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识破易容
百药堂的掌柜的脾气怪也是出了名,你说东他偏要往西,你说要死他偏要活着。你说你是公子哥儿,他偏就待你如草木。
顾宗这辈子还没遭过这般待遇,即便是最落魄时,还有顾玉待他如君王一般。如今遭了冷待,他不恨别人,只恨顾玉那伤怎的还不好起来。
他心中这边记恨,倒是沈苍和百药堂的掌柜将他早已忘到了后脑勺去了。
“我说陆大神医,你怎的将人那样晾晒着,医德何在啊?”沈苍无奈抱怨道。
这位百药堂的掌柜的,沈苍嘴里的陆大神医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同段西山怎么也弄不对付的陆霜,凤栖手下的鬼判。
“我瞧他不顺眼,就是要治治他。”
陆霜心里想的却不如嘴上说的这般。当年有一人,也如同床上躺的这人一般,死倔死倔。明明都是说句软话的事儿,他偏更着个脖子,死不低头。他原本恨那人恨的牙根儿痒痒,结果他还没着手报复呢,那人竟是不在了。如今来了这么一个人,如那人如出一辙,他还不赶紧的好好折磨折磨。
“你这般着紧他又为哪般啊?”陆霜回过神儿来,转而去问沈苍。
“瞧着他像我外甥。”
沈苍淡淡一搭话,陆霜便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去。
“咳咳,这,这沈大侠竟然还有外甥?!”
“当年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呢,唉。”
他二人这边说着话,门外就来了个小哥报信儿。
“陆爷。”
陆霜一看来人,便同沈苍道了句失陪。来到内屋后,那人才开口。
“陆爷,京城里主子爷吩咐说让您和邵爷沿路往京城走,边走边留意一个人的行踪。那人名唤顾玉。”
陆霜皱眉道:“爷不是在边关么,怎么又到了京城去了?那顾玉又是何人?这是转心性了?”
“不知。”
陆霜啐了口痰骂道:“废话,你能知道个屁!”
骂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往外奔去。待到他进了顾玉修养的屋内,才发现人早已不知去向了。
“他娘的一个个都是吃屎的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陆霜这般怒骂,惹来沈苍。沈苍四下环顾后也皱了眉头:“这人……”
“这小子竟然这么不怕死,那就死在外面好了!他日若让我遇见……”
陆霜话还未说完,沈苍说了句我去找他便走了。
陆霜气的个半死:“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顾玉带着顾宗一路往东走,只是可惜他伤口未愈,实在走不快,又不敢在明处歇息。顾宗什么都不会,样样指望顾玉。顾玉只觉体力不支,心力不济。恨不能骂那顾宗快些放下架子,学学怎么逃命奔波才是。
顾宗不知顾玉为何要带他仓皇逃跑,只是心中颇为埋怨他一路不周,计划不全,竟是如此匆忙就离开。
待到他二人来到郊外一处山林站住了脚后,顾玉才解释:“那姓沈的乃是浣云府管事。”
顾宗一听,不觉哪有不脱,反倒心中一喜:“你这蠢人,既然是浣云府中之人,为何不上前结交。此时你我正需要这股力量。”
顾玉皱眉,心中火气突然茂盛:“我已同你说过,府令并不在我手上,我如何号令浣云府。如今遇到府中之人,不逃走,难道还要落他手上受尽折磨?”
顾玉心里气盛,多年不出的声音,竟也发出嗡嗡之音,听着极为刺耳。
只是可惜顾宗哪里会听信他的话,只觉得如今是顾玉带着他故意避开浣云府之人。
顾宗刚欲言语,顾玉却听见树林出有声响,便要拉顾宗。只见顾宗脸上欣喜之色爬上,朝远处招手。
“沈公子,我们在此处!”
顾玉一听顾宗喊叫,当下恨不得一棍子打晕顾宗。
沈苍一路寻来,倒也不算难。他晓得顾玉有伤走不远,又隐约记得顾宗说过他们要往东去寻亲。他们不敢走大路,自然要沿着幽静小路往东去。这片树林,便是唯一去路。
如今远远听到顾宗朝他招手叫喊,他心里虽然不喜此人,此刻却也不得不感激此人。他策马奔过来,却见这顾玉躲在一旁,面色如常。沈苍心知,因着易容很难看出顾玉脸色如何。可他也知道,只怕此时顾玉并不好过。
“你伤还未好,同我回去。”
沈苍并不同顾宗说话,只是看向顾玉。
顾玉却并不看他,只是低头瞅着自己的脚尖,仿若那脚尖能生出花来。
“你……先跟我回去养伤。”
顾玉没法说话,比划起来沈苍也并不大明白。顾宗却是一心想要回去,觉得若是能同沈苍打上交道,必然会知道浣云府令的下落。
顾玉自知现在也无法回绝,只得默默点头。
只是怎么回去到成了问题。
马只有一匹,人却有三个。沈苍自然不愿与载着顾宗,可顾玉不愿落下顾宗。让他二人上马,而沈苍牵马,沈苍心里不甘。
“我先带你回去,再来接他。”沈苍同顾玉说道。顾玉却摇头。
顾玉默声说道:“你先带他回去,我自会跟上。”
沈苍拗不过,最后还是将他二人放在马上,自己牵马而走。
刚到百药堂门口,顾玉便被陆霜拎了衣领一路骂骂咧咧走到内堂。
“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到底长什么样!竟敢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
顾玉心里一惊,如何能如他愿让他去了易容。若是他是政敌,此时知道他的真面目,那他与顾宗谁也活不了。
他奋力抵抗,却无奈伤口裂开血流不止。陆霜哪里会心疼这么个小子,只是瞥了一眼他血迹斑斑的左腹,说道:“正好你没了力气!”
他手下瓶瓶罐罐不停,嘴里也叨叨不已:“你这易容别人没法子,我还能没有?你这一招只怕还是从我手里学来的!我自是照妖镜,看看你是何方妖怪!”
待到陆霜将顾玉易容尽数去净后,原本在陆霜手中的那些瓶罐却滴里当啷的都摔在了地上。
“怎么,怎么……”
陆霜怎么了半天,也没怎么出个什么来。倒是顾玉神色极为平静,若不是他面色苍白,陆霜只觉得他不曾受伤,依旧还是以前那位胭脂王爷。
“你,你这小子,怎么能这么,这么狠心,你不知……他……”
陆霜心中疼痛,也不知为谁。
“他为你辛苦奔波,你倒是好,躲躲藏藏,自己苟活着。”
见顾玉也不反驳,他心中更气:“这二年来,你这脾性还是未变!你倒是为自己说句话啊!”
陆霜此时气红了眼,揪住顾玉的领子不放:“少跟我装哑巴!说话!”
“你从来就只知道折腾出一身伤来,好让他心疼。他为你,一夜间白了头发。又为你,跑去那劳什子的边关,如今又为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小子让我与邵谊进京。他若是知道你就在这儿,他……”
陆霜竟是泣不成声。
顾玉却茫然。陆霜所说之话他都听懂了,却不懂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陆霜口中的那个他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