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逅璠
高亢琴音似化作尖枪利剑凶狠刺来,脸色已渐至惨白、难受至极的宇文询鼻中亦渗出鲜血,耳听那厉啸之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抬手揪住胸前的衣服喘着气道:“敢问楚少主如何破的音杀之术?”
“荣华花间露,富贵草上霜,你命都快没了,还这么多废话,”体内奇异气息再次因音杀之术的施展而开始自行运转的楚晗骂了一句,才轻喝道,“破!”
脑中的巨人已经在口吐魔经经文,体内奇异气息运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然而,她只能先带宇文询出去,因为,即使她不出手,宇文询也死不了,自会有人救他。所以,她要抢下这个人情。
宇文询只觉眼前一花,还未看清她如何破的阵、如何施展的轻功,便发现自己和锁言已身在落尘坊门外,而门内大厅里,再无呼啸冷风和巍巍雪山,但所有的卫队亲兵却都口鼻流血、横躺在地。
坊内楼上,站在宇文嫀身边的心腹幕僚道:“殿下,他此次又躲过一劫,怕不会放过神宅宗。”
宇文嫀哼了一声:“知道又如何?神宅宗可不是好惹的,只这音杀之术,都能让上门挑衅的人有去无回。就他府里养的废物们?有那个狗胆么!”
“殿下,”心腹叹口气,“打狗还要看主人,只冲她们身后是十七殿下,又有谁敢真要她们的命?”
她微微转身扭头,朝洗尘阁的房门看了一眼:“逅璠公子乃因心系殿下,才私自做主为殿下使这音杀之术,一旦神宅宗收到消息,还不知会如何处罚逅璠公子。”
“处罚?”宇文嫀又是一声哼,“攀上本殿这棵大树,她们不该是摆宴举杯、大力庆贺么?”
“殿下,这些武林宗门的心思,有时候咱们是猜不透的,”心腹幕僚摇摇头,“不过,想想便知,若神宅宗真有依附殿下的心思,逅璠公子就不会瞒而不报了。攻打凤临时,神宅宗派出的虽不是精擅音杀之术的宗门精英,但总归是给了十七殿下面子,即使只派出普通门徒弟子,也算跟天星府卖了好,便是十七殿下心里藏有不满,也不能随便寻个理由朝神宅宗动手、让世人觉得他有失道义、令武林寒心。”
“那正好,如今精擅音杀之术的弟子亲自动手杀害十七,便不是寻常理由了,”宇文嫀冷笑,“就让天星府和神宅宗打起来、对着干吧!”
“可,”心腹又瞥了眼洗尘阁的房门,“若真如此,逅璠就算彻底背叛宗门了,到时,他的处境……”
“大不了把他弄到本殿的嫀王府、给他个侍夫之位便是,”宇文嫀不在意地摆摆手,“本殿不会亏待任何追随本殿、为本殿尽心出力的人。”
这也叫不亏待?人家只是藏身在青楼,可不是真的小倌儿。一个精擅音杀之术的正宗神宅宗弟子,竟然只给个侍夫之位,也不怕他一怒之下,杀掉你的正君和所有侧夫。
心腹暗诽几句,却没真的说出来,毕竟那男子跟她无亲无故,能为他提上寥寥数语,已经是仁至义尽。
嫀王霸占两位堂弟身子、且不许他们嫁人的事,外人虽不知,她们这些心腹幕僚却都是清楚的。
嫀王不仅好色,心理也有些不正常,逅璠公子进嫀王府,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若哪天让他撞见殿下与那二位堂弟颠鸾倒凤……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的正君和侧夫那般睁只眼闭只眼,逅璠公子生在武道宗门,长在江湖武林,与一般男儿的性子可不同,万一当场发飙……
心腹幕僚摇了摇头,不敢继续想下去。
男子的嫉妒心已经够可怕,若再让他知道自己的妻主不伦……
思虑到这,她的身体不由微微抖了抖:“殿下,咱们赶紧撤离吧。”
洗尘阁里,停止抚弦的逅璠并不知她们的低声谈话,因为他正瞪着缩在门后角落的松果:“松果,还不说你是在为谁效忠么?”
松果拍拍衣服站起身,叹道:“嫀王和十七殿下都装成睁眼瞎、看不见我,你又何必多问呢?”
“她们~~”逅璠刚要厉声驳斥,却马上反应过来,皱眉道,“你是说她们其实知道你的隐藏身份?”
“怎么可能,”松果好笑道,“若什么都知道,说话行事还能如此毫无防备、肆无忌惮?”
他一屁股坐到方才楚晗坐过的绣凳上,为自己斟上一杯香茶:“不过是故意让人打探到我其实也是神宅宗弟子、是你最爱护最信任的同门师弟而已。”
逅璠沉默一会儿,半晌,才抬眸道:“松果,从识你以来,你的智谋便一直高于我,逅璠自愧弗如。但逅璠请求你,无论你效忠的是谁、在为谁暗中办事,都不要伤害嫀王殿下,可好?”
松果执杯不语,逅璠起身走到他面前,定定看着他:“只要你能答应,我再也不问关于你、关于你身后到底是谁的任何问题。”
松果终于抬眼回视:“为她如此付出,值得吗?”
逅璠垂眸:“一切都皆逅璠自愿。”
“你已经没了智谋,只剩飞蛾扑火,”松果深深看着他,“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那也是我逅璠的事,”逅璠道,“不会怨松果半分。”
“行吧,”松果放下茶杯,站起身,“既然逅璠这么说,我就不再多言讨人嫌了。”
他欲走却停:“十七殿下乃贵人贵相,不管是不是天命所在,都不那么容易死。好心提醒你,若不想刑狱缠身,还是早点离开落尘坊的好,十七殿下既已脱离险境,就绝不会再容落尘坊和坊内所有疑犯。”
说罢,便快速走向门外,然后传回一声冷哼:“你的嫀王殿下已经撇下你走了,还傻站着做什么?等人来捉啊?”
~~
“楚少主明明能破阵……”落尘坊大门前,宇文询只说一句便打住,看着差点丧命、如同横尸的满地伤员,淡淡道,“将相关人等全部带走,查封落尘坊。”
一直奉命守在门外、未离原地半分的两列亲兵立即大声道:“是!”
她们一动手,早先扮成嫖客混入落尘坊却被请离一楼大厅、悄悄分散在楼内楼外的擅武营武者,便迅速协助控制局面。
楼外的武者和亲兵之所以没进去,一是因为十七殿下令出如山,她们不敢妄动;
二则,乃因她们双眼所见,并非是生了异象的阵法,而是很正常的大厅。
宇文询到时,嫖客和小倌儿等都被要求退避一侧,是以,即使从门外往里看,见不到一个人,也不觉有什么不对劲。而阵法,又隔绝了内含音杀之术的铮铮琴音,使她们的眼睛和耳朵,都觉察不到任何异常。
至于混迹于人群中、藏身楼内的擅武营武者,虽因十七殿下等人突然凭空消失而觉出异常,猜到有人布阵,却因阵法生门被宇文嫀和其心腹占据,而不知阵法内的情形。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生门处无人,对阵法八窍通七窍的她们也找不到。
再退一步说,就算有人能找到生门、进入阵中,也只能一起受音杀之术的攻击,半点忙帮不上。
宇文询对阵法虽不精通,却也略懂一些,所以对亲兵和擅武营武者的护驾不力,并未计较降下罪罚。
而对楚晗,他更不想多言。自己尚且在算计如何将她充分利用后成功杀之,她此时即使见死不救,也无可厚非,毕竟两人都是敌对国中的最强力量,谁都有义务尽最大能力灭了对方。
按说,在机会无限好的此时此刻,她该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皇族内斗中才对,可她却出手相救……
他表情淡淡,心里却是一声轻叹。
锁言在受到宇文询的摆手示意后,推起轮椅,招呼未受伤的一部分亲兵卫队和擅武营武者护驾回府。
众人刚走两步,终于得以脱身的羊?才气喘吁吁地紧跑着赶来,膝盖只跪下一半、还未开口请罪,便被队伍直直晾了过去。
羊?看着不搭理她的十七殿下和一行众人,有些莫名,转头时,见落尘坊里的人正被反绑着推搡出来,随后大门严合,贴上封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