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牵手忠犬
先前不是毫无保留诸多宠爱吗?
怎么能力暴露出来,就想着收回那份宠爱,变得戒备了?说到底,心底还是没办法真正做到毫无保留的信任。.
简直就是懦夫。
相信就相信,不信就不信,还得靠个死物来说服自己,让自己勇敢。
李馆主愤愤地背过身去,不去瞧宽衣解带中的自家阁主,心里都快呕死了。
凤将军虎眸紧闭。
衣带渐宽,氛围安静得可怕。
凤将军虎眸在眼睑下剧烈抖动,他对她是深信不疑的,也是宁愿深信不疑的。但是,从鬼门关上走一遭回来性格大变,可以理解;骨骼清奇两年瞬息练成武学奇才,可以体谅;那医术呢?
区区两年,如何能成就比扬儿更加精湛的医术?
金銮殿上的情景在脑海里幕幕重演,这一次,就是他想自欺欺人都不行。是以他宁愿忍着对凤张氏的愤怒,忍着处罚凤张氏的迫切心情,也要先把这层疑惑先行解开再说。
凤珺戎将凤将军脸上的挣扎和郑重看在眼底,也正是理解了他对此事的看重,她才没有心生怨硗不满,愿意如斯配合他的试探。
精致的白绸亵衣滑落,雪白香肩露出冰山一角。凤珺戎背过身去:“睁眼吧。”
凤将军瞳仁转动得愈发欢快。
瞬息过后,凤珺戎并未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的右肩上,不由低声催促。
凤将军尤在挣扎。睁抑或是不睁?看抑或是不看?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在脑海激烈掐架,势要斗个你死我活决出胜负,挣扎太过剧烈,连带着他的气息也跟着急促起来。
被对着他的凤珺戎挑眉。
李馆主也开始纳闷:这凤将军又是在搞什么鬼?
一阵令人心慌的死寂。
良久,死寂的书房才响起凤将军挫败颓然的声音:“把衣服穿起来吧。”
“嗯?”
“你告诉我,你右肩有没有海棠印记。”
凤珺戎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凤老头这是压下心中深藏的疑窦,打算相信她了之后,幽幽黑眸闪过笑意:“我说你就相信?”
“信。”
简单一字,铿锵有力,是挣扎过后的坚定,恍若那风雨过后的彩虹,鲜明耀眼。
“那……”凤珺戎收拢亵衣,穿上衣服,转过身面对着凤将军,故意把声音拉得极长,满意地看见对方眉头迫不及待地高挑而起,这才慢悠悠地补了两字:“没有。”
凤将军猝然睁眼,虎目暴凸,不可置信,一副亲眼见证天塌下来海水枯竭岩石腐烂的错愕和讶然。
那目瞪口呆心若死灰的模样愉悦了凤珺戎,消灭了她心底滴滴不满,她哈哈一笑,不顾尊卑调侃道:“怎么?就许爹爹怀疑女儿让女儿伤心,不许女儿逗弄爹爹让爹爹错愕?”
清丽绝尘的小脸,背对着光,瞧不清面上神色,但从那欢畅跳跃的笑声中,足以知晓,女子是极为开怀的。.
呆若木鸡的凤将军反应过来后,提起的心重重地放了下来,回归原处,心里默叹:有就好,有就好。若真的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作何反应……
还好有……
压在心底的石头落了地,凤将军一扫先时的冷漠和疏离,跟着长笑一声,笑声洪亮如钟,肆意洒脱豪迈清透。
门口的凤珺扬听到这一笑声,那抹忧心忡忡终于褪下温润焦灼的俊颜,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怡然。
他敲门而入,与几人围坐在书房休憩的偏屋里,听着凤珺戎带来的李馆主讲述她近两年的故事。
故事跌宕起伏。
凤将军听得心惊肉跳,脸色一会儿凝重一会儿放松一会儿担忧一会儿豪迈,简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将世间的酸甜苦辣咸通通吃了一遍。
李馆主话音刚落,凤将军站起身,垂眸拱手朝他深深一拜:“小女幸得世外高人相救指导,脱胎换骨成就今日风华无双,吾却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高人,请受吾一拜。”
李馆主红尘浮沉多年,早已练就宽广若海的胸怀,能笑对万事,从容以待。曾有人瞪鼻子上眼藐视打压他,他都从容地一笑置之,不带丝毫怨怼不满。
但是今日凤将军给了自家阁主脸色看,还怀疑阁主,哪怕心知这也是阁主甘心承受的,他仍旧发挥少时的小心眼儿,傲慢地哼声撇头,不受凤将军这感激又歉然的一拜。
凤将军未曾预料到还有人敢如此漠视他的示好,一时愣住,有些尴尬。
凤珺戎闷笑:“爹爹诶,女儿的师傅就这小脾气,没有特意与你为难的意思。你若真想感激他,随便来点雪云片糕贿赂贿赂他,他就心满意足了,不必如此郑重道谢和道歉的。”
李馆主瞬息默然。
阁主,雪云片糕只有您爱吃……
凤珺扬忍俊不禁,这小贪吃鬼,拉了帮手编排杜撰了故事忽悠爹爹还不够,竟然还想着趁火打劫,讨点吃食。到底是何方神奇水土,才能孕育出这样一个厚颜无耻心黑如墨的奇女子?
氛围正酣,凤珺戎想起凤珺扬反复念叨的疑惑,挑眉好奇:“哥哥,你昨晚想问爹爹的问题,是什么?”
凤珺扬陡然沉默。
凤珺戎催促:“快说快说。”
凤将军也是诧异。
被三双好奇催促的眼神盯着,凤珺扬温润的俊颜僵硬了瞬息,仔细斟酌了几句方才说道:“爹自戎儿出生时便拨拢了七名出色的隐卫环饲周身,隐秘保护。凤张氏和凤轻歌囿于内宅限制,能够买通的江湖高手想来也不多,为何戎儿掉入陷阱遭人围杀,七名隐卫无人现身营救?抑或是回禀?”
“隐卫?”
凤珺戎愣了一下,凤隐阁老头捡走她时曾提及,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纯属单方面的虐杀。若原身有七名出色的隐卫相护,那为何还会命丧黄泉?
她抬眸同样疑惑地看向凤将军,后者脸色僵硬,虎眸闪烁游弋,偏不敢对上凤珺戎的眼。
这番异常的反应令凤珺戎垂眸,看来凤老头宠爱原身不假,但是原身身死这一事,凤老头心知其中必有隐情,却未着手调查替原身报仇……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凤珺戎心思电转,面上仍旧一片浅笑盈盈,盯着凤将军期冀他给出答案,凤将军脸色一僵再僵,正愁着不知如何应对,正好元福管家笃笃敲门。.
凤将军狼狈扭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道:“进。”
凤珺戎与凤珺扬对视一眼,疑窦心生。
元福依依给人见了礼,这才禀明来意:“老爷,九皇子登门造访。如今正在大堂上等候。”
来得真快。
凤珺戎嘴角一抽,说好巳时登门,如今才不过辰时三刻!
凤将军也是疑惑,然后令他更讶然的事还在后头。但见元福圆滚滚的老脸挤成立肉包,十分懵然地禀告:“老爷,九皇子带了随身换洗的衣物,颇有种想要长留府中的架势。”
凤珺戎:“……”
凤珺扬左右寻思半晌,依旧不得其解,便也暂时按捺心中疑惑,起身先行告辞,凤珺戎紧随其后。
轩辕燮登门仅有被其从僵硬难言的境地中解救出来的凤将军感到开心,凤珺戎和凤珺扬可一丁点儿都没有,更甚是,连轩辕奕知晓轩辕燮竟以让凤珺戎看诊伤寒为由客居将军府,一双脚恨不能跳得比天高,生怕他一个近水楼台发现自家皇妃的美,稍不留神就把人勾走了。
有心想要效仿他客居将军府,对轩辕燮进行严防死守,架不住凤将军也是个胆子大的,他得罪不起轩辕燮,不敢拒绝他的要求;但是无实权的轩辕奕,他自认还是有底气婉拒的。
木笔听得笑出了泪。
凤珺戎也是无语,然而更令她无语的,是一大清早便登堂入室轩辕燮,她头疼地看着他的红润气色,抽着嘴道:“风寒?”
轩辕燮与凤珺戎相对而坐,面若冠玉,凤眸幽邃,一张俊美容颜冶丽若妖,足以倾倒万界生灵,一袭墨绿锦袍加身,墨发妥帖垂落,更衬得他一丝不苟,周身流动的是激扬傲然的桀骜气息,宛若意气风发的王者,单是坐着,便能迷人眼乱人心。
木笔暗暗咂舌,若说小姐是世间罕有的美景,这九皇子就是三千世界里罕有的美景。这样的风华气度,这样绝色姿容,竟然长在了征战沙场的男人身上,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此刻,三千世界里罕有的美景点头,十分乖觉地伸出右手由其把脉,一边说道:“该是风寒,夜里总是头疼脑热得睡不着。”
凤珺戎撩了他一眼,气色好得不得了,在这儿充什么虚弱布?她呵呵,没好脾气地听他瞎掰,:“还有呢?”
“夜半身体总是不经意发热,唔,忽冷忽热。”
木笔站在檀木桌不远处,随时待命。闻言,眼眸微闪,这听着倒真有些得了风寒的模样,心里这样想着,却听闻自家小姐不咸不淡唔了声,继续询问:“还有呢。”
“脑袋里总是浮想联翩,折磨得人头疼欲裂。”
凤珺戎默然半晌,这才抽着嘴角说:“你这不是发热,而是,发……”她斜睨了眼,在轩辕燮挑眉期待的神色下,点绛朱唇毫不客气地轻轻吐出一字:“春。”
木笔噗嗤一笑,旋即低头不敢看轩辕燮的脸色,总觉得小姐太不给这声名赫赫的九皇子面子了,竟然如此直言嘲讽,也不知九皇子的脸色会是如何恐怖。
不想轩辕燮却是唇边含笑,淡定地收回手,理直气壮地说:“总归是病,就得治。看样子凤小姐已经找出病因了,那就即刻诊疗吧。”
“真要我治疗?”
“没错。”
相思病,唯她能解。
凤珺戎瞧出他心中所想,哪里没反应过来他是在撩拨她,几乎是立时的,额头青筋乍然蹦出,咚咚地跳得欢快,她说出口的话又慢又重,恨不能生生撕了轩辕燮这不要脸的东西。
“木,笔,去,拿,笔,记下,黄连三钱,木通四钱,龙胆草一两,苦参一两,十碗清水熬成半碗,每日二次,日,日,煎,服。”
木笔轻轻啊了一声。
这四味药,皆为清热解毒的苦味中药,寻常药方里仅是加了一味,便能让人喝得哭爹喊娘。而今……四味药俱全,小姐这是趁人病要人命啊。
“还不快去。”
木笔领命,冷不防在踏出房门前,又被唤住,“等等。”
“小姐?”
凤珺戎继续道:“记好药方,先去府里药房取贴药,亲自熬煮一帖端过来。”
木笔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是。”
轩辕燮即便不懂木通和龙胆草有何药效,但黄连和苦参他确是知晓的,还没见到黑汁中药,他就忍不住心里泛酸,一张妖冶的俊颜扭曲得不像样。
“这是……”
“诊疗啊。”凤珺戎忽然变得笑眯眯,十分惬意地支手托腮欣赏轩辕燮难堪至极的脸色。心说叫你死缠烂打,不趁机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当她身娇体弱易推倒了。
“药我带回去命人煎熬……”
“即刻诊疗啊。”
凤珺戎拿轩辕燮自己的话堵他的嘴。
轩辕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脸色几变,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心里暗示,总觉得口舌开始泛苦,他耳朵微动,确保这阁楼堂屋及其附近唯有自己的心腹在场之后,忍不住撕开伪面,直截了当地说:“那三日重逢的赌约胜者是我。”
凤珺戎挑眉疑惑:“九皇子在说什么?”
“别装了,金銮殿上,凤轻云的遍身伤痕只是外象,真正令他五脏六腑受到重创的,是剑客极速攻击时散发的凌厉剑气,能够以剑气伤人无形,这番能耐江湖中能有几人?”
“瞬息之间能够以四十八根银针逼人血液倒行逆施,催逼心脏有力跳动,这番精湛医术若说从凤珺扬那里习得,你以为我会相信?”
凤珺戎漫不经心地听着,丝毫不以为杵。是真是假唯有她能分辨,死咬住不知道不承认,轩辕燮心中再笃定也徒劳无功。
不想原本漫不经心的脸色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是陡然破功。
轩辕燮平静地抛出一个惊雷:“形貌可以易,音色可以变,体态气度确是不能改。茶馆被端时,同样有名为袖香木笔的丫鬟随侍。”
我去!
凤珺戎眼皮一跳。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怪不得香山茗战当日轩辕燮会出手相帮,根本就是依照声色体态心有怀疑,又有随侍的袖香木笔作保,他心中再不笃定才奇怪了。
蝶引?
去他的蝶引。
折腾了半天也不过是做最后的确定而已。轩辕燮这厮根本就是胸有成竹,他要的,唯有那三日的赌约而已,不论有没有蝶引,他三日内都将登门造访。能通由蝶引逼她自认最好,若是不能,也起了个话头作用不至尴尬。
这到底是谁戏耍了谁?
凤珺戎头疼,直至木笔端着泛着腥味黑汁去而复返后,这才稍稍缓解了点,罢了,谁戏耍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输就输了。
认输的勇气她还是有的。
她接过药汁,皮笑肉不笑地递给了轩辕燮:“喝干它。”
轩辕燮拒接。
凤珺戎挑眉:“喝完有惊喜。”
黑得流油的药汁散发出又苦又腥的味道,刺鼻难闻。轩辕燮放缓呼吸,竭力不去闻那勾人命的毒药,听到凤珺戎的话,那幽邃的凤眸微闪,“惊喜?是好还是坏?”
凤珺戎笑眯眯:“管他好还是坏,你是喝呢?还是喝呢?还是喝呢?”
态度随意,失了先时故意伪装的木讷矜持,笑眯眯坑人的模样倒像极了初遇时的腹黑狡诈。
轩辕燮心有所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抢过药碗,也不管它是否滚烫是否恶心,滋遛滋遛跟喝蜂蜜糖水一样,将它吸溜殆尽,木笔看得目瞪口呆。
凤珺戎视线落在他苦不堪言的眉宇,再落到他没有半丝作假喝干药汁的行径上,感受到他那自火烧火燎饮尽药汁的动作中倾泻而出的期待和窃喜,她眉梢轻挑,明明是指点江山的骄傲王者,却甘愿任她连番拒绝连番耍弄,生气也只因她不同意他亲近。
好奇怪的男子。
难道真有所谓的喜欢?
“一滴不剩。”轩辕燮倒扣药碗,无一滴残渣流落,凤眸燃起璀璨烟火,示意凤珺戎可以宣布惊喜了。
凤珺戎起身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眸光看向柴房的方向:“男人,陪你的女人看戏去。”
轩辕燮震慑当场。
木笔讶异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张着小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小,小姐?”
男人?
女人?
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还真就是。凤珺戎瞥了眼目瞪口呆受宠若惊的轩辕燮,也不知道自己是好笑多一些还是好气多一些,颇为好心地替木笔合上下巴,朝着轩辕燮努嘴:“喏,那就是你和袖香期待已久的姑爷。”
说的这般明显,要是木笔还没反应过来当真没救了。她苦了一张脸:“小姐您这是在开玩笑吗?”
方才明里暗里的争锋相对她可是瞧出来了,怎么记个药方熬帖中药的功夫,就一笑泯恩仇不计前嫌相亲相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