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可愿随我离开
幽姬无意对敌，只想快些离开。
不料却中了刘钰一掌，中掌之时，脸上的面巾也被趁机揭下。
“幽姬？！”刘钰的手微微颤抖。
幽姬不敢抬头，听得不远处的脚步声，忙说，“先离开这里。”
说罢，足尖轻点，跃出园子，往城西荒林而去。
凉风阵阵，落叶满地。幽姬和刘钰正面相对，却一时无言。
“你——”
“我——”
同时响起的话音打破了一地静谧。
幽姬将账本拿给他，“这是刘墉的账本，有了它，马才的事就可以解决了。你今夜来，也是为了这个吧。”
刘钰犹豫地接过，“你没事吧？”
“无碍。这大概也是我该得的。是我隐瞒在先。”幽姬看着他，“你可听过毒娘子？”
“我便是她的徒弟，隐瞒身份实乃迫不得已。人人都对毒娘子避而不及，若不隐瞒，怕是没人肯接近我了。现在你也知道了，我也不必心怀愧疚。外人都道她心狠手辣，我却只知道她是唯一关心我的人。”
“你别这样说，我——”
幽姬打断他的话，“不必多说，账本已给你了，算是报答了那救命之恩。明日之约，怕是要取消了呢。”
刘钰来不及说些什么，她已经离去。他看着手中的账本，心情复杂。
你是她的徒弟，是不是说明你是无忧了？轻声呢喃飘散在风里，寻不到踪迹。
负伤而去的幽姬已回到烟雨楼，抚着伤口发呆。
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还能接近他吗？大概是不可能的。这次任务怕是不能完成了。
若是再进一次罗刹殿，不知还能不能有命出来？
王爷这次应该不会留情了吧。
夜已深，幽姬却是睁眼到天明。
今日渝州却不似往日平静。
当地知府马才挪用公款，修筑大坝时偷工减料，致使无辜百姓受难。
朝廷派太子微服私访，多日查探，现今证据确凿，已将马才等人收监，等候处置。
马才欺压百姓已久，此消息一出，全城百姓拍手叫快，纷纷称颂太子的功德。
刘钰与傅敏商量完事宜，已经中午了。想到昨夜幽姬的离去，竟不知如何做。
他想要带她走，可是她会答应吗？
烟雨楼
“小姐，今日刘公子怎么没来找你？”碧儿梳理着幽姬的头发，疑惑地问道。
幽姬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忙吧。”
“碧儿，若我有天不在了，你便拿着我的银子赎身，离开这里吧。”
碧儿停下手中的动作，快步走到幽姬面前，“小姐你怎么了？”
她笑了笑，“没事，就是想着，你终究要嫁人，我可得为你想好后路。”
碧儿跺了跺脚，羞怯道，“小姐，又拿我开玩笑。我要一直跟着小姐，你去哪我就去哪。”
幽姬看着她，无言。
傻丫头，我去的可是炼狱呀。
“我去帮小姐沏壶茶。”
脚步声还未远，又忽而折返了。
“小姐，小姐，刘公子来找你了，就在楼下。”
怎么会？他怎么会来？
“小姐，小姐。”
幽姬晃过神，“请他上来吧。”
自第一次见面之后，刘钰不曾踏入幽姬的房间。
没想到第二次来，却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你来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伤好点了吗？”
“没什么事，你不必挂心。”
“幽姬，你，你可否愿意随我一起离开？”刘钰深情地望着她。
离开？她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和你一起走吗？”
“嗯，和我回京。你不是许久不曾回去了吗？”无忧，刘钰默念。
幽姬低头不语。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结果。
我成功了？他相信我？
而在刘钰看来，她的沉默却是无声地拒绝。他抓着她的双臂，“你不必马上答复我，我可以等。”
幽姬轻轻拿开他的手，“不用了。”
刘钰双手无力地垂下，眼里满是感伤。
“我愿意跟你离开，只是我需要时间去安排一些事情。”她的话再次激起他眼里的光彩，“没关系，我会帮你赎身，至于其他事，我也可以等你做完。”
“谢谢你，只是你是太子，这样---”
“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无忧，这次，再也不会弄丢你了。
两日后，兴安巷
幽姬刚迈进收容院的大门，正在上课的孩子就一窝蜂地涌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椅。
“幽姐姐。”“幽姐姐。”......
她摸着其中一个孩子的头，安抚了他们躁动的情绪，柔声问道“你们有没有听院长和夫子的话？有没有认真习课？”
“有啊，有啊......”“我们每天都很听话呀！”“幽姐姐，我好想你啊。”
孩子稚嫩的话语融化了她的心。
“好，碧儿姐姐带了吃的，你们过去拿。”
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幽姬心有触动。
恐怕她这一生做得最正确的，便是给了这群孩子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吧。
收容院一直以来全靠宋伯看着，在她之前，是靠善心人捐赠。后来他们搬走，便难以维持。
在渝州这半年，凭幽姬的名头倒是赚了不少银子，而她本身也有不少积蓄。
反正就要离开了，能不能回来尚不清楚，还是将一切打点好吧。
“宋伯，我不日就要离开渝州。这是我的印鉴，你拿着这个去源通商行，便能拿到钱。你年纪大了，也可以请个人帮忙看着。我走之后，这里就拜托你了。”
宋伯拿着印鉴的手微微颤抖，“这半年真是多亏你，若没有你，这里怕是不存在了。你若走了，这些孩子怕是很难过。”
“烦请宋伯不必跟他们说了，时间一久，应该就能忘了。我没什么事了，您去忙吧。”
幽姬随着他走出房门，韩修文突然拦住她。
“你要走？”
“嗯。”
“跟那个人吗？”
幽姬不语。
韩修文掩下眼里的苦涩，“你该是喜欢肆意洒脱的生活，却甘愿与他走，是喜欢他吗？”
她没有回答，看着那些孩子，“世上有很多事都不能如愿的，想要一些东西，势必要舍弃一些。”转身面对他，“你可想入朝为官？”
韩修文抬起头。
“你才华横溢，绝不止于一个私塾先生。若你想走仕途，我或许能帮上忙。”
幽姬拿出一封信，递给他，“如果你想，拿着这个去京都景亲王府吧。”
景亲王府？她不是跟着太子离开吗？
“你其实不想去京都，是吗？”
幽姬摇摇头，“这是我的选择。那封信如何处置，你自己决定。”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韩修文捏紧了手中的信。
总有一天，会让你可以自由地选择的。
回程的马车上，碧儿时而低头，时而望着幽姬，犹豫不决。
“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姐，你真的要跟刘公子走吗？”
“嗯。你想要留下吗？”
“不不不，我要一直呆在小姐身边。我只是觉得韩公子很可怜。”
“可怜？”
“对啊，韩公子那么喜欢你，虽然刘公子也不错啦，但是，但是......”
幽姬笑着说，“你这么心疼，倒不如去他身边。”
“小姐又取笑我。”
“碧儿，有时候善良也是一种毒药。我既不能给他想要的，不如早些断了。他值得更好的人，而我配不上他。”
“小姐不要这么说，是碧儿多嘴了。以后不管小姐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碧儿，日后你若知道我做的事，怕是会厌弃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