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玉门关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在即将到达玉门关时,薛礼终于鼓起勇气寻到崔瑾。“齐国公,卑职请求调至您帐下,不过,副将一职太过重要,卑职恳求先从校尉做起。”他道。他不说“愿意”,而道“请求”,又愿如今的校尉一职做起,如此谦虚,让崔瑾暗自点头。
崔瑾扶起他,笑道:“你有这个能力,某不会看错人的。你且去回禀郭将军,调离之事,由某处置。”不过是要一个校尉,想必郭孝恪也不会太在意。
薛礼领会,更是感激崔瑾的体贴。便先让人去禀告郭孝恪,自己则随在崔瑾、李治和房遗爱身边。
远处,一阵沙尘腾起。前锋探子回禀,说是前方边关来人迎接,战旗上书有“郭”字。其实,不必他说,崔瑾早已从望眼镜中看得清楚。薛礼羡慕地盯着崔瑾手中的望眼镜,这等查探利器,军中唯有几架而已,郭孝恪与程名振各有一架,然后便是一两个最贴心的副将才有。
崔瑾一抬手,“唰”地一声,正在高速行进的队伍立即噶然停下,让薛礼眼睛闪了闪。这几日,他对这支府兵严厉的纪律性深感震惊,即便是最强悍的边军,都无法做到如此这般令行禁止、如臂使指。而他从房遗爱不经意的话语中得知,这不过是从京城附近各府兵中甄选出来的,短短一个多月,便彻底改头换面。他也是饱读兵书之人,知道要训练一支得心应手的军队是如何艰难,何况,还是战斗力相对薄弱的府兵?
“那是哪位将军?”崔瑾淡淡地问。看那兵甲,并非郭孝泸程名振。
早年,郭孝恪不事生产,不过是乡间无赖。隋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郭孝恪率乡邻数百人投靠瓦岗军李密,奉命与徐世绩同守黎阳,后随其降唐,封宋州刺史、阳翟郡公。李世民东征洛阳时,郭孝恪献计“固守虎牢、军临汜水、随机应变”,取得虎牢之战的胜利,由此迁任上柱国。后历任贝赵江泾四州刺史,又入朝为左骁卫将军。贞观十六年642年,出任凉州都督、安西都护、西州刺史。.
程名振早年在窦建德麾下担任普乐县令,政绩突出,颇有名声,后投李渊,经略河北。武德五年622年,跟随秦王李世民攻打刘黑闼。次年,跟随李建成打败刘黑闼,升任营州都督府长史,封东平郡公,后改任洺州刺史。
崔瑾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两人的简历。可以说,这两位老将都颇有战功,深得信任。按说,自己代表朝廷前来援助,算是钦差,若无战事,应前来相迎。何况,同行的还有一位亲王。
数百步之外,那行人便被前方一排排手举弓箭的兵士拦住。“来着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薛礼张张嘴,正预介绍,被房遗爱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即闭上。在自己奉命迎接崔瑾等人时,他便听郭孝恪对程名振发牢骚,对朝廷派出一支独立的援兵颇有微词,特别是听说是让一个十几岁的世家子统帅,还不得干预其行事,甚是崔瑾还将作为他们的军师,让自己等人要积极配合。郭孝丬是不客气地道:“圣上想让他的儿子和女婿沾沾军功倒也罢了,但是,岂能将五万兵马让一个只会风花雪月饮酒作乐的世家子统领,这不是儿戏么?哼哼,还命吾等要多多听从他的意见,这可不是孝子过家家!”
程名振劝道:“听闻齐国公不仅很会赚钱,也师从卫国公,虽然一直没甚机会单独领兵,但想必还是有些本事的。”
郭孝恪大手一舞,大声嚷道:“某便不信了,即便是从娘胎起便开始学兵法,最多不过又是一个赵括!”
“不会吧?都说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文武双全,不然,圣上也不会如此宠爱。”程名振犹豫地道。他对崔瑾也不甚了解,都是从旁人嘴里听说。还是去年李靖率兵西征,从李崇真、柴令武等人口中听得。那几日,见天听到这些小儿郎甚是可惜地叹息,说,若是小十三郎同行,这场战争必是更加精彩、容易。还多次提到对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之战,前隋数次征伐高句丽,损失百万大军,弄得天怒人怨、江山变色,而大唐海军不过伤亡数千,便一路凯歌,不费吹灰之力将朝鲜半岛偌大的地盘收入囊中。柴令武感慨万分,跟着小十三郎,有战功立,有钱财得,有名声赚。等等。让程名振对崔瑾极为感兴趣。
只是,郭孝恪一向看不惯那些娇滴滴的世家子,故此,总以为不过是崔瑾给自己赚名声,十几岁的少年郎,再若何本事,都不能如此骇世惊闻。.心中,对崔瑾更是不喜几分。也正是如此,对崔瑾等人的到来,心便冷了下来。反正,那五万人马与自己没丝毫关系,那些火器也不由自己掌握,还欢迎个屁?
自己领了五万援军前来,这些将士,不仅是火器兵,更是能冲锋陷阵、上阵杀敌,并不比边军差上几分。但是,郭孝恪、程名振并不会十分高兴。崔瑾心里自然是知道的。
前方被拦住的百余人滚下马来,领头之人抱拳朗声道:“某将郭将军麾下副将张力,奉郭将军之命前来迎接晋王殿下、齐国公和房驸马!”
房遗爱冷笑道:“可有令牌?可有郭将军手书?如何证实你是郭将军帐下而非奸细?”
张力愣了愣。这都到了玉门关,前方便有大军聚集,难道那些野蛮子还能偷偷入关冒充大唐边军不成?再说,自己这长相、这穿着,都是大唐人吧?但他也非愚笨之人,立即回过神来,大声道:“末将的腰牌在此,请晋王殿下明鉴!”
李治皱了皱眉,这家伙是怎回事,明知表兄才是主将,怎每次都将自己放在前面。他沉声道:“本王不过是副将,难道尔等不知?”
张力暗道倒霉。他也不过是依命行事,即便是自知并不恰当。他尴尬地对崔瑾等人拱手道:“末将参见齐国公、晋王殿下、房驸马!”
房遗爱淡淡地一笑:“张将军便不必对房某如此客气了,某不过是一个驸马都尉、开国县子,纯粹是来瞧瞧边关风景打打酱油顺便沾沾军功的。”这话,让张力一哽,即便心头是如此想的,但被人明确说出,倒让他心头一动,知道崔瑾等人是对郭将军有了不满。
还是崔瑾见天色不早,止住房遗爱和李治继续冷嘲热讽,矜持地道:“有劳张将军了,请前面带路吧!”
玉门关,俗称小方盘城,为丝绸之路通往西域北道的咽喉要隘。相传西汉时西域和田的美玉,经此关口进入中原,因此而得名。玉门关也省称“玉关”。关城为正方形,黄土垒就,高3丈、上宽1丈、,、南北宽约8丈,西北各开一门。登上古关,举目远眺,遍地黄沙,沟壑纵横。
关内,两旁店铺林立,更因从关外撤回众多边民,极为热闹。见到数万虽面带疲惫,但仍是纪律井然战马健壮的军队,边民们纷纷站到两旁,眼中或是疑惑或是惊讶或是期待,但也有麻木和痛苦。路旁,躺着不少面色凄苦、衣衫褴褛的边民,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崔瑾轻轻地叹了口气。房遗爱低声道:“若不还边疆一片安宁,如何对得住这些受苦受难的大唐子民?”
到军营前,众人下马。刚进大营,便见一群人匆匆而来,前方一人黑脸短须、身材魁梧,一人面色坚毅、目光炯炯。
“齐国公和晋王殿下终于来了,郭某和程将军可是一直伸长脖子等候好些时日了啊!”黑脸中年大汉大声喊道,哈哈大笑。
崔瑾淡淡一笑:“并非崔某故意延误军机,朝廷得到郭将军的飞鸽传书,便立即在府兵中挑选将士、准备军资,不过短短五日,某便与晋王殿下、房驸马领兵出发。因军资过多,即便日夜兼程,也无法提速,倒让两位将军担心了。”
崔瑾不软不硬地一说,郭孝恪眯了眯眼,心中暗道,果然是文曲星下凡,这嘴巴着实厉害,一点儿都不肯吃亏呢!程名振呵呵笑道:“郭将军,齐国公、晋王殿下和房驸马一路辛苦,且到帐中歇息吧!”
郭孝恪拍了拍脑袋,咧嘴道:“哎哟,郭某这不是高兴么,竟然忘了诸位连续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必是疲乏极了。诸位请,郭某和程将军已经设下酒宴,军中众将也等着一睹齐国公、晋王殿下和房驸马的风采呢!”
崔瑾扬扬眉,不急不缓地拍了拍满身的尘土,笑道:“如此风尘仆仆,如何能与诸位将军相见?太不尊重了。若是可以,郭将军可否安排一个营帐让吾等先行梳洗梳洗?”
“哎哟,是郭某疏忽了!”郭孝阈然大悟,上下打量着崔瑾等人,看到他们裹得严实只留一双眼睛,心中讥笑不已。真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到了边关,哪里能如自家那般舒服自在?“来人,赶紧烧水请诸位贵人好生清洗清洗!”郭孝恪扬声高喊,又对崔瑾等人懊恼地道,“真是对不住啊,军营中没有伺候的小娘子,只能委屈齐国公、晋王殿下和房驸马了。”
李治轻嗤一声,冷冷地道:“郭将军真是考虑周到,幸亏吾等从四五岁时便自己动手梳洗,从不喜让人近身伺候!”
郭孝恪哪里相信。即便是自家小子,只要不在军营,洗澡也要好几个小丫头伺候着,何况是李治等人?他不以为意地憨笑着:“晋王殿下恕罪,是郭某多虑了。”
五万兵马并未进营地,而是自行选择一处开始安营扎寨。随行的,不过是崔瑾三人的部分亲兵,数百人而已。知书等随从,也充作亲兵。到了一处营帐,知书等人赶紧收拾出三个大大的浴桶,仔细清洗干净。这几个浴桶,可是崔瑾依照后世的式样让人制作的,可充气,可折叠,携带方便。快速洗刷一遍,只是烘烤长发倒是用了不少时间。大约半个小时,崔瑾等人便神采奕奕地出现在郭孝恪营帐前。
营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先前尚不觉得,如今一看,这位名满天下的齐国公果然是姿容俊美,顾盼之间,让人不由呆愣。而李治和房驸马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与这军营格格不入。
崔瑾抱拳道:“让诸位将军久等,恕罪恕罪!”
咳咳!众将清醒过来,开始交头接耳。这么娇滴滴的模样,怎能带兵打仗?李治暗怒,就要发作,崔瑾又道:“郭将军,是先接圣旨还是……”说着,从身后知书手中取过卷轴。
郭孝恪一惊,赶紧大步上前,躬身垂首恭敬地站在前方,其余诸将按照品级各自站好。
这与他们先前得到的手谕内容差不多。崔瑾作为主将,带来五万兵士,百余名工匠,并火器若干,李治与房遗爱作为副将,在崔瑾帐下听事。崔瑾领兵协助边防,但如何作战,与郭孝恪商议,可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安排,不受郭孝恪辖制。
是“协助”,并非独立作战,还要求郭孝恪必须保证崔瑾三人的安危。这让郭孝恪极为憋屈。原本是想请朝廷多派援军,不料,不仅人数只有区区五万,还一点儿不能动用,且还得另外派人确保崔瑾三人的安全防范。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哼哼,还让某家多听这十几岁少年郎的意见,毛都没长齐,他能懂什么?或许,看到断臂残肢会将隔夜饭都吐出来吧?
众将心中不服气,觉得一向英明神武的圣天子都难得糊涂了。哎,就算是给自家儿子女婿寻晋升之路,也用不着到边关来吧?何必呢,多危险啊!难不成,这五万人就白白地耗费边关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