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相聚
这小子被我这么一说，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羞愤难当的表情，有些不满地看了杨黛紫一眼之后，这才冲我微一点头以示尊敬，然后带着一些愤愤不平的情绪转身离去。
我这才转身看向我这女大十八变的妹妹，因为身怀重病的缘故，让她显示出了黛玉一般的清减的面容，一头略显枯燥的泛黄头发被她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结成了一个很简单的马尾辫，就连一丁点儿的发饰都没有，穿着洗旧发白的蓝色格子衬衫，但遮掩不住已经成熟长大又柔软无比的娇躯，一条很紧身的牛仔裤更加显得她那因为消瘦而纤细的小腿，脚上是一双很普通的小白鞋，是那种几十块钱的地摊货。
就是这样一身格外朴素的装扮，却更加显得她青春靓丽却又带着我见犹怜的病容。
“哥……他是我们这房子的房东，你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在四处帮忙跑上跑下的……他妈妈是对面三医院的职工，虽然只是一个负责电梯和打扫卫生的，但为了我的病也很积极地帮忙，和医院的医生护士关系也挺好，总的来说，他们一家还是热心肠的人呢。”
似乎是看到我那略显深沉的脸色，杨黛紫将目光从远去的王云聪身上收回，略显得小心翼翼的跟我解释道，那模样，就好像一只胆小的小兔子，生怕我会反对她一般。
“嗯，如果这孩子人品过得去，你也认定他是你这辈子的白马王子，那么在你的病治好之后，我会给你操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嫁给他！对了，你们才认识不长时间么？”
“嘻嘻，哥，我的病真的还有得治么？”她听到我这么说，脸上原本的隐忧顿时一闪而光，然后强笑着跟我说道。“我可不是小时候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天真小女孩啦……”
“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小女孩……呵呵，放心吧，你的病有得治，一会儿哥就给你看看，我说过了，既然我来了，那么就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情！你好好地养病，快乐地生活！其他的事情，都让哥哥来承担。”她的隐忧虽然尽去，但我心中的隐忧却又重新泛起，不过这一切都被我隐藏在心底，转而豪气干云地冲着她说道。
“嗯！我相信你！其实我跟王云聪很早之前就认识了，过去也是同班同学呢，他学习成绩一般般，但篮球打的很好，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确定关系还是最近几个月，毕竟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快到死了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吧，那我岂不是亏大了。”她俏皮地说着，倒是把我也给逗得大笑，就在这时，院墙转角处却是传来塑料袋落地的声音，我转过头一看，却发现一个身材佝偻，两鬓苍白的老头儿。
这就是将我拉扯大的杨教授啊！他这会儿的形象，哪里还有一个大学教授的样子和气质，更别提年轻时候那帅气笔挺的身姿了。杨黛紫一见到老杨，顿时回头喊了一声爸，而我这时呆立在原地，看着他被生活和岁月折磨的样子，眼泪却是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我很想也喊他一声父亲，但终究一些词汇还是哽咽在我的喉咙根本说不出口，不过细心的他却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丢下掉落在地的青菜和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将我的双臂扶住，老泪纵横。
“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这些年，真正苦的就是你啊……黑了一点，瘦了，不过看起来比过去也精神不少……你头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老人上上下下端详着我，一开口就说个不停，我四周看了看，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将地上的菜捡起来说道：“我在外面过得很好，很滋润，还收养了一个儿子！爸……咱先回家慢慢说，刚刚是去买菜了么？哟呵，还有鱼呢！今天我来给你们露一手。对了，阿蛮，快过来，喊爷爷！”
这小子一直在旁边抓耳挠腮的，似乎是因为看到我流眼泪而很不自在，这会儿听我的吩咐，他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给老杨跪下，然后喊了一声爷爷。
“我介绍一下，他叫阿蛮，是苗家的泻子。”
安乐寨虽然传统而封闭，但也让这个小傻瓜从小就接触了许许多多现代人已经消失不见的礼节。
“好好好……好哇，好哇！你能带个儿子回来，我真的很开心，你下厨，咱们爷儿两今天破例，喝两盅！”他听到了我那一声微不可查的爸，脸上风霜的皱纹顿时犹如水中的涟漪一般尽数舒展散开，更加高兴地将阿蛮拉起来，亲昵地摸着他的脑袋跟我说道。
粗壮的铁链被打开，我们也算是进入了自己的家，我直接带着菜往厨房走去，然后跟阿蛮吩咐了一声，让他把家里整理打扫一下，一顿饭很快就被我做了出来，虽然老杨并没有买很多菜，但我知道，就以他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能够买新鲜肉，买新鲜的青菜，已经是极限了。
不多时，一家人就重新坐在了小院子里面，矮小的餐桌上摆满了虽然看似简单，但却琳琅满目的精细菜肴，炒肉丝，锤肉汤，炝生菜，青椒斩蛋……
老杨小心地拿出一瓶二锅头，十几块钱的那种，然后分别倒在了我和小阿蛮的面前。
这小子虎头虎脑的，肯定也能喝一点。
“爸，我也要喝，我要跟哥喝一点！”她马上举手。
“放肆，你想都别想，快去给你小侄子盛饭！”我立刻给了她的小脑袋上一个爆栗，然后在上衣口袋里面拿出了三沓厚厚的钞票，放在老杨的面前。
这些钱虽然不多，但足够过上一阵子的，咱们要不还是先搬到医院隔壁的职工小院租房子住吧？让袋子直接住医院里面去，毕竟那里条件各方面都要好很多，这地方肯定很混乱。我抬头看了看院门口那厚重无比的铁链门锁说道。
老杨一见这么多钱，顿时惊诧万分地看着我说道：“这……这么多钱！你这钱都是哪来的啊，一次又一次地跟家里寄钱，可不是什么作奸犯科……”
就连杨黛紫也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爷爷！我干爸是寨子里的蛊公！是最有本事的人啦，这些钱都是那些大老板大明星大官儿送给他的！”不等我细细解释，这小子却是端着大大的饭碗大声地为我辩解道，有了这个天真孝为我背书，再加上他那一声亲切的爷爷，让老杨疑虑顿消，颤抖着手将钱收好之后说道：“这么多钱也不容呀，哪怕是别人送的，你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转眼就要奔三的人了，却把你耽误得根本没办法谈婚论嫁……不过搬家的事情咱先不考虑了吧，毕竟到处都要用钱，我还是想为你妹妹再进行一次换肾手术……”
他一边说着，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两颊流下，然后抓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喂喂，老爷子你喝慢点！”我连忙劝阻，然后也拿起杯子一口干掉，小阿蛮竟然有样学样，跟着大口喝下去。这小蛮子不仅背着我偷偷抽烟，竟然酒量也有些吓人，我拦都没拦住。“我之前跟袋子说过了，既然我回来了，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她的病一定能治好，我们自己的房子，也能够要回来！”
说到这里，我又有些咬牙切齿起来，这个家庭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这一切的源头，其实并不是杨黛紫的病，而是那个姓张的女人！
一顿中饭吃得既温馨，又伤感，以至于老杨教授酒量不济，竟然是趴在小桌子上就睡着过去，我连忙让阿蛮将他背到他的房间里去睡好，然后走出来帮着杨黛紫收拾，这丫头始终紧紧贴着我，就好像生怕是我再度消失一般。“小袋子，我的毕业证书之类的东西，都在家里吧？下午要是没什么事情，我打算去人才市场转转，先找份工作稳定下来再说。”
“都在的呢，爸爸经常会把你的毕业证学位证拿出来擦擦看看，视若珍宝，不过说起来，哥，你现在比以前帅了好多呀，尤其是这短头发，看起来真man！你那毕业证上的头发几乎是要遮住脸啦，看起来也没有这么阳刚。”
相由心生，或许我这也算是相由心生了吧。我笑着摸了摸脑袋上的小疤痕想道。“你别收拾了，让小阿蛮做，这小子耐力惊人，平日里也都是让他干一些蓄的，我晚上睡哪儿？他不仅干活不错，还能看家护院来着，就让他给你当小保镖！”
“是的，姑姑，我做事很麻溜的！”小阿蛮听我表扬他，顿时喜笑颜开地邀功。
“这……咱们这房子好像是小了点，一共也就是两间，要不，你睡我那个房间吧？让爸带着阿蛮睡，他那个房小一些，床也是一米五的，睡不下两个大人呢，我这间主卧是两米的大床……我晚上一个人睡，会经常做噩梦。”她微微偏过脑袋想了想，然后下意识地说道，但马上却又霞飞双颊，似乎想到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还跟过去那样两小无猜也不太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