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第二天，刘心武起了个大早来到工地上，正好小绺也在工地上，正和王益民说话。他看见了刘心武来了，就问，刘主任，你来这里弄啥？刘心武很尴尬，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干活。小绺笑了笑，明亮的近视眼镜上闪动着早晨的红霞，这活你能干？不好好的在村委会的办公室呆着。刘心武的脸青的发紫，头皮木麻。王益民蹬了小绺一眼，低声说，嘴里积点德吧，年纪轻轻的。

    小绺在市农专毕业，学的是农林，毕业后回到了村里。他有回村创业的大志向，立志要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大干一场。村西是一片果园，是村里的集体财产。但村里疏于管理，树枝密密麻麻，就像城里女人的烫发一样凌乱。小绺找到了支书刘旺要承包，刘旺一连说了三个好。这个果园村里也没人管，快荒了，你包了吧，挣俩钱比荒那里强。小绺就承包了果园。修剪，打药，施肥，除草，他们一家人忙了两年，果园变了模样。到了春天，苹果花开，一树接一树，雾蒙蒙，粉嘟嘟；到了秋天一树接一树的苹果就像熟睡的婴儿的脸，红扑扑，粉光满面。小绺高兴，果园里是响亮的歌声；爹爹高兴，坐在果园里抽着旱烟，笑容就像秋天的阳光一样生动。

    刘心武不高兴，他有自己的想法，果园荒废了，把果树砍了，那一大片的黄土地就顺理成章地到了自己的手里。这些地他也不种，便宜转给二哥，既得了实惠，有落了人情。他巴望着果园荒了，半道上却杀出了小绺个杂种。刘心武恨，刘心武恼，气得他骂小绺，一蹦八丈高。他去找老二，老二在窑里烧得半熟还不到。刘心武说了自己的想法，老二说，收拾小绺还不容易，就像伸手从裤裆了拔根蛋毛。

    刘家老二去了果园，找到了小绺，大黑脸上的眼睛瞪得溜溜圆。他指着小绺的鼻子问：你知道这地是哪一组的吗？小绺有点惊慌，知道，怎么了？不怎么，这地原本是俺组的，也有我一份，到过了年我从地当中种一块，这便宜不能叫你一个人占完。小绺楞了好一会，他没有想到这里还有这些事情。小绺说我给村里签有合同，你别想，我把果园弄好了，你眼红。刘老二说，谁眼红，妈的巴子你欠揍。小绺说，你骂人，把你的嘴巴擦干净。刘老二心中的火焰往外窜，老子还打你呢。他冲上前去就打，两个人扭在了一起。小绺的爹也参了战，爷俩对付一个人，不是问题，把老二揍得鼻青脸肿。

    刘老二吃了亏，跑回了家，叫来了他的几个弟兄。一场血战，小绺和他爹败了下风。他们把小绺狠狠地揍了一顿，弄得头皮血流，住在了医院，官司打到了刘旺那里。刘旺说，先不说事，看伤要紧。

    刘心武高兴，妈的，花几个钱算个球，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刘家兄弟不是好惹的。他的眼里放射出蓝莹莹的光芒，就像一只刚刚舔过血的大狮子，在村里人面前炫耀着。

    小绺的爹头上被打出了几个包，到医院稍一处理就好了。小绺被刘心武打折了胳膊，住了一个月医院才回家。刘旺问小绺的爹咋办。小绺的爹说算了，刘家那几个恶鬼俺惹不起，事再弄大了俺家以后没法办。

    那片果园就到了刘心武的名下。

    农村人眼里没有什么法律，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套大同小异的处事哲学：那就是谁厉害不惹他。马齿苋是一种难收拾的凶恶的野草，但把他放在毒太阳下暴晒，不出三天，它就会老老实实说实话。

    晒人就是他们解决问题的办法。

    小绺含泪去了深圳，凭他的文化程度混的不错。从此，小绺家那一大家人就晒刘家的兄弟，见了他们扭扭脸，就像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农村的形势一天比一天好，惠民政策一天比一天多。不让收老百姓的钱和粮，刘心武就想不出收拾小绺家的办法，小绺家对他的白眼，气得他头上蹦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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