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婚
大婚在三日后举行。.
大红喜服加身,再配上沉重的凤冠,乐芷容看着镜中施了粉黛的自己,这是属于真正的乐芷容的脸。
以她有限的辞藻库,只能想起一个词:眉目如画。
即便是任何一个当红女星的古装扮相,都不曾让她有这样的感觉。这张脸,素着时她便已觉得惊艳,谁知上了妆,竟会是这样的倾城之姿。
怨不得乐怡岚会对她这样嫉妒。于女子而言,容貌是极其重要的资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想起自己的前世,初时不过是因父母的补偿心理,将原本对乐芝芝的好分给了她一部分,就引得乐芝芝对她怒目相向,而后来,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因容貌上胜过了乐芝芝,她的嫉妒便与日俱增,最终膨胀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到头来,却在父母眼里成了打小就一肚子坏水的坏姑娘。
“小姐,时辰到了。”
孙奶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方才才为她将垂在身后的如墨青丝梳好,乐芷容点点头,正红色的盖头将视线遮挡,光线透过红色的布料隐隐透进来,她由孙奶娘搀着往门外走。
那日初初走了一遍,还未觉府内如此的大。眼下视线被遮蔽,这能看到脚下的一方土地,她才觉出了些疲累感。
出院子,穿过花园,再由那日进来的回廊一路向外,炮竹声一下炸响在耳边。她被惊了一惊,孙奶娘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随即,手就被人接了过去。
那是一双粗糙又温暖的手,比她的手大了大半,能将她的手完整包裹其中。她心中一突,立即明白了那是谁的手。
她的夫君,天昭国的三皇子穆丞。
传言中终日抱着药罐子过活的最不得宠的皇子。
昨夜孙奶娘已将婚礼的大致流程与她说了,她此刻就住在自己夫君的府邸中,因此婚礼一开始便是由府中出门。.由穆丞将她抱上花轿,绕着上京城内走上一圈,再回到府中,入主新房。
身子骤然凌空,她下意识地抱住了那人的脖子。虽是秋日,天气却还不凉。穿的衣服不厚,自然就感受到了衣物之下那人的体温。
乐芷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饶是这抽事根本与她无关,甚至主角也不是她本人,但此刻她已与这具身体再难割舍,乐芷容便是乐小容,乐小容便是乐芷容。她此刻所经历,是她自己的,真实的大婚。
穆丞动作轻柔地将她抱到了花轿内,她松开手,眼前便暗下来,是轿帘被人放了下来。
“起轿!”喜婆尖利的嗓音响起,接着,便是一阵锣鼓声响起。在这震天的动静之中,她端坐于花轿内,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随着花轿向前行进,她只觉得一切都不甚真实。
外面吵得很,毕竟是个皇子大婚,锣鼓声、爆竹声中,还夹杂着百姓们看热闹的议论声。她就以这么个姿势端端正正坐着,不多时就腰酸背痛,实在有些吃不消,索性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坐得腿都有些麻,花轿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骤然明亮,紧接着一个温柔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娘子。”
乐芷容稍稍起身,那双手再度把她抱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乐芷容的错觉,总觉得那个属于她夫君的声音中,藏着几分冷漠。
她手心微微沁汗,由着穆丞将她放在地上,再用编织绣球的红色绸缎将她牵着,一步一步重新走入府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高堂未在,便以两个虚位取代。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她迷迷糊糊的,又跟着那人,往新房中走去。.
很快,房门被关上,房间里再度回复了平静。
她不知道房内有几个人,下意识地唤道:“奶娘?”
孙奶娘忙走到她身旁,道:“小姐,我在。”
她想了想,又补了句:“房内没有其他人了,小姐可以放松些。”
乐芷容闻言,果然放松下来。
明明没有做什么,偏偏全身都酸痛得紧,像是刚跑完八百米,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她虽累,却也不好太随意,只伸直了两条腿,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孙奶娘道:“小姐忍着点,还要等上好一会呢。”
乐芷容嗯了一声,小做调整之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新房大概是在一处独立的院子里,外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喧嚣的声响,她看着红盖头下的光线变化,孙奶娘还在一旁给她讲些注意事项,她一一应了,眼皮却一阵重似一阵。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孙奶娘忽然小声提醒道:“小姐,姑爷来了。”
她立刻坐直了身子。
门外果然传来响动,梅兰竹菊四个丫头守在外面门口,齐刷刷地喊了声:“三皇子”,她只听到一声“嗯”,门就被人推开了。
乐芷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比方才在外面被他抱在怀中时更紧张。
她前世虽长大十八岁,比这个身体要年长三岁,但男女之事于她而言全然陌生,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方才孙奶娘又说了不少新房之中的事,她脸色慢慢地红了起来。
紧张之中,也没能听清那能说会道的喜婆又说了些什么规矩,她如同一个傀儡娃娃一般悉数配合,最后,一双绣着云纹的男式靴子停在了眼前。
紧接着,一杆细细的秤出现在眼前。乐芷容下意识地低了头,穆丞轻轻一挑,那红盖头飘然落地,露出底下千娇百媚的一张脸。
乐芷容再听不见其他声响。
身边的床铺微微陷了下去。
她正是紧张得无以复加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了几声咳嗽声。
乐芷容一愣,这才发现房内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只剩她二人。
她脑中蓦然冒出那句评价:“终日抱着药罐过活……”
她思忖着该说些什么,可是方才孙奶娘说的那些,此刻她竟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就这么干坐着,那醇厚的嗓音再度想起来,这回,却是带了几分歉意。
“娘子,为夫身体欠佳已久,今日怕是难行房事。娘子累了一日了,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带你进宫面圣。”
乐芷容讶异地抬头,她这才看清穆丞的面容,长得倒是器宇轩昂,只是脸色有些白。他正忙着脱衣服,待脱剩下里面的红色中衣,他看也不看她,径自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床褥,在地上铺了,背着她就躺下了。
乐芷容傻了眼。
这算什么,新婚之夜就分床睡?
她混沌了一日的脑子慢慢归位,看着穆丞露在外面的黑色发丝,心中的疑惑渐渐生了起来。
传闻三皇子是最不得宠的皇子,是以无高堂可拜,她理解。
传闻三皇子旧病缠身,终日抱着药罐子过活,她也可以理解,但方才短暂的相处,她却觉出了些奇怪的地方。
大婚本是喜事,但观穆丞之面相,并无半分喜意。从一开始入了房门,挑了盖头,到送走喜婆等一干人等,他给她的感觉,更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她自认,这张脸绝对是美的,莫非男女的审美观差异这么大,自己这张脸偏偏不得这三皇子的赏识?
不,不对。
她并不信什么柳下惠,更何况,自己如今与他是夫妻,他根本不需如此。
除非……他得的是传染病,怕传染与她。乐芷容摇摇头,并不觉得这个可能有多大。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三皇子穆丞,根本就不愿接受这桩婚事,但因为是皇上指婚,不得不从。
如此一来,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思及此,她心中竟全然松懈下来。
她原本,也不愿意与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做最亲密的事,如此一来倒好,两人心中都是不愿,能够相敬如宾是最好。
想通了其中关节,她也开始脱衣服,随后窝进被子里,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很快就入了梦。
满目喜庆之色的新房内红烛高燃,原本应睡在一张床上的夫妻背对而眠,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
穆丞听着乐芷容渐渐均匀的呼吸声,睁开了眼。
长久地保持着一个睡姿,难免有些累。他翻了个身躺平,将手枕在脖子下,过了一会,忍不住去看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乐芷容睡相很好,一头青丝散落在床榻上,在烛火的映照下隐隐有光华流转。她将自己裹得很紧,像是在防御着什么。
他脑中霎时回想起刚揭开盖头时的惊鸿一瞥。
穆丞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嘴角渐渐绽开了一个笑。
这个小姑娘,还挺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