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在秀水河村，刘旺喜欢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小绺，一个是老笨。刘旺喜欢小绺，是小绺的聪明和诚实，在刘旺看来，小绺是办大事情的人。他喜欢老笨，是老笨长了一个好玩的外表，时常把老笨当成一个小玩意。刘旺只要一见老笨的面，就想骂老笨几句。有时几天看不到老笨，他能专门跑到秀水河岸，骂老笨一通，用他的话说这叫“得劲”。

    在老笨心里，刘旺是一个挺不错的人，虽然他的嘴就像稀屎鸭一样把不住门，但是，老笨觉得刘旺心眼挺好。那一次，老笨把老修爷的两个纸货儿立在了刘旺的家门口，刘旺当时火冒三丈，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村里人都知道，这是最损人最霉气人的事情，但是刘旺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后，马上平静了下来，专门跑到老笨的家里，安置爹娘不要打他。

    刘旺说，开玩笑的事情，千万别打孩子，如果你们打了老笨就等于打我，就是以后不让和老笨玩了。老笨的爹娘很感动，看看人家刘旺，把这么大的事情几句话摆弄得风平浪静。

    事后，老笨也觉得这次玩笑开得太大了，真对不起刘旺，去给刘旺赔个不是。哪里知道，老笨还没有开口，刘旺就开口骂起了老笨。老笨，你个孬种有胆到夜里把老修扎的那个“快来”弄得你娘的床上，让他搂着你娘睡。老笨无言以对，倒是路莲不高兴了，伸手端起了茶缸浇了刘旺一脸凉水：你五十多的人了，为大不尊，这能怪人家老笨吗？刘旺和老笨很尴尬，相视地笑了，刘旺的脸像戏里李逵，老笨的脸好似戏里的时迁。

    老笨和小霞第一胎是个丫头，小霞又怀了第二胎，他们都抱定一个要男孩的信心。老笨知道村里的计划生育是刘心武主抓的，但老笨不去找刘心武，他讨厌刘心武。按说，就生育二胎这件事，老笨要是去哀求刘心武，这事稳能办成，毕竟他救了刘心武的命。可老笨不这样想，他不想让刘心武感激自己，救他的命是应该的，自己怎么能涎皮赖脸地拿计划生育这件事去和刘心武扯平。老笨决定去找刘旺。

    老笨知道，刘旺是不收村里任何人礼物的。他想，哪也不能空手去。老笨在秀水河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他知道秀水河里有的是好东西。晚上，把螃蟹笼子放到了河里，一大早，来到河边，把笼子从河里捞出来，里面是很多绿莹莹的螃蟹。老笨把笼子提回家，把里面的螃蟹倒出来，弄了大半盆子。正值中秋，那些碧绿的蟹儿正肥，小霞很高兴，老笨，你弄这么多的螃蟹是卖的吧。老笨说，不卖，要送给刘旺叔。小霞马上明白了老笨的意思，她也听说刘旺是不收礼的，老笨竟想到了这个法子，激动地小霞把她那粉红的小嘴凑到了老笨的脸上，来了一个响亮的吻。

    老笨凑着夜色，提着螃蟹来到刘旺家。刘旺看见了老笨，龇着牙笑了笑，说，老笨你咋来了？老笨说，刘旺叔，昨天夜里我逮了好多的螃蟹，可肥了，送来让你尝尝。刘旺的黑脸上挂满了笑，让老笨把那些螃蟹倒进了脸盆里，螃蟹也许在蛇皮袋子里憋闷坏了，一倒进盆子里就乌泱泱地扭动着肥胖的身体乱爬。刘旺很高兴，让路莲赶紧收拾起来。我日你娘老笨，你还挺孝顺你叔，把这么好的东西给我送来。刘旺骂老笨。

    秀水河的螃蟹味道很鲜美，这几年捉螃蟹的人多了，河里的螃蟹一天比一天地少了，老笨给刘旺送这么多的螃蟹，刘旺当然很高兴，他一高兴，就满肚子找词骂老笨。

    老笨，你孬种可算是办了件好事，这不比给我送纸货人强吗？我日……路莲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后面的话到了刘旺的嘴边又咽了回去。

    玩笑归玩笑，停了好一会，刘旺问老笨，你黑灯瞎火地从秀水河回来找我，不光是送这些螃蟹吧。老笨有些难以启齿，肚子里似乎有话说。刘旺急了，老笨，咱爷俩还有啥活不能说，说吧，叔能办到的事一定给你办。

    老笨把小霞怀孕的事给刘旺说了。刘旺好一阵沉默。爷们，咱爷俩平时爱开玩笑，但是这件事你还得跟村主任刘心武说，你也知道，刘心武俺俩有约定，计划生育有他主抓，不过，看到咱爷俩的交情的份上，我可以帮你说说。

    刘旺说起正事一本正经，没有一点推脱的意思，老笨听了刘旺的话心里很舒服，就连声地道谢。刘旺又开始没了正经话，要是你娘来了就不用拿这些螃蟹了。路莲又是气又是笑，撅嘴瞪眼地说刘旺，你这么大的岁数了，可别说一句正话，孩子老远地来求你，你就好好地给孩子说呗。

    刘旺收了老笨的螃蟹，使老笨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他感到，计划生育这件事刘旺不会难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