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有惊无险
无忧久浸于医毒之中，自然对毒药的气味有不一样的感觉。尽管茶中的味道淡到几乎为无，但还是瞒不过她。她知道碧儿是不可能谋害她的，定是被人利用了，不过她的反应很是奇怪啊，就像是有目的性地在做着这件事一样。
“小姐，你怎么了？”碧儿再次询问，神色间也些许紧张。
无忧笑着回答，“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的茶味道有些不一样，你说是吗？”
“小姐说笑了，不还是那些茶吗？”
“也许吧。”无忧收敛了眼中的怀疑，低垂着头，用衣袖挡住脸，佯作喝茶状，实则将茶水倒到背后。
一饮而倔，将空茶杯放到一旁。碧儿的视线触及空茶杯，头忽然一痛，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摔倒在地。无忧见状，急忙扶住几欲昏厥的她。
只见她稳住身形后，大叫一声，“小姐！”
无忧应道，“我在这，你怎么了？”
碧儿看着眼前站着的人，想起方才做过的事，脸忽然皱成一团，“小姐，你喝了茶吗？！快，快点吐出来，那茶有毒，不能喝！”她紧拽着无忧的衣袖，一脸懊悔愧疚。
“有毒？碧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无忧试探着她的话，她不确定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不是她所熟悉的碧儿。
“小姐，对不起。我方才去洗衣服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虽然穿着天策军的衣服，可是眼神很怪异，而且我闻到了他身上的脂粉味，那是女子才有的。所以我知道她一定是混进天策营的，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她点中穴道。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变成红色，而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片迷雾，我在迷雾中一直走一直走，却总是走不出去。渐渐地，我也有点迷糊了，想不起什么事，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然后她开始问我问题，明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却能回答她所问的，就好像身体里有了另一个人一样。”
碧儿忽然瑟缩了一下，许是也被自己的感觉吓到了，“她给了我一包药，让我下到小姐的茶里。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照做了，我不想的，我一点也不想伤害小姐。药，对了小姐，你快点把茶水吐出来，那是毒药！”
无忧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着慌神的她，“你先冷静一下，放心，我没有喝。”
“没，没有喝？”
“傻丫头，你忘了你家小姐的本事了吗？若是连毒药都没能察觉出来，不是太对不起我的师傅了吗？”无忧轻点她的额头，唤醒还在呆愣中的她。“从你端茶给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异常。我家碧儿平日里哪里会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她可是最善解人意的姑娘了。”
“小姐，你不要取笑碧儿了。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不信，你看看那。”无忧指着座位后边地上的水渍，“这下可以相信了吧。”
“小姐，你吓死我了。”碧儿扑向她的怀中，低泣道，“我以为，以为自己做了伤害小姐的事，如果小姐因为我出了什么事，碧儿一定会难过死的，不对，我一定随着小姐一起走。”
“傻碧儿，我这不是没事吗？不要想那么多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放心吧。倒是你，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
碧儿抽噎了一下，活动了身上的筋骨，摇摇头，“没有。我那时好像听到她说‘看见小姐将茶喝下去，就可以醒来’之类的话。小姐，你说她到底是人还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呢？”
“当然是人。这世上无奇不有，你没有遇到过也是正常的。罢了，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无忧看着她慢慢走出营帐，直至确认她离开后，看似没有异常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拿出手帕捂在嘴边，咳出了些许鲜血。盯着雪白帕子上的血迹，扯出了一抹苦笑。
原本只是鼻子流血，现今却能咳出血，看来是肺腑也受到侵害了。那些看似完好的东西，其实已经从内里开始腐烂了。天汉朝的朝政如此，她的身体亦如是，有些事或许得抓紧脚步了。
将染血的帕子烧掉后，无忧开始回想碧儿方才的话。据碧儿所说，她应该是被人控制了。能够控制人做事，这怎么有点像南疆的蛊虫。可是，来人明显是想取我的性命，可我素未与南疆的人有何恩怨，所以应该与南疆无关。
那到底是什么人想取她的性命呢？
无忧回忆着过去的记忆，她觉得想取她性命的人定然是她作为青幽时结下的恩怨，毕竟她现在在世人眼中就是一个已死之人，不论是陆无忧还是幽姬，都是不该在世上的人，还会有谁去在意呢？
青幽？想着作为青幽时所做的事，无忧不禁陷入自责中，毕竟她做的事都是为了刘景，而导致的却是天下如今的局面，她始终难辞其咎。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忽然定格在最后一幕，那时候作为幽姬的她死了后，有人顶替了她的身份，那是谁呢？
看来她得进京一趟，一切似乎只能从景亲王府得到答案了。而她跟景亲王府，也该有一个了断了。不过这些她不想让风烬知道，他若是知道了，定然会跟着她。但她希望能自己来结束过去。她在房中留下了纸条‘入京，夜回，勿念’，做完这些便动身入京。
京都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唯有来往的人群少了些，许是战争的气氛已经感染到城中的百姓了吧。无忧走在这熟悉的街头，心头掠过几许惆怅。说起来，她在京都呆的时间最久，刘钰之前以为她一直在外流浪，其实她一直就在这里不曾离去，只是那时的她活在黑暗中，甚少这般光明正大地走在街头。
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无忧很快就到了景亲王府，走进里面不久，青羽的剑已经拦住了她的脚步。“青幽，你还敢到景亲王府来，就不怕王爷处置你吗？”
但她并不是很在意青羽的质问，呆在刘景身边多年，她知道刘景不会这样就杀了她。而且，他既答应让她离开，也不会追究她转投刘钰帐下的罪名。如今她主动来到景亲王府，她猜想他定会好奇她的来意，所以在见到刘景之前，她是不会有事的。
事情的确如无忧所料一般，青羽见她没有反应便收起了手中的剑，他也清楚青幽在刘景心中有些不一样。“你先等着吧，我去通禀九爷。”
“青羽，谢谢了。”虽然他们与陆家的事脱不了干系，但这些年青羽待她还算不错，如今他也没有赶尽杀绝，无忧也不会吝啬这一声道谢。
青羽的脚步因着这一句话而微微停顿，但很快就消失在眼前。无忧跟着他的脚步走向书房。刘景平时里都是呆在书房里，会客也罢，思索也好，书房都是他的静思之地。
“九爷让你进去。”青羽从书房走出，冷硬地讲道。
无忧点头，抬步走了进去。“王爷。”
熟悉的问候，熟悉的方式，这样的事无忧曾经做过了无数次，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的心境。最后一次踏进这里，是离开的时候，那时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再次来到这里，也不曾想过所谓的‘恩人’其实就是陷害她一家的仇人。
刘景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盯着她许久，她身上已经没有他想要的那种韧性了，也没有仇恨，他忽然有些不解。“青幽，”他顿了顿，“或许该叫你陆无忧才对，怎么回来了？”
“有一些事想问一下王爷，不知您可否解惑？”
“哦？本王以为你是因着陆家之事而来，怎么，不想报仇了？”刘景眼中满含兴味地看着她，口中说出的话明明掀开了别人的伤口，可他的语气却似毫不知情般。
无忧眼波微动，情绪并无太大起伏，“我今日来的目的并不是陆家之事，所以谈不上报仇二字。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王爷救我一命，却又害死我满门，我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有一人跟我说过，世间之事皆有因果，所以不必太过于纠缠这些事。起初我并不明白，但此时站在这里面对你却没有报仇的欲望，我似乎有点懂那句话了。”
“有趣！”刘景轻笑，但所笑为何，也许只有他自己明白了，“既不是为陆家而来，本王倒很好奇你的来意了。说吧。”
“当日‘幽姬殉情’，不知是谁代我而受？”
“你想问的是这事？”刘景的语气难得有一丝诧异，似不曾想过会是这样，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可真是不好。“为何？”
“今日突遭暗杀，我想应该是与景亲王府有些关系，所以便来问问王爷。我知道以王爷的性格，定不会出尔反尔，派人追杀我；可除了王府，我想不出还有谁会来谋害我这个不存于世的人。”
闻言，刘景脑中顿时闪过一个身影，不由得皱眉。这个女人，看来又做了一件蠢事。“你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不愧是本王所信任的人，青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看王爷的样子，似乎知道是谁所为，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只是不知这个人是谁？”
刘景静静地与她对望，并没有多说什么。寂静的氛围蔓延了整个书房，直到青羽声音的响起，“王爷，公主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