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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曦哥,我喜欢你,请你允了我吧!”

    英镖局的一角。

    每天前往校练场必定的石板路上被人拦住,来人语音切切、情意绵绵还带着羞意的倾诉情意。

    眼生得很,不是常见的熟面孔。

    她颦眉,因为那突然冒出来拦路的姑娘害她手里的兵器撒了一地,有柄沉重的大刀背甚至敲过脚趾才落到地上。

    “你就允了我好吗?”娇滴滴的姑娘翻来覆去还是同样这话。

    “这位妹妹,你要我允什么请说清楚,没头没脑的我可猜不出来姑娘要的是什么呢。”

    没看到她生人勿近吗?手里抱着捞着的可是下只能切菜瓜的杀人武器,一下小心削掉肩膀小腿还是怎么着她可赔不起。

    有话请挑她下忙的时候再说。

    “曦哥,这是我的八字,我爹娘请人家合过,是宜家宜室的好八字,我腰宽胸大,容易生养孝,我会算术,会把你每个月赚回来的薪饷管得一丝不苟,让你不用烦恼家用不够,还有,我肩能担手能挑,家里粗重的工作也做得来,你只要安心做爷就可以了,所以,我们共组一个温暖的家庭吧!”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连换气都不用,接着羞答答的抽出一张很慎重用巾子包住的红纸,往前一递。

    勾曦玉想挠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手。

    她苦笑。

    “这位姑娘,你会生能养的确很好,可是这不关我的事啊。”

    “为什么?你就是那个有福气的男人啊。”将来的大饼她都画好了,正需要有人来跟她一起共襄盛举。

    “姑娘,我是女的。”就知道,又一个走不知道路的。

    这副偏男的相貌老替她惹事,以前、现在,一直没断,真是伤脑筋!

    其实这不能怪谁,实在是为了干活儿方便,她总是这身打扮,上衣下裤,加上人怕热,头发始终留不长,走到哪都被误认。

    “曦哥,你可以用千百种理由拒绝我,可是我不能接受这个!”姑娘家显然受到不小打击,脸扭曲了。

    有理说不清欸。

    “七师兄!”勾曦玉喊来从旁边走过的人。“请师兄帮我个忙告诉这位姑娘,我是女的不是男人。”

    被叫来当证人的七师兄咧开大嘴笑。“怎么,又有姑娘要委身下嫁于你了喔!”

    “又不是我愿意,我跟她有理说不清,你帮我说。”要解释到这位姑娘死心可能天都要黑了。

    “可以,哥儿们,就一句话,不过,事情办成的话你要怎么酬谢我的拔刀相助?”

    “我在厨房藏了瓶陈年汾酒,改回头拿给你。”

    “成交!”

    她知道这个师兄最是嗜酒,塞瓶酒给他什么事都好央求,捡起掉在地上的大刀,上工去了。

    “欸,你别走啊!”看着勾曦玉纤细清秀的背影,求爱不成的姑娘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成泪人儿。“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显然受到的打击太过,人竞有些椅。

    七师兄摊摊手。“姑娘,你别想不开,你不是咱们镖局里第一个向那个不男不女丫头示好的女人,被拒绝,不算丢脸。”

    一刚开始,也就是那丫头片子来镖局谋事时,上至总镖头,下至趟子手的他们没人当她是姑娘家,直到有好男风的手下们向她求欢,她才表明自己是个女人。

    兵荒马乱的那段时间不只年轻气盛的他们大叹看走眼,有多少少女的芳心也跟着啐了一地。

    七年过去,那些女人家终于也承认了曦玉的身份,可是看她的目光依旧复杂。

    他们这些男人看了也继续吃味,偏偏这曦玉人又不难相处,也只有睁只眼闭只眼,就算自家婆娘把好菜好饭拿去献殷勤,他们也只能抹鼻子认了。

    也总算相安无事。

    “我不管、我不管!”新来的丫头还在嚷。

    虽说早有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却是这么无情冷酷,她为了今天可是辗转了多少日夜,没想到结果这么不堪。

    “真不懂她那副样子是哪里好,你瞧瞧我气宇轩昂,男子气概……”

    冷水直抵脑门的泼下。

    “你们这些臭男人,怎么看怎么脏,送给姑娘我也不要!”

    一鼻子灰就这么呛上。七师兄也懒得安抚人了。

    “我还忘了说,曦玉已经许过人,而且还有个六岁的儿子,你就死心吧!”

    “你胡说!”

    “你才无聊呢,一整个镖局就你这只瞎猫乱摸死耗子,搞了乌龙还不赶紧回去抱头痛哭吧你!”

    接二连三的打击,有人的心不肯死透。“就算有孩子又怎样,我宽容大肚……我我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明明迟疑得很,又言不由衷,哪来那么壮烈牺牲的表情?

    七师兄翻眼,他是对牛弹琴吗?

    “大爷我懒得理你,管你横着说还是竖着说,曦玉也不可能是男人,她都来镖局七年了,真心要嫁人,哪轮得到你?”

    这年头是怎么了,有人反朝廷,这会儿连男女都反了。

    有理说不清的女人,难怪小曦要把烫手山芋丢给他。

    “我还是不信!”

    七师兄很尽责的挥动他的食指。“啊,不说了,反正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都随你的便。”

    “打死我都不信!”

    “你就节哀顺变吧。”真是顽固的石头。

    “她竟然是女的?”她还在自问。

    七师兄再也受不了的走开了。

    这种事需要时间,他无能为力。

    这厢为勾曦玉伤神,她那厢却坐在校练场中央自顾自的低着小脑袋,双手很认真的忙碌着。

    抹布利落的擦过各类兵器然后上架,摆出它最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这些矛、枪、戟、偃月刀、斧、锤、锏、鞭、棒攸关英镖局的门面,她每天起床头一件要干的活儿就是到兵器库把门面搬出来,然后一一拭净,再搬上校练场的兵器架上,这才算大功告成。

    忙完前头,当然不是这样就算了,后头,该做的事情还有一箩筐。

    镖局的活儿是她自己凭本事拿来的,虽然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拳脚功夫是打哪里学来的,可能混到一口饭吃养家这才是重点不是。

    因为不管如何的去钻牛角尖,她都想不出来七年前的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

    自从她醒来的那个时候起就不是一个人了,她的肚子里有润儿,她是个娘,没有太多时间把力气花在自己身上,为了孩子她必须工作,找来找去,虽然很多人嫌她不伦不类,全然不合乎这社会对女人期待要求的她,还是找到镖局来了。

    虽然只是低微的杂役,里里外外,谁缺人手,谁都可以喊她去支持,可是她还是满心欢喜的感激给她这活儿的镖头。

    几年来日子过得平如水镜。

    打打杂,跑跑腿,每天能搂着儿子睡觉就很够了。

    回到后头,勾曦玉向厨房切菜的大婶要了药酒,瘸着脚坐到旁边去,这才把鞋子脱下,果然,被大刀砸到的地方已经肿了一大块。

    “哎唷,你真不小心,怎么撞的啊,脚肿成这样!”厨房的大婶人热心又没心机,知道她家里还有个孩子,只要有多余的饭菜总是要她打包回家,这会儿看见她比馒头还要肿的脚背,啧啧皱眉。

    “大刀背敲了下。”

    “还好是刀背,一个姑娘家要是少了脚板看你怎么办?”大婶很不以为然。

    “用药酒揉揉应该就没事了。”她向来都很小心的,不过在这种抡刀使枪的镖局哪有不受伤的道理,小小伤算家常便饭了。

    “我看你这样子也不能干活,不如回去休息吧。”

    “只是淤青,我想不碍事的。”她强笑。

    少一天工,就少一天工钱,她可不要。

    润儿长得快,衣服又快要穿不下去了,才打算着到衣铺子去剪两块布,好请人给他制夏衣。

    没错,是要请人裁制,她能要枪弄刀,就是拿那根小针没法子。

    “前头那些大男人一个比一个懒,那么粗重的活儿也让你一个姑娘家做,真是不成体统!”

    “大婶您别这么说,我也是拿镖头薪饷的人,哪能把粗活都推给师兄他们,他们要押镖也很辛苦的了。”她把布鞋套回去,这样应该可以撑到下工回家吧。

    “你这丫头,心肠这么好,要不是我家赤虎儿还太小,我真想让你把润儿接过来同我们母子一块住,大家有个照应多好。”同是孤儿寡母,穷人家对穷人家自然更能互相体谅,只可惜心有余力不足,说了也是白搭。

    “我没事,您别烦恼,您看我身强体壮伤风感冒也不曾有,过个两天淤青散了就好了。”勾曦玉刻意的踢了踢腿显示她还生龙活虎得很。

    “真是逞强的丫头!”收回跌打药酒,大婶摇摇头,顺手从竹篓里掐了颗等会儿要下锅的大白菜,然后回厨房忙去了。

    王子凝在勾曦玉嘴角的笑逐渐淡散了,她动了动脚踝,不动声色的去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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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了两块挺中意的布料揣在手里,眼见天色不佳,估算着就快到家,她不禁加快脚步,偏偏肿得像面龟的脚板完全不肯合作,多施一分力就叫嚣着痛,欲速则不达,只好慢慢跛着往前走,这下润儿肯定等得下耐烦了。

    为了赚钱糊口,她从孩子满周岁就托在黄寡妇家,每天下工才去接回来,从来没有延迟过。

    没有娘家,没有亲人,不管遇到什么她都只能自己来。

    心里急,越想避开人,越是容易撞到人。

    虽然只是轻轻擦撞,她还是连忙道歉。那人怪异的看她一眼,勾曦玉一心想回家也没理会。

    经过肉铺和米店她又遇到同一个人,对方盯着她看,神色惊疑。

    勾曦玉不由得多瞧他一眼,这人的脚程好快,赶过她不说还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可是他刚刚明明是朝着东大街走,跟她错身过去完全反方向,怎么这会儿却跟她往西北走呢?

    不管不管,想那么多做什么,人家爱上哪去她管不着,她只要把自己管好就好了!

    经过十字路口时她瞪大了眼,漫不经心的整个人提起了十二万分警觉。

    还是那个人,他站在路口,黑黝黝的眼直瞪着她,像瞪着什么似的。

    与那黑眸对上,勾曦玉只觉心里一颤,热气灌上整个胸口直抵脑部,怎么会有人的眼睛像两把锋利的剑刀,看起来就叫人冒冷汗又全身发颤,更诡异的是有种说不上的熟悉,活该……活该他们认识的。

    她开始拔腿就跑,有鬼、有鬼!她被莫名其妙的人盯上了!

    “头儿,你等等我们……”

    后面几个衙差气喘吁吁拦住正撩起袍子打算继续追人的百里鸣彧。

    “头儿,不是要吃庆功宴去,你怎么走回头路?”

    “就是啊,眨眼就不见,我还以为哪里出现江洋大盗,拼命追了过来。”

    你一言,我一语,这些人是京城的府衙捕快,日前跟他一起共同破获一桩棘手的窃盗杀人案,因为偷的是皇城里的九龙转玉杯,杀的是皇上身边的贵人,怕危及皇上安危,身为皇上身边带刀侍卫的他带了一小批铁骑合同府衙捕快一同缉凶。

    案子破了,身为头头的他答应要犒赏这些合作伙伴的,你一口我一语打定要不醉不归了。

    “诸位,真是抱歉,我刚刚看见一个很久不见的故人,因为太久不见心急着要与她叙旧,忘记知会各位一声,百里鸣彧在这里致上最深的歉意。”

    “原来这样,头儿,你不用跟我们客气,那人呢,追到了吗?”

    “我脚程快,她走不远的。”

    “那好,咱们这些弟兄就先到悦来酒楼去等头儿了,你可要来啊,少了你庆功宴就没看头了!”

    “我会尽量,一切吃喝都记在下帐上,弟兄们,我先失陪了!”他抱拳,急如流星而去。

    可趁着百里鸣彧被众人绊住,勾曦玉用尽吃奶的力气跑回家,一口气关门落栓喘气放狗……慢着,讲得太顺口,家里没养狗啦。

    不过她干么把自己关起来,她应该先去接润儿才对。

    都是那个人害的,害她一时乱了方寸,每天该做的事情顺序都给忘了。

    抹抹脸,把怀里的布料放下,摸着方桌上的陶壶倒了杯水喝——“咳咳咳……”一口水呛在喉咙,顿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又又又是那个人,这会儿,他竟然神鬼不知的站在窗口朝着她看。

    看她咳得厉害,他越窗而入,如豹优雅,脚尖着地后大步朝勾曦玉而来。

    “连喝个水也呛到,真不小心。”声音没有谴责,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这人,跟她很熟吗?勾曦玉不禁有气。

    出于天生直觉,当他的手往她摸过来,勾曦玉一脚踢出,脚尖往他下盘勾去,哪晓得他扎马步扎得稳如泰山,一手轻松化去她的回旋踢,又一手接住她的小擒拿,两人背贴胸,形成一种微妙的氛围。

    勾曦玉眼看自己被紧紧的束缚着,用肘撞他肋骨想藉此滑出去他全然男性的胸膛,只可惜百里鸣彧像是早知道她会这么做,小腹顿缩,她的撞击落空,反而使自己的身躯更陷险地。

    “你是谁?想偷想抢?京畿的有钱人在东西大街,你找错人了,我只是个苦哈哈的小百姓。”

    “我不会找错人,你是小曦。”

    “谁许你这么叫的,好嗯,你——知道我名字?”

    “我不只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的人,你的一切。”痴痴的望,眼里都是雾,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笔墨难以形容。

    “你是谁?”

    这人眼里有光彩如雨后虹霓,流光熠熠,看得她怦然心动。

    居然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的一切,她是在做梦吗?还是他在哄人?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了,你又怎么可能清楚?”不只午夜梦回,她是谁这三个字像魔咒紧箍着她,所有的凄苦悲伤、彷徨无助,要不是有润儿……要不是有润儿……她早就崩溃了。

    完全没有记忆的生活环境,没有记忆的人事物,她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怀了润儿?太多的疑问排山倒海而来,这些都让她喘不过气,找下到答案也无法解释。

    “你问我是谁?小曦,怎么回事,你的眼神好像看我是陌生人那样……”百里鸣彧万分舍不得的松手,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你……忘了我是谁吗?”他多此一问了,要是记得哪会对他视而不见一次又一次?

    她摇头。

    当她醒来搜遍全身,发现身上只有颈项挂着一条玉佩,玉佩后面刻有两排并列的名字,一个是百里鸣彧,一个是勾曦玉。

    她很自然就把其中一个拿来当自己的名字。

    勾曦玉。

    是的。

    她慌乱的解开胸口处的盘扣,掏出从不离身的凤鸟玉佩,她五指颤抖,神情紧绷的指着其中一行宇。

    “你认得这个人是谁吗?这个叫百里鸣彧的。”

    百里鸣彧莞尔,他用手包住勾曦玉整个掌心还有玉佩。

    “这个人是我。”

    她瞠目,如冰雪般的容貌因为睁大眼睛而显得水汪汪。

    百里鸣彧看了好心动。

    “为了要把这块玉给你,我在上头刻了我们的名字,这是我送给你的定情物怎么不知道?”

    “不可能。”她低喃,手无端的抖得厉害。

    这太叫人难以置信了,还是踏破草鞋无觅处?

    “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我们百里家三兄弟各有一只玉佩,大哥百里陌的玉佩是双鹤,意喻福寿绵延,老三朔官是螭虎,我小时候身体是三个孝里最差的,你瞧,这玉佩里的石榴就是希望我能长命百岁,多子多孙。”

    他从来不敢奢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娶妻生子,然而,他遇到生命中的奇迹,那就是她,眼前这他想忘也忘不了的女子,给了他丰盈又美丽的第二个春天。

    把玉佩留给她只是无心的动作,没想到回到他原本的世界,竟然能够又凭借着玉佩找到她。

    冥冥中,难道真有一只无形的手?!

    他一度死绝的心又活了过来。

    “既然我跟你感情好到你肯把家传玉佩送给我,为什么我会一个人在外面流浪?”

    “这说来话长,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你可以给我那么多时间吗?”谁敢相信相隔七年他们却是在这一个时空见着了面,曾经一度他以为她只是他梦里的一个人,如今确确实实的站在他面前,老天!他得慢慢来,不能吓坏她。

    这些年他行事果决,哪曾像现在这般惶恐……

    “我想知道我的过去,我好想全部都知道,你快告诉我。”她太过急迫想知道自己的过去、自己是谁,已经把防人之心全部丢脑后去了。

    “慢慢来吧,我怕你一下子消化不了。”慢慢来也就表示他可以常常、随心所欲的出现在她身边,不必找借口,不用兜圈子。

    勾曦玉眨了眨眼又眨,理智这才回到兴奋过度的脑子里,她稍微退开了些,跟眼前这清奇俊俏的男人拉开距离。

    他身穿藕色纱罗袍子,腰系青色带子,用的是绞金线的白丝条束发,长身玉立,活脱脱的风流人物。

    她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了头,她要冷静、冷静。现在的她可不是只有一个人,她还有润儿,她必须保护她的孩子。

    不管这男人是不是真的知道她的来处,她都要谨慎小心,孤儿寡母最是可欺,有钱人最爱当穷人是玩物,性子来陪你玩上一场游戏,没兴致了,当你什么都不是。

    她居然差一点点就全盘信了这男人,差点被他的说词冲昏头。

    “请把玉佩还我。”收拾了情绪,整理了心情,按捺下刚刚澎湃激越的心,她伸出掌心。

    “我知道空口无凭,不过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你会相信我说的都是真话。”把玉佩还给她,百里鸣彧看得出来她是设防的。

    不急、不急,只要知道他们在同一个时空,那么什么都好说。

    勾曦玉慎重的把玉佩收了起来,放冷着声音说:“要是没有别的事,你就请回吧,孤男寡女我怕闲话满天飞。”

    只是借口,百里鸣彧知道,可是看着她那久违的小脸蛋,他不敢勉强,退一步再说,对了,退一步,别骇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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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鸣彧反常高昂的情绪很快感染了整座府邸的人。

    下人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主子,他行走如风,很愉快的摘了朵花顺手簪上替他牵马的小厮头上,小厮登时化作石雕。

    他坐立不安,喃喃自语,讲话声音高亢,甚至对着婢女傻笑,害那小丫头摔碎了一整碟碗盘。

    更惨的是他抱了姬大总管,害大总管手里的玉算盘登时摔得珠子到处滚。

    人一回到书房坐定,他就随手拟了份折子上奏皇上,他要请长假,笔墨未干,也不管距离早朝的时间还有五、六个时辰,硬是策马进宫把已经就寝的陛下挖起来递折子。

    这太不像了,种种行径哪是下人心目中冷静自持的主子,皇帝心中文风吹不动的带刀侍卫。

    “爱卿,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让你要请长假?”被吵起来的皇上是有点不悦,可是这个上任数年已经是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从来没听过他要因为私人的事情告假,这次,很耐人寻味喔。

    “臣旧疾复发。”

    “朕是听过爱卿以前的身体并不坚固,可是现在看起来没病没痛硬朗得很啊?”

    “微臣用脑过度、胃火虚生、血尿肾亏、消化不良,头痛、肝痛、拉肚子,身体零件该坏的都出毛病了!”他说来行云流水完全不用打草稿。

    不虚张声势这皇帝老儿哪可能放他一马。

    “这么严重,何时旧疾复发的怎么都没听说?”胡须捻来捻去,明明几个月前还好得像条牛不是。

    “就说是宿疾,非臣所能控制。”

    “这样啊——既然曰正宿疾我唤御医来帮你瞧瞧!”

    “微臣叩谢陛下!微臣已经找到良医不劳陛下担心,臣告退!”

    “欸、欸,动作这么快,朕的话还没说完耶。”

    急什么,看着晃动的珠帘,他那身手一流的御前行走早不见人影……真是的,也不听他把话讲完,他这一国之主还真是点尊严都没有。

    百里鸣彧策马疾形如风,皇上御前行走这差使对他本来就可有可无,他会一路从武状元爬到如今的地位,实在是因为三兄弟中他捉阄捉输了,只能挑两兄弟捡不要的行业。

    朔官继承祖传家业成为京城最红的商人。

    老大百里陌如今是纵横江湖、掷地有声的武林盟主。

    兄弟手足情深好感动人对不对?!

    感动个屁!

    ——这两个贼兄弟,趁他消失那段时间早就作好了决定,在野、江湖,就剩下勾心斗角的庙堂没人要。

    他回来了,刚好填补剩下那个空缺。

    若非在勾家道馆那段时间把身体的底子打好了,他又怎么会有今天?

    有很多回忆在翻涌,陈旧的扉页并不曾斑驳,因为那些看似泛黄的日子从来都下曾消失。

    初初回来,他以为自己经历的是一场诡谲无稽的梦。

    但是,身上逼真的穿着,记忆犹新的生活,前所未见的见闻都告诉他那是铁一般的事实。

    费了好些时间他才又调适回来这个空间的生活,但是对外却是只字不提。

    家人见他安然回家乐得也什么都不问。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失落在那个未来的世界里。回到府中,他坐立难安。望着皎洁的月色,恨不得天能早点亮!他走来走去,几乎要把毯子走出条沟来。何谓度日如年,百里鸣彧果然尝到滋味了。不过,灵光一现!他可以等……可谁规定他一定要在府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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