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八月底的某天，郝蔷和公司资深的游戏剧本创作者约好在公司讨论剧本。虽然是约十点，但是她还是一早就去。她多带了一份早餐，藏在包包里，打算要给朱仲旭吃。
还没进公司之前，她打了电话给朱仲旭。「早安，你还没吃吧？」她的声音蓄着浓浓的甜意。
「你是指我还没有吃你吗？」朱仲旭笑笑地说。
她脸一红。「现在是早上耶！」
郝蔷往街角的便利商店走去，想要加值捷运的悠游卡。
「所以晚上就可以吃了。」朱仲旭装傻地说。
「喂，这我很难回答耶！」郝蔷娇嗔着。「我说真的啦，我带了早餐要给你吃。」
「对我这么好喔。」朱仲旭笑着说。
「不对你好，那要对谁好？」郝蔷一脸的笑。
她专心跟朱仲旭说话的时候，不小心擦撞到一个人的肩膀。「对不起。」她跟对方说道，眼睛瞄了下对方。
朱仲旭愣了下。「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郝蔷撞到的人竟然是Alina，她突然愣了下，忘了回答朱仲旭的问题，直觉地说：「我晚点再打给你，掰。」
Alina被撞到后，故意没走，留下来看着郝蔷。
郝蔷穿了件简单的黑色烫金棉T，脖子挂着朱仲旭送她的项链。
Alina看着郝蔷，突然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
「好久不见。」郝蔷被她看得怪怪的，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不好意思，刚刚撞到你了。」虽然她对Alina并不愧疚，但是见面好像总有点尴尬。她会这么早来找朱仲旭，也有避开和Alina遇到的用意。不过既然碰到了，她尽可能地对Alina释出善意大方的笑容。
「是啊，好久不见。」Alina一笑。
Alina很聪明，猜得出来郝蔷刚刚是在和朱仲旭通电话，她甚至怀疑郝蔷是来找朱仲旭的。
「喜欢这条项链吗？Alina问。
郝蔷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问，只好含糊地说：「喜欢。」
「那就好。」Alina说得很轻快。
郝蔷皱起眉头，忍不住说道：「我不知道你对我戴什么项链这么关心。」
Alina笑道：「因为那是我去挑的啊。」
郝蔷当场傻住，完全无法反应。
「情人节礼物，是吧？」Alina的语气愉快极了。
朱仲旭太忙了，所以就请Alina帮忙挑个项链。他只说出大概想要的类型，并没有说是要送给谁、为什么要送，不过Alina凭着女人的直觉也可以猜出来。看到郝蔷戴上的时候，她虽然心里觉得酸闷，但是转个念头，她想郝蔷如果知道的话，一定更呕，所以故意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郝蔷的脸胀红，半晌后，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就转身跑开了。
郝蔷一路狂奔进公司，中间偶尔看到一、两个人也没打招呼，闪过人之后，直接杀进朱仲旭的办公室。
砰地一声，她打开朱仲旭办公室的门。
朱仲旭怔了怔。「怎么了吗？」
「还你。」郝蔷怒气冲冲地把项链扯了下来，
「干嘛？」朱仲旭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觉得呢？」郝蔷瞪着他。
朱仲旭想了下，怀疑郝蔷知道了项链的由来。可是……
见他没有回答，郝蔷失去耐心地叫着。「难道你不觉得叫助理去帮你挑情人节礼物是很糟糕的事情吗？你把送我礼物，当作是公事吗？你这是打发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可你不要送我。」郝蔷一连串的话噼哩啪拉地说完，态度不善，声音又大。
「有什么话我们好好沟通，你先不要这么生气。」朱仲旭起身，先把门关上。
这是办公室，他不希望他们的争吵被别人听见。
他去关门的时候，Alina正好走了过来，她显然已经听到了郝蔷的爆吼，嘴角逸出了一抹愉快的笑意。
「你说的？」朱仲旭皱紧眉头。
「这是业务机密，不能说的吗？」Alina耸耸肩。
朱仲旭恼怒地看了Alina一眼。
Alina脾气也上来了，故意笑笑地对他说：「不高兴可以辞掉我啊。」
今天是怎样，女人全疯了吗？「不可理喻。」朱仲旭丢下这句后，把门关上。
「Alina在外面吧？」郝蔷不快地说，「你不用怪她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是你做得太过分了。她喜欢你，你竟然叫她帮我挑礼物，这对她还有对我，都太差劲了。」
「没那么严重吧。」朱仲旭耐下性子地说。「这件事情再简单不过，我很忙，然后请我的助理帮我挑个礼物，就这么简单。因为我没有喜欢Alina，所以我也不假设她喜欢我。礼物是不是挑到合适你的，能让你喜欢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来他不觉得这件事情会被发现，二来这件事情也许稍微欠妥当，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这么严重。
「少来！」郝蔷哼了一声。「不要以忙做藉口，忙就可以这样吗？挑个礼物真的没有时间吗？这是情人节的礼物，不是垃圾袋耶，谁去买当然很重要了。你每次都这样！」
郝蔷正在气头上，她所有的情绪和思绪全都混在一起。他的忙碌，事实上，让她累积了不少的委屈，这回全一起爆发。
「我们不过只过了一次情人节，哪有每次都这样？」他受的训练使他很重视语言的逻辑，但是这样的质问，在她听来是在找她的语病。
郝蔷气得胸口起伏着。「你打算只跟我过一次情人节，是吗？」
「你怎么会把话扯到这里来呢？」他完全不能理解。
「你有没有算算我们相处的时间到底有多少？忙、忙、忙，你总是在忙！配合、配合、我永远都在配合！但是这件事情，我不能接受，再忙，你都不能这么过分！」她失控地扬高声音。
「你理性点好吗？你是想找我沟通，还是找我吵架？」他试着压低声音，让情况和缓。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是因为郝蔷张扬的气势，而是因为郝蔷语气中蓄积的不满。他从来不知道，她有这么多的不满。
「对，我是找你来吵架。」郝蔷越想越气，「不对，我是来骂你的！你！差劲！」她虽然很生气，但是一下子却想不出来骂他什么才好。
在朱仲旭怔愣了半晌的时候，她脱口骂了个字——
「靠！」
郝蔷自从和朱仲旭在一起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字了，恶狠狠地吐出之后，她有种难以言表的畅快感。
她转身大步地走，砰地一声，再度把门关上。
Alina还在外面，但是她看也没看Alina，就这样离开。
出了办公室的门，站在电梯口时，她才突然一愣——她是要来找人讨论剧本的，不能现在就回去啊……
「呼。」郝蔷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刚刚恶狠狠的时候是觉得很过瘾，可是很快地，烦闷的感觉又霸住了心口。脑中一团混乱，思绪无法整理。
「唉。」她又叹了一口气。
她极需要新鲜的空气，想了一下，她决定走楼梯到顶楼去透透气。
他们公司在六楼，但是顶楼却在二十七楼，她就这样走了上去，楼梯间最容易散落烟蒂，但是越上去，因为去的人少了，所以地上越干净。
到了二十六楼的时候，安全门虚掩着。郝蔷正想推开的时候，却听到楼梯间传出暧昧的喘息声。
郝蔷吓了一大跳，忍不坠是好奇地凑上去偷听。
「你今天怎么这么急啦？」
郝蔷脸红心跳地听着，虽然听不大清楚语句，但是从女人娇媚的声音中，她还是可以猜出来发生什么事情。
确定了是怎么回事之后，郝蔷尴尬地想离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谁叫你今天这么美……」
男人含糊的声音，听起来竟然也很熟悉。
郝蔷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虽然知道不道德，还是忍不住凑上安全门的门缝偷看着。
两个人正陷在忘情的缠绵中，动作火辣得让人咋舌，可是偏偏脸又看不大清楚。郝蔷紧张得要死，感觉心跳都快撞出胸口。
好不容易才找到角度看到这对男女的长相，看到时，她像是被雷劈到一样，整个傻住。
女的是朱仲旭的母亲曹佑宁，而男的竟然是财务部的经理——弃明昱，那个在开会的时候暗地攻击朱仲旭的男人。
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郝蔷惊愕得无法离开。
＊＊＊＊＊＊凤鸣轩独家制作＊＊＊＊＊＊
晚上，郝蔷在家中无意识地转着遥控器，烦躁不安地转身，最后终于受不了地起身走动。
「唉……」整个晚上她动不动就叹气。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郝贺翔终于忍不住问了。「你是不是跟朱仲旭吵架了？他敢跟你吵，不要他了。」
郝贺翔理所当然的疼爱语气让郝蔷笑了。
「也不是跟我吵啦！」郝蔷沉吟着。「是我骂他啦！可是现在想想，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唉，他们需要的好像只是沟通。
「你为了什么事情骂他？」郝贺翔问道。
「他送了我情人节礼物，我本来很感动，后来才发现那是他助理去买的。你知道嘛，他的助理喜欢他很久了，那个感觉很怪。」郝蔷嘟起嘴。「他用忙做藉口，可是每次他忙，我都很体贴啊。我到底得体贴到什么地步，才不会委屈呢？」她真的不懂，所以忍不住问郝贺翔。
这个问题显然问倒了郝贺翔，郝贺翔认真地皱了眉头后‘才缓缓地说道：「那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郝蔷噗哧地笑了出来，问道：「爷爷，那你觉得为什么一个五十出头的女人会跟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在一起啊？」
这件事情，对她来说的震撼跟影响，其实远大于和朱仲旭的争执。虽然已经一整天了，但是到现在，她想起来的时候，仍然觉得太惊骇了。
郝贺翔显然也被这个问题吓到了，愣了愣。
「我想你也不知道答案。」郝蔷嘴角一抹无奈的苦笑。
唉，她不知道该不该跟朱仲旭说这件事情，说了，一定让人难堪又不知所措吧……一想到这，她很心疼朱仲旭。
「为什么你的世界这么复杂呢？」郝贺翔焦虑地来回踱步着，眉头紧皱，嘴上喃喃地念着。
郝蔷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不要谈恋爱，比较好喔。」
郝贺翔想了下，倒是笃定地回答了。「不、不、不，是把你生成孙子比较好。男人，没那么麻烦的。」
郝蔷笑了出来。郝贺翔虽然没有办法帮她解决问题，但是始终给了她温暖。
电钤在这时候响了起来，郝蔷想也没想快步去开门。
果然朱仲旭正站在门外，两个人相互看着，目光里都有很多的话。
郝贺翔看到朱仲旭来，有种得救的感觉，他不用再回答郝蔷那一串的问题了。「我去外面散个步。」郝贺翔说。
朱仲旭朝着郝贺翔感激地一笑。
郝贺翔没有理他，走到门口，却是对郝蔷一笑。「你如果想砍了这男人的话，也不会有目击证人。」说完后，郝贺翔一脸酷酷地穿上鞋子离开。
郝蔷低低地笑了出来，朱仲旭无奈地摸了一下头。「这样看来，我是不是继续留在门口，会比较安全。」
「惹到我，到哪儿都不安全。」郝蔷故意撂下狠话。
「我都已经说了对不起了。」朱仲旭叹了一口气。
「哪有？」郝蔷嘟嘴。
「我传了简讯了。」朱仲旭解释。
「真的喔！」郝蔷的眼睛一亮。
「你去看，没有的话就给你砍。」看她单纯的表情，朱仲旭的心总算放下。
事情比他想的简单得多，郝蔷脾气来得快，但是去得也快。「为什么不看简讯？」换他把不满说出来了。
「我等了一天的电话和简讯了！」她说得满腹委屈。「等不到，就怒了。我就想，哼，干嘛每次都是我等你，永远都我配合你，体谅你，没这回事。」
朱仲旭摸了摸她的头。「所以我说了对不起，」他不是没有想像过她的心情。
他指腹的温热，以及那低柔的声音，让她的心口一下子浸透在属于他的温柔之中。那种温柔会让人的心软了，让人的眼眶微微地酸着。
郝蔷抱住了他，胸口紧紧地贴着他的宽阔胸膛，她总能在咚咚的心跳中，找到一种奇异的安稳。
郝蔷更紧地箝缩着双臂，她好爱他啊！也想成为他可以依靠的力量，在他软弱的时候也能帮助他。
「相处的时间已经这么少了，我们不要再拿来吵架，好吗？」朱仲旭低声地一叹。「我爱你啊。」
他不是没有感受到这段感情中隐藏的不安，时间这么少，彼此的优点被扩大，缺点被缩小，在一起的时候，甜蜜得让人恍惚晕眩，那么的想要天荒地老。
因为这样，愿意含糊着某些的委屈。
可是相反的，时间这么少，只要几次的偷懒，几次的不经心，甚至是几次的误会，爱情中的甜蜜感觉好像就会急速地消散。
只有在相拥的时候，让心重新柔软，再度去感受和肯定对方的美好，爱情才能持续地绽放，继续地吐着馨香。
她仰头，轻轻地凑上一个温馨的吻，然后浅浅地笑开。「我也爱你啊。」
看着他的笑，她突然像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我很容易满足的。」郝蔷诚实地说。「真的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相处，也没有关系的，但是你对我不能敷衍。你叫别人帮我挑礼物，对我来说就是敷衍。就算那天你没有送我项链，你来看我，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朱仲旭笑道：「我看过一本书，书本上说，千万不要不送礼物，然后跟女朋友说，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郝蔷笑了出来。「是啊，这句话说得没错。但是如果女朋友是我，男朋友是你的时候，这句话就不成立了。」
朱仲旭眼眉的笑意，深深地满着。
心更笃定了！这就是他的郝蔷，如此独一无二的郝蔷。正因为这样，他一点都不想要错过她。
「该死！」他故意露出懊恼的表情。「早知道，我应该把时间省下来跟你约会，而不是看那一本错误的教战手册。」
「对。」她盈盈地笑着，手环上他的颈子。
他低身攫取她的吻，她的脸因为这样淡淡地红了。
「你爷爷会不会突然出现？」他冒出了这句话。
害得郝蔷笑了出来。「很难说。」她把他拉进屋里，顺手把门锁上。
他正要凑上她的唇瓣时，她却挡住了他。
他一脸不明究理地看着她，她却一直笑着，调皮的黑眼眸中眨闪着光亮。
她不急着接吻，但是看着他的时候，像是要把他牢牢地记着一样。
她的手指在他的脸庞轻轻地来回抚摸，然后画上他的鼻梁以及唇瓣，指腹细腻地缠绕着。
他觉得好笑，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这次他不急着主控一切，反过来，跟随着她的节奏。
她笑了起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有一天，朱仲旭发现了母亲的事情，她希望自己在他的身边，能熨贴他的胸口，让他能够永远保有这样的笑容。
他的笑意加深。「可是你这么凶，我还不能丢掉你喔？」
「对！」明知道他是逗她的，她还是忍不走了一声。她撂下狠话说道：「开玩笑，要是随随便便就让你丢下，我蔷哥还要不要在江湖上立足？你可是我蔷哥的男人。」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一身的帅气俐落。
「我也不会丢下你的。」他笑了。「因为……」他笑扬着的眼眉，闪着温柔的光芒。「因为你是爱哭鬼小妍，给个茶叶蛋都会哭的小鬼。」
他想起了从认识到恋爱的种种经过，她的哭、她的笑，她的男孩子气，她的小女人心。
「啊。」她低呼一声，气势顿时弱了。
「哈。」他笑着，得意的咧。
在她来不及防备的时候，他又攫掠了她的唇瓣和呼吸。
如此的温柔缠绵，每次都让她无从招架。「嗯……」她细碎地逸出呻吟。
他吃定了她，吻得更加缠热，舍不得她的气息，舍不下那一起历经的酸甜苦辣……
爱情里头，什么味道，两个人都要一起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