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崔瑜训话
崔瑾被迁到了外院。.原本,崔芮给他挑了一个最大的院子,只是距内院有些距离,崔瑜却舍不得弟弟,便软磨硬泡将弟弟安置在离自己最近的院子,虽说没那么大,但也少不了小桥流水,山石廊庭,颇为雅致,最重要的是,两个院子的后花园仅隔开两堵墙,中间是一条小溪流隔开。于是,她便以照顾弟弟为由,又磨着爹娘让人将两堵墙开了个门儿,再在溪流架了小木桥,如此,便将两个院子连在了一起。平时,两扇门自然是锁着的。
那院子是两进带一个小仆后花园,前一进住了崔贵祥和知礼、知乐、知书、知术四个长随,二进西厢房两间是丫头的住所,东厢房暂时空着。东厢房宁大娘有单独的房间,只是因要照顾崔瑾,便睡在脚踏上。正房两边的耳房,一间作为值守,一间放置了些杂物。
除了原来的竹兰梅菊四婢,还有四个杂洒的三等丫头。如今,竹兰梅菊也改为青竹、青兰、青梅、青菊,其中竹兰二婢为一等,梅菊为二等,其余四个三等丫头分别为绿杏、绿桃、绿樱、绿柳。自然,这都是崔瑜这个阿姊的杰作了。
在宁大娘的带领下,八个丫头垂首恭谨地站在偏厅中间,站了已一炷香的时间,崔瑜仍是只顾与崔瑾说着话,绿柳悄悄地抬了抬眉,立即被宁大娘狠狠地瞪了一眼,赶紧收敛呼吸。
“瑾弟,昨儿个我教你认‘阿姊’两个字,今儿还认得么?”崔瑜问。
崔瑾眨眨眼。开玩笑啊,自个儿可是堂堂的历史专家,即便是篆字也颇有研究,何况是初唐时期的楷体了。.不过,自己这个阿姊不知道啊。
其实,崔瑜不过是随意问问,不料他竟然眨眼表示知道。她不由有些怀疑,便将两个字混在几个竹片中,道:“现在,瑾弟知道‘阿’字在哪里么?”
崔瑾眨了三下眼。
崔瑜惊讶地捂住嘴,竟然猜对了!“那么,‘姊’字呢?”她又问。
依然正确无误。
宁大娘也不敢相信,忙道:“小娘子可否再教小郎君几个字,若是又猜对了,那么是否就意味着小郎君果真识字了?”她很是期待,毕竟,自己的前程是拴在小郎君身上的。
不宁大娘提醒,崔瑜已取出一大堆竹片,将简单的字指给崔瑾瞧,每教一个,便混在十个竹片中让他认,如此,一连十几个字,均未错。这时,她才相信,崔瑾果真是识字的。
“多亏了小娘子,大伙儿都以为小郎君不懂事儿,只有小娘子耐着性子天天与小郎君说话,给他念书,教他识字。神仙保佑!”宁大娘奉承道。
崔瑜笑道:“是瑾弟自个儿聪慧!虽说尚不能言,但心里明白,也没正经教他,不过是在旁看我练字,便已识得这许多。”
想到瑾弟已快四岁,却因不能言行而一直呆在深宅,崔瑜便一阵心疼,道:“明儿个我便正式给瑾弟启蒙。.哼,我便不信什么天生痴儿!”
“小娘子说的极是!”宁大娘赔笑道,“前几日老奴听小娘子给小郎君讲解一句话,好像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不正是说小郎君么?”
此话崔瑜倒是听得舒坦,点点头,道:“正是,吾家瑾弟定会一鸣惊人,让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打自个儿的嘴!”
宁大娘一听,忙小心翼翼地问:“可是有那个不长眼的丫头在小娘子跟前乱嚼舌头?老奴这便撕了她的嘴!”
崔瑜淡淡地道:“这府里谁心里没怀有心思?不过是有的嘴碎,有的藏着掖着。由他们去罢,待瑾弟七魄回归,看他们又是怎样的嘴脸!”
崔瑾暗自点头,阿姊这样的心性极为难得,最难得的是她实际上还不到六岁。古时候的孝子都早熟么?阿姊如此,下面站着的几个丫头也是如此,一个个就如小大人般,要伺候人,要打扫卫生,还得学会察言观色。
又是半晌,崔瑜才将目光放在厅内的几个丫头身上,一一扫过,虽是淡然,但几个丫头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不由全都敛声屏气。她这才道:“我不管你们以前如何,既然到了这院子,便得看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不要以为自个儿的主子如今还不能言语,便肆意妄为,若是让我知晓,不单单是你们,包括你们的爹娘兄姊,一并不得轻饶!”
“婢子不敢!”几个丫头恭声道。
“口里不敢,心里也不得有丝毫怠慢才是!”崔瑜冷声道。
“是!婢子谨记!”
待丫头们退下,崔瑜又对宁大娘道:“厨房最是要紧,劳烦大娘看着些。虽说那厨娘是阿耶定下的,但人心隔肚皮,特别瑾弟如今是这般模样,就怕有人起了别的心思。”
宁大娘道:“老奴以为,这院子不过小郎君一个主子,能食多少,还不如老奴亲自料理小郎君的膳食,张家娘子就给其他人煮食。”
崔瑜微微点头:“连阿娘也赞大娘有一手好厨艺,如此,我也放心了。只是,大娘又要管这院子,又要操劳瑾弟的饭食,却是辛苦了!”
宁大娘忙谦虚几句。崔瑜叮嘱宁大娘多注意食材,凡是给崔瑾用的,都要最好的。宁大娘笑着一一应了。又与崔瑾说笑几句,才转身回内院,她要赶紧将瑾弟识字的事儿给阿娘讲,让阿耶阿娘也高兴高兴。阿娘又有一阵子没见过瑾弟了,特别是阿耶,日日早出晚归,即便是今儿瑾弟搬了新院子,阿耶也没早点回来。崔瑜有些心冷。
临走,崔瑜道:“待会儿哺食,我便在这里用了,我已命人在醉仙楼订了两桌酒菜。只是,瑾弟尚小,要多食几顿才是,点心少食,均要做正经的饭食,不要怕麻烦。”
“老奴省得!”
古人一日两餐,第一顿饭叫朝食,又叫饔,大约相当于上午九点左右。第二顿饭叫哺(补)食,又叫飧,一般是申时(下午四点左右)吃。平时,若饿了,便吃些点心。当然,这是在丰裕的家庭,贫寒人家,那两顿能混个肚儿圆也就是极好的了。同时,古人讲究的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据《论语•;公冶长》中记载:“宰予(孔子弟子)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宰予不明白啊,为什么学生白天睡个觉孔子就生这么大的气?因为“昼寝”必在两餐之间,吃了睡,醒了又吃,不久日落又该就寝,这一天还能做什么?
眼瞧着崔瑜的身影已经远去,崔瑾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姐姐当得,连自个儿的亲娘也比不上她仔细。
宁大娘笑道:“小郎君知道叹气了!可是舍不得阿姊?”
崔瑾扯开嘴笑笑,眼睛瞅者门外的小院子。宁大娘问:“小郎君可是想出去走走?”
因了崔瑜的吩咐,这阵子崔瑾一直在学走路。说是学,不过是一人抱着他,两脚落地,一人在后面握着他的脚一步步地挪动罢了。即便如此,崔瑜也要求必须每日早中晚各坚持“走”半个时辰,她担心待崔瑾真的能行走时双腿因缺少锻炼而软弱无力。同时,她问过府里外院的张、王两位大夫,又让丫头们经常给崔瑾捏拿全身。
见崔瑾眨眨眼,宁大娘便将他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