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那天夜里，刘心武洗澡钻进了水草里，老笨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拖上了小木船。当老笨把小木船驶向了河岸边，还没等刘心武说一声谢谢，老笨扭头就走了。刘心武挣扎着爬到船舷上，好一阵的呕吐，吐完了肚里的绿水，躺在了老笨的小木船上，感到心里好受多了。墨蓝色的天空缀满了亮闪闪的星星，他听人们说，天上一颗星，就是地上的一个丁。自己现在还活着，天上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一定还在夜空里闪烁着。刘心武面向夜空努力地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但是在那璀璨的星海了，到底那一颗属于自己，刘心武怎么也分辨不出来，但他相信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确确实实地没有坠落下来，因为自己现在还活着。

    刘心武十分地感激老笨，尽管他以前认为老笨是一个窝囊废，但是现在老笨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常言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刘心武再混蛋，这个起码的道理也知道。怎么报答老笨的救命之恩呢？刘心武只有一个办法，从乡里回来，拐到了马芬饭店，要了好酒好菜，还专门捎了一条烟。他对马芬说，给我打包装好，马芬按照他的吩咐给那些东西打了包。刘心武提起那沉甸甸的一包东西，满意地笑了，心里说，这一回该对起老笨了吧！

    当刘心武乘着夜色来到秀水河老笨那个窝棚时，没想到老笨差一点把他撵出去。老笨没有喝他一口酒，吃他一口菜，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任凭他怎么对老笨表达千恩万谢，老笨的脸总是紧紧地绷着。

    刘心武知道老笨对自己心存很深的芥蒂，年轻的时候讹诈他家那二百元钱成了老笨家人对他永久的嫉恨。那时老笨还小，他的娘因为这件事大病一场，给老笨的幼小的心灵里烙下了永久的印记，使他知道，刘心武不是一个好东西，用娘的话说，刘心武是混世魔王，是害人精。在老娘多少天的反复的唠叨中，刘心武的可恶在老笨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有时，刘心武反复地思考一个问题，假如那一天老笨要是知道被水草缠绕的是他，老笨会不会划着小船去救他。从当时老笨对他那厌恶的样子看，刘心武自己就摇头否定了。

    刘心武从老笨的屋子里出来，迎着夏日的凉丝丝的夜风往家走，他的身上好像卸下了沉重的包袱。老笨啊！老笨，你救了我是不假，但是我已经感谢了你，你不接受我的谢意就怪不得我了。其实，他的心里是烦躁的，他怀着满心的欢喜想和老笨喝两杯酒，也好缓和一下和老笨家人的紧张的关系，谁承想，老笨差一点给他吃了闭门羹，让刘心武受了莫大的委屈。老笨对他的救命之恩，慢慢地在他的心里隐退了，随之而来的气愤在他的心头冉冉升起。老笨，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不就是再秀水河边摆一个破渡吗？惹急了我把你那小船砸了扔河里，看你还牛屄不牛屄。刘心武骂骂咧咧地往家走，撞到了老蜗牛地头的杨树上，额头上热辣辣的，伸手一摸，竟起来了鸡蛋大的一个包，他的怒火燃烧起来了，站在那棵杨树下大声地骂老蜗牛。

    夏夜静悄悄的，只有夏虫吱吱地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