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音杀之术
西真京都。
不愿再戴帷帽、只系透明眼纱的楚晗一边扑棱折扇,一边信步漫行般朝青楼一条街走去:“大虾米,你们西真青楼的小倌有多美?比我们凤临的如何?”
紧跟其后的羊?挠挠头:“这个……还真不知道。”
“嗯?”楚晗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没去过?”
“是。”
“一次都没去过?”
“去倒去过一次,但没进去。”
“羊?,”楚晗笑嘻嘻地瞄向她小腹,“你不会还是个处吧?”
羊?的脸微微红了红:“也、也不是。”
“那就行,”楚晗转身继续前行,“不然长这么大个子、相貌也不赖的女人若还没碰过小郎,可就给整个世界的女人丢脸了。”
羊?嘿嘿憨笑。
待到了灯火更加通明的青楼一条街,楚晗望着宽阔街道两边、一家接一家的这楼那坊,发出惊叹道:“别说,你们西真的青楼被集中在一起后,规模还真是大,好家伙,这连绵不绝的,都看不到头!”
“客官,进来玩儿啊!”灯笼高挂的各大门前花枝招展的倌郎挥着香帕,有的甚至坦肩露胸,公然勾引,见楚晗虽目系白纱,却行走自如,且衣料上等,腰配美玉,离她最近的,立即蜂涌上来,七拉八拽。
“这位客官真俊气!快来我们欲仙楼吧!”
“什么欲仙楼,名字都取得如此俗气,哪配得上满身贵气的英坷客?姑娘,你去我们人鱼坊坐坐~~”
“呸,我们欲仙楼俗气,你们人鱼坊就好?别说没有美人鱼,就算有,也被你们弄到岸上干死了……”
一言不合就戗上的两方,一边抢人一边吵,闹得不可开交。楚晗轻轻一拂袖,便将众人不着痕迹地扫向身后的羊?:“找她,她还没见识过青楼小倌的绝妙功夫呢。”
话毕,人已移出老远,羊?则被团团围住、拉扯揪拽,半天脱不得身,急得额头直冒汗。
楚晗不管她,继续往里走,每有卖弄风情的倌郎上前揽客,就被她身子一侧,脚步一滑,轻易避开。
行了一大半路程,后面的青楼倌坊风格迥然不同起来,最明显的,就是所有楼坊里虽也传出笑语声声,间有琴音,却没有派人专在门前揽客,与前面的浓脂艳粉、香飘满街泾渭分明,完全是两个世界。
“落尘坊……”一直漫步到长街街尾的楚晗,瞧了瞧眼前没有一点大红大绿的素雅装修建筑,收扇在手心轻轻拍打两下,念出牌匾上的字,然后自语般道,“位置这么偏,有人来么?”
“怎么没人来?”二楼素栏里忽出现一道有些猥琐的小身影,“您不就来了么?”
楚晗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耸额塌鼻、长相奇丑的男子一边往嘴里扔葡果,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她。
虽早已将所有倌坊楼里楼外都尽收眼底、看个一清二楚,楚晗却还是故作一脸惊讶:“地方偏不说,人也……咳咳,如此有特色。”
那小少男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却撇撇嘴万分不在意道:“小奴是丑,可我们家逅璠公子美啊!”
楚晗打趣:“是被你这张脸衬美的吧?”
小少男哼道:“不是吹,谁见了我们家公子,都不会再对旁人动心。”
楚晗歪歪脑袋,感兴趣道:“果真这么美?”
小少男又往嘴里扔一葡果:“奴若骗你,就咒奴以后越长越丑。”
“那倒是应该瞧瞧,”楚晗抬步要往里走,却又陡然停下仰脸道,“就知道吃,还不下来迎客带路?”
“哦哦,来了!”丑陋的小少男连忙转身往里跑,“来了来了!”
楚晗摇摇头,对暗中跟随、藏身在远处的数人装作不知,故意笑道:“真是又蠢又笨的吃货!”
小少男下了楼,满脸脂粉、涂着大红唇的鸨父也迎上来堆着谄笑道:“这位姑娘面生得很,不过姑娘放心,我们这儿从不欺客,恰恰相反,奴等对初来的贵客,会更加专心伺候,以图长久,免得只有一杆子生意。若姑娘来过一次便再也不来,奴岂不是拱手将贵客让给别家?请问姑娘,您是点名,还是随选?”
一直笑吟吟耐心听着、直到他把一番话全部讲完的楚晗指了指小少男:“这小家伙刚才把他家公子夸得美若天仙,着实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鸨父立即笑得脸上厚粉扑簌簌直往下掉:“逅璠公子的确很美,不过,其他公子也不逊色,但既然姑娘点了名,奴家就暂不多做推荐了,只是,逅璠公子的身价,可是我们坊里最高的,不知姑娘……”
楚晗从袖中掏出一整锭银子塞到他手中:“只要人顺我意,钱不是问题。”
“多谢姑娘!”鸨父并不当面验证银子的真假,“姑娘请!松果,快给贵客带路!”
“原来你叫松果,”楚晗打量一眼瘦弱的小丑男,“瞧你这小身板儿,哪里像松果?倒像干松果片。”
松果苦了下脸:“贵人您能换个形容词么?”
楚晗朝木质楼梯走去:“干柴。”
松果连忙跟上并超过她,在前带路,只是脸却继续苦着:“还不如刚才那个。”
“那,竹竿。”
“……”
“篾片。”
“……”
“纸~~”
“别别,”松果丧气,“谢贵客您抬爱,我们逅璠公子的洗尘阁到了,您快请进!”
楚晗踏步而入,只见屋里陈设简单且素净,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窗户半开,晚风吹过,纱幔飘飘。
双层透纱后,隐约坐着一名妙龄男子,正在调试琴弦。
松果忙道:“公子,贵客已经到了。”
男子点点头,却只是起身站在原地盈盈一礼,语气淡然:“逅璠见过姑娘。”
松果将楚晗引到桌边,待她坐下,转身出去,并很快麻溜利索地端来茶水点心等,之后便立在门后不动。
过了会儿,大概是站累了,他便左右脚的换着站。
大概换脚站也着累,他又探头探脑地望向纱幔,见自家公子没有任何吩咐,便蹑手蹑脚地往旁后轻退几步,再悄悄缓缓地蹲下,缩成一团。若有生人乍然进来,怕是都看不见角落里还有个人。
“本姑娘倒觉得松果甚是有趣,”楚晗手握茶杯,口中说着松果,眼睛却不看他,只盯着杯沿,“莫非落尘坊的公子果真是那不慎跌落凡尘的仙子、半点看不上人间俗妇?”
“姑娘息怒,”幔后男子这才停止一声声短促试音,指尖在琴弦上如流水般轻轻滑过,“逅璠正是无比珍视贵客,才如此费心重新调弦,盼贵客能一曲动心。”
“不必,”楚晗摆摆手,“本姑娘不是能诗会书的雅客,只是一粗鲁江湖人,对我弹琴,弹得再妙,我最多也只能说个干巴巴的好字,除此之外,不会有让人得遇知音似的赞美之词。”
幔后传来一声低低轻笑:“能得贵客一个好字,便是逅璠的荣幸。”
说罢,指尖便是幽幽一弦,勾人心魄。
楚晗闭目不动,却在窥心镜法中看向刚刚赶来、坐在隔壁房间的宇文嫀,又见天星府的宇文询得到消息后,派出十数人乔装成嫖客进了落尘坊,羊?则被人故意缠住,还没脱身。
轻柔低缓的琴声逐渐高亢起来,犹如将人推置于万军阵中,被围得前进无门,后退无路,只有死之一途。
然而,一曲毕,额头微微见汗的逅璠抬头间,却能透过轻纱看楚晗依然悠然自得地喝茶,没有丝毫异样,还在琴声停止时叹气道:“唉,终于弹完了。歌舞这东西,果真是我等粗鲁之人欣赏不了的。”
逅璠见她神智清明,心下惊异,脸上却平静无波:“姑娘过谦了。”
楚晗一脸无知道:“虽然我不通音律,但听你弹,好像也挺好听的。”
纱幔后的逅璠站起身微微一躬:“若姑娘喜欢,逅璠请几位乐师前来合奏一曲如何?”
楚晗无所谓地摆摆手:“随便。”
逅璠抬手击掌三下,很快便有八名男子从门外鱼贯而入,他们朝楚晗微微躬身行礼后,分八方而坐。
“阵法不错,琴也是早就准备好的,”楚晗只瞟一眼便淡淡道,“本尊运气不错,一撞就撞上来了。”
“姑娘说笑了,”已经趁空悄悄喘匀气的逅璠道,“我们常在此练习合奏,并非为谁而备。”
楚晗不再多说,只摆了摆手。
琴音再起,依然是从平缓从容的幽幽第一声开始,渐渐在变化中带上一丝金戈,然后越来越高亢。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即使已弹到最激越处,那目系轻透白纱的女子,依然稳坐不动,丝毫不受影响。
逅璠见此,暗暗一咬牙,轻勾一弦,契合加入,八琴琴音立即被带着骤然转至低沉,然后再高亢、再低沉、再高亢,如此不断起伏,剧烈波动着。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楚晗非但不受琴音影响、当场吐血,嘴角反而勾起淡淡笑意,因为:脑中的巨人,终于出现了!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巨人并未睁眼,而是闭目口吐经文。
而她吐出的金字既不是佛教经文,亦非道教经文,而是~~魔经!
楚晗遗憾又郁闷:这些金色的魔经经文简直就是上古天书,她一个字都不认得!
随着经文不断从巨人口中吐出,她体内的奇异气息也疯狂运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如玉水滴一个接一个的形成,与悬在心脏上方的水滴汇聚成超大一颗并摇摇欲坠时,忽然猛地炸开,并在瞬间四散无踪。
楚晗惊奇不已,因为那炸碎的水滴,既没有藏于穴位,也没有散于经脉,而是处在一种世人很难认知到的身体空间里,至于身体空间到底有多大,她即使身怀窥心镜法,也无法窥清。
难道奇异气息的产生与存在,就是为了抵御今日逅璠等人的音杀之术?
楚晗暗自摇头:感觉不像。
逅璠的音杀之术虽然厉害,音杀合击更是无人能逃,但她身为神皇之尊,并非抵御不了。
如此一想,她便有些明白了:很可能是音杀之术激活了隐身潜藏、沉默已久的巨人,激发了奇异真气的快速运转,使得它们自行加快了修炼速度。
想到这,楚晗不由在一瞬间有些丧气,感觉自己像个被人利用的鼎炉,一旦哪天修炼完成,她的身体就会成为废鼎一只。
眼见楚晗面色如常,逅璠素手一按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充满杀伐之气的琴音骤断之时,楚晗脑中的巨人立即消失了,疯狂运转的奇异真气,则形成新的水滴悬于心脏上方,等待更多的汇聚。
八名气质端庄的抚琴男子轻盈退出,内室则有一道暗门悄悄打开,逅璠起身恭敬行礼:“殿下!”
楚晗看了眼缩在角落打盹、和她一样丝毫不受琴声影响的小丑男,淡淡一笑:“正主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