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上路
大眼窝子犹如两个黑洞,深不见底,就这么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之后,似乎是忌惮我什么才回过脑袋,低下头继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长长的头发就好像一个大拖把拖在地上,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水迹。
我静静地等它离去才肯挪动脚步继续前行,面对这些神秘而未知的鬼神之物,我总觉得还是应该留些敬意为好。
回到家中一楼,我果断地开始翻阅这本马禾常志在必得的《巫魄游蚕天玑法门》,这名字实在是有些冗长,我干脆就将其称之法门好了。这本书作为她们诺家一脉养蛊育蛊法门,必然是有其厉害之处的,虽然我不能跟马禾常一样无知无畏地直接据为己有,但我却也有自己的高科技手段。
手机拍照!
一番折腾之后,一本书奇形怪状的书已经完完整整地存入了我的手机之中,而原版的线装法门,我则是小心地将其放归原位。
夜还很深,但我却并没有丝毫睡意,手机里面储存的图片对此刻的我而言,似乎是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一般。我一直认为,自从离开单位出门行骗之后,除了金钱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我产生欲望了。将现场用心地布置了一下,再胡乱弄了些残血在我脸上抹了抹之后,我这才就地盘膝而坐,认真地研读起手机中的法门。
巫魄游蚕天玑法门共八章,依次分别为:养蛊法,通灵法,巫医法,感气法,符咒法,相法,真言术法,驱鬼法。
八个法门我仅能够看懂每一章的开头,实在是因为这本书竟然全都是苗语写的且又晦涩难懂!能够勉强看懂这各章节的名字已经是让我福至心灵搜肠刮肚了。
我勉强看了一阵子其中的养蛊法和通灵法,但实在是看得头脑发昏,于是只有转而去看最容易看懂的真言术法,转换目标主要还是因为我原先就在各种网络小说中了解过这所谓的真言术,无非就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而已,而法门中对于这一章的描述也最为简单,就是九个手印照片配上佛家咒语。
佛家咒语并不是用苗语写的,而是正儿八经的汉字,更方便的是,这汉字咒语还有专门的拼音发音注解,这一点倒是让我欣慰不少。
这是我离开校园之后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学习和记忆一些东西,而人一旦专注起来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格外的快,我只觉得脑袋里面依旧是神清气爽,而转瞬之间,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手机也提示电量不足。
我只好将手机放在兜中放好,然后按着昨天跌倒在地的姿势重新躺了上去,深深地闭上眼睛。
我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一直都在清醒着默背金刚萨锤心咒,这是九字真言印中临字印不动明王印的口诀。
临字印旨在让身心稳定,遇事从容,不受外惑。
“醒醒!”
一盆水毫不客气地当头淋了下来,我故作心惊地大叫一声,然后快速醒了过来。
泼水的是诺琪,显然,她已经是从昨夜的惊吓和无助之中醒了过来,此刻正是怒气勃发杀气盎然的时候,穿上了一袭黑色丝绸镶金边大袍的她正俏脸含煞,手中拿着一个小木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啊!昨夜有贼!昨夜有贼9有人想要放虫子吃了我!”我浑身一抖,猛地大叫起来。
“是谁?”只见她眼中寒芒一闪,然后沉声问道。
“什么?”我故作不知,一头雾水的反问。
“我问你知道是谁闯进来了吗?”
“不知道,是一个蒙面男子,他进门之后不由分说就给我撒了一种白色粉末……之后我就软倒在地怎么也起不来了,我趁着还有力气骂他,反被对方暴打了一顿……”作为一个相对成功的骗子,我这副窝囊之极的样子很轻易地迷惑住了诺琪。“那人进门之后就直奔楼上而去,我拼了命想爬起来去救你,但真的有心无力……啊,你……你没事吧?他没有拿你怎么样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么?”她随手将木桶扔在了一边,然后上前用她那冰冷细腻的手指顶在了我的喉咙边上探了探。“后面还发生什么了?”
“那个蒙面黑衣男子放出了一只好恶心的大肥虫子,直接是钻到我身体里面来了!可后来好像又来了一个人,对对对,他放出了之前险些咬死我的邪蛊C像是用那玩意儿救了我,还把那肥虫子撕碎吃掉了……你看我脖子下面,都被咬破了……嘶,疼疼疼……对了,那个后面闯进来的家伙又是谁?该不是你在外面的男人吧?”我一脸疑窦,语气略有些酸溜溜地试探她道。
“放狗屁!哪有什么外面的男人!”听了我的话,她的脸颊忽然是浮起一片红云,然后怒骂一声,一脚重重地踹在了我的腿上,过一会儿又放缓语气说道。“一会儿我给个苗药方子你,你自己出去找,田间地头都有的,不认识的找乡亲们问,捣烂了敷在创口上就行。”
“哦。”
看样子是将她暂时糊弄过去了,而且她的语气和态度似乎较之前有了不小的改观。我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感觉自己更加疑惑了……这样都不能够套出她那位“亲爱的”的信息,那么她那个姘头究竟是谁呢?
她走到诺岚的书柜边上看了一阵子,又在那存蛊的一排柜子上翻了翻,最终如释重负一般冲我说道。
“我要出门一趟,一会儿我会让人通知阿秀给你送饭吃,昨夜发生的事情,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能有免费的早饭中饭吃,我还是很开心的,我知道,她这次出门估计是在想法子给自己解蛊顺带寻仇了,哪怕在她看来,那个家伙虽然已经被“雷锋”一闷棍敲死了,可即便这样,这女人心中的怨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解的,作为一个蛊师,她的确有的是办法让人死都不得安宁。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负伤在身的伤员,从这件事情之后,我的生活品质和待遇有了直线提高,小阿秀每天恢复了给我供应饭菜,而我则是一有时间就端着手机学习这九字真言,期间我还跟阿秀讨要一本汉苗字典,不过她说这东西她只有去乡里买,寨子里面是没有的。
或许是那晚作为雷锋的我为自己说了几句好话,这个从骨子里瞧不起我甚至极度厌恶我的女人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些软化,至少再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儿来找我的茬子。邻居们也很给力,见到了她都说我那晚没素质,大半夜的还乱嚎骂人,这倒是更加印证了我当时的反抗。
她身上中的蛊很快就解了,诺琪毕竟是她们诺家的正统传承。而马禾常经过这件事这一阵子显然也彻底消停下去,没有半分有关于他的消息传出来,一切都在按照我希望看到的预定轨迹继续发展,安静而和谐。
在百无聊赖之中,我干脆在二楼的露台上用砖头搭建起了一块小苗圃,种上了一些花花草草,而楼下房屋后面的菜地则是被我小心地培育起来,每天都会准时浇水施肥,小日子竟然也过得有滋有味悠闲自在。
但这样的滋润我其实并不喜欢,我想要的是自由,是能够彻底离开这个鸟地方。
想要离开,解蛊是必由之路。那个邪蛊虎爷自从上次之后再也没有了消息,它似乎是栖身在我身体之内,但我又完完全全感知不到,因为身上找不到丝毫跟诺琪那样的纹身印记,而且不管我如何呼唤,那虎爷就是不再搭理我。
我的身体也出现了极为显着的变化,这种变化全都是在劳动中体现出来的,不管是提水也好搬砖也罢,我干起活来体力竟然惊人的好!实际上,早在我用力敲马禾常那一闷棍的时候,我就发觉自己的力气似乎有所增长了。
这样闲适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在我将九字真言学了四五个之后,在一个有着阳光的正午,三个一袭黑衣吊儿郎当的苗汉出现在了一楼门口,他们自然是直接冲着我来的。
“阿白哥!出来!”
“给老子出来!”
“什么事?”我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往下望,一只手叼着烟,另一只手则是端着一个茶杯。
“马老板请你过去一趟。”一个尖脑袋用尖声细气的声音抬头说道。看到这三个人的尊容,我突然意识到,诺家的家训还是有先见之明的,知道找外面的帅哥女婿,这苗寨之中纵然是美女如云,但男人们却一个个歪瓜裂枣的,年长的还好,多多少少有了些气势和沧桑,这些小年轻们就着实是有些丑了,就好像没有进化完善的猿类……
呵,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这马禾常,显然也是被敲他闷棍的雷锋吓破了胆,这会儿开始找我试探了。
我心中暗忖,脸上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抗拒来,毕竟雷锋嘛,那种人物只能存在于传说之中,真要是顶着这样的传说级称谓用于装波依,天知道后面会遇到多大的麻烦。那一夜发生的一切对于年轻气盛的我而言毫无疑问是深刻的一课,经历过那种无力,绝望,悔恨,大转折之后,我已经懂得了作为一个成熟男人而需要表现出来的姿态。
“好的,我一会儿就过去。”虽然这几个家伙一个个都是黑着脸拽的二五八万似地,但我还是给了他们一个笑容。
“就是现在!你搞快点,快下楼!”其中一个歪嘴苗汉倒是挺不耐烦地嚷嚷道,一边说还不忘拍了拍自己的腰间,威胁之意尽显,那里有一柄挺漂亮的苗刀,苗刀的边上还有一把短*。
“哦,好好好!我马上就下来。”我连忙随意地换上了一身运动衣就走下了楼,一见面,那个歪嘴就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脑后很是张扬地说道。
“你小子,别以为仗着有巫女撑腰就可以翘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