被毒病缠绕身体大不如从前，可是对付那些紫荆宫的黑衣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这几年她们根本就无法进入林中小屋。所以，她并不是太过担心。
她想着，这次战争结束，自己便带着飘儿母子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万不得已之下，她未尝不可单枪匹马前往紫荆宫，彻底搅碎她们的老巢。
……
策马奔腾的漠凝鸢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只能拼命催促着马儿快点，再快点。
奔过林道，进入岩城街道。
踏过长长街道，尽头便是南城门。
门前一人一马静默而立。
一声嘶鸣声凄厉穿透稀薄的空气，前蹄直翻，后蹄猛顿，漠凝鸢紧紧拽住手中的缰绳，一动不动的看着城门下的白衣倾城，芳华绝代的男子。
“让开。”漠凝鸢说道。
越成玦傲然扬首，静静打量着她，凤眼微眯。
漠凝鸢没有说话。
说话的是她手中的长鞭，长鞭狠狠朝地下一甩，凛冽冰寒的力道猛然划过天际，带起丝丝破风声，被砸的地面蜘蛛网立现。
白衣闻声不动，身体僵成了一道冰雕。
他看到了她眼里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冰寒杀意，那道杀意对他而言竟觉得尤为讽刺*。不久前，他还靠在她的怀中，享受着温暖而熟悉的气息，那……久违的气息。
越成玦脚步朝前轻踏一步，片片冰雪剥落，冰雪掩盖下是千年不变的寒流，那是真正的寒潭之底流动的寂静的冰水。他目光直视着她，“只要我不愿意，便没有人能踏出城门一步。”
漠凝鸢拽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
“即使一天不见，你的武功精进不少，可惜……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漠凝鸢眉头微微一挑。
“如果你决意不愿再当原来的凤宸星，那我从现在开始便可遂了你的意，只需你一句话。”他目光灼灼，含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有些情既然遗忘，那就忘的干干净净。
有些人既然得不到，他舍了便是。
漠凝鸢听到此话后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她细细打量着身前那人，仿佛在观看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思绪却在急速的转动，开始思考着以前从未思考过的事情。
这个男人除去凤宸星未婚夫的身份不谈外，后面的背景与实力足以强大到让任何人忌惮与觊觎。
那么......
“上马。”漠凝鸢漠然道。
越成玦微愣，孤注一掷的绝望一搏没想到居然真的峰回路转，来得有些让他措手不及。他低下头敛住眉眼，心底冒出的一丝丝喜悦却清晰可见，果然，她还是......舍不得。
他飘然翻身上马，白色衣袂在空中扬起欢快的弧度。
马鞭在空中划出两道暗影，两人两马朝着前方通畅大路绝尘而去。
身后的岩城经过这场持续半年多的对战后萧索凄凉一片，而没人知道属于这个大陆的空前大战正在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