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故交
白氏坐在地上的马扎上,大睁着着两眼看着盘腿坐在炕上的陶杨氏,似是没听清陶杨氏的话一般,问了一句“那个,娘,你是说让我们家银柱和老三家的金梁一起过继给大哥家?”
陶杨氏狠狠的剜了白氏一眼,“咋地,你不乐意?”
白氏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个,娘,不……不是,金梁……”
陶杨氏用力拍了一下炕沿,“老二家的,你……”,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呢,就被推门进来的陶平给打断了。.
“娘,你这是怎么啦?”,陶平一进屋就凑到陶杨氏身边问道
“问你那好媳妇去”,陶杨氏随意往地上一指
陶平看白氏坐在那里,憋涨着脸,一副有话却说不出来的样子,叱责道“瞅你那吭哧憋肚的怂样儿,不会说话就一边呆着去”,又对陶样氏笑着说“娘,顺顺气啊,她就是那样,这么些年了,娘是最清楚了”
“老二,你回来的正好,我正有个事找你说说”,陶杨氏对陶平说道
白氏对着陶平挤挤眼睛,正巧被陶杨氏看见,啐了她一口,“呸,少在我面前做那挤眉弄眼的死样子,老二,我是想着把你们银柱和老三家的金梁一起过继给老大”
陶平听了这话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他娘陶杨氏,有转头看了看他媳妇白氏,白氏冲他点了点头。
陶平拨楞了两下脑袋,看着陶杨氏,迟疑的开口道“那什么,娘啊,你是不是糊涂了?”,谁家能把养到十□岁的大酗子过继到别人家?再说了,谁家打算过继嗣子的不是过继个年岁小的,从小养着,长大了才能和自己亲,脑袋让驴踢了的才会过继一个眼瞅着就娶媳妇了的大酗子当嗣子呢,娶了媳妇过自己的小日子了,谁还会管你这半生不熟的继父母啊,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呢,还一块过继两个。.咦?陶平一想不对啊,不是说好了只有我们一家的孩子过继给大哥的吗?怎么老三家还要过继一个过去呢,这以后大哥家的家产怎么分?还要给老三分一份吗?这可不成,坐在凳子上的陶平噌的站了起来,粗声粗气的说“娘,这过继的事儿可是我们家先提的,怎么还扯上老三了呢?”
陶杨氏翻着眼睛,慢条斯理的说“让哪个过继,得我说了算,由不得你们一个个的扒拉自己的小算盘”
陶平气呼呼的反驳“谁说了算也不能偏心眼子”
陶杨氏脱下鞋子就砸了过去“你个丧良心的兔崽子,良心喂了狗啦,说老娘偏心,我就不该偏疼你们一家子,倒了还捞不着个好儿”
黑乎乎的鞋子没碰到陶平,却正巧砸在了白氏的身上,白氏伸手捡了起来,颠颠儿的给陶杨氏套脚上。
陶杨氏没吱声,脸色却好了很多。
陶平不服气的说道“老三家的金梁怎么也要过继呢?”
陶杨氏看着赤眉瞪眼的儿子,稳了稳气,才开口“你就是个蠢的,外表看着千灵百怪的,到了事兴头上,就蒙了心了,那金梁今年有十七了吧?”
白氏接茬道“比我们银柱小一岁,整十七了”
陶杨氏点头“还是的,眼瞅着该说亲事了,过个年把的就要成亲,咱们家每年的进项有数,光养活一大家子,十多张嘴吃喝嚼用的,将将够使,再算上你们银柱也到了说亲的时候了,就这些个聘礼,娶亲的用项可不是个小数,我是没有能力操办了,我还要留些棺材本呢,你们有那个闲钱?”
陶平和白氏一听,两个人都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齐声说“没有,我们可没钱”
陶杨氏撇了撇干瘪的嘴唇,“你们拿不出钱来,老三肯定也不会拿,这份钱就能有让老大出了,那个死女人守着那么多的陪嫁,又只生了三个赔钱货,留着钱也带不到棺材里去,这回让她拿出来给过继的儿子娶媳妇,我看她敢不拿,老大那个孬种,耳根子软的东西,只听那个死女人的,早依着我的主意,休了那女人,再找个黄花大闺女,要生几个儿子没有,非要守着那个生不出儿子的死女人,你们说,你舅舅家的带弟多好啊,那个大屁股,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可老大那个死东西,唉”,陶杨氏颇感遗憾的叹了口气。.
日子又过去了一个月,从县城里传来了一个消息,原来的县令任期已满,即将卸任,而新来的县令马上就要走马上任了。
三春对于这样的消息一贯的不感兴趣,无论谁当县令,都不关他们家的事情,他们还是一样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天,三春刚从桃花源回到家,就被宋氏给叫了过去,又打发人去找李骛回家。
三春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就问宋氏,“娘,家里来客人啦?”,
宋氏笑着说,“可不是嘛,子沣来看望你爹来了”,语气很是亲昵,
三春一听,高兴的就往屋子里面跑,“子沣哥”,
“三春,别跑那么快,当心摔倒”,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三春抬起头,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六年未见,容颜已经不见了当年的青涩,只有眼睛里依旧是熟悉的温润的目光。
三春笑看着眼前的男子,“子沣哥,几年没见了,你还好吧?”,
杜子沣看着眼前的小女子,心里面是抑制不住的心潮涌动,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甜糯糯的喊着,“子沣哥”,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像一朵芙蓉花般的美丽娇艳。
他伸出手,打算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顶,可是,视线落在那表示她已经嫁人的发髻上时,心脏猛地抽疼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僵硬的停在了半空中,一抹苦笑浮现在脸上。
“我很好,这些年一直不得空闲,也没来探望老师跟师母,二位老人家不会怪罪子沣吧”,杜子沣笑着转移了话题,
宋氏慈爱的说道,“你专心读书,哪有什么时间往这跑啊,快进屋坐着”,
杜子沣自怀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三春,“三春,这个送给你,恭喜你成亲”,只是心里泛着的苦味已经蔓延到了嘴里,最后几个字说的很是酸涩,
三春却没在意,笑嘻嘻的接过锦盒,“谢谢子沣哥”,
锦盒里是一只碧绿的镯子,在阳光下发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知道送礼的人是花了大心思挑选的,肯定价值不菲。
三春拿出镯子套在手腕上,嫩白衬着碧绿,看上去是那么样的和谐养眼,“还是子沣哥的眼光好,娘,好看不?”,举起手腕凑到宋氏的面前,
宋氏宠溺的嗔道,“你这孩子,就是个人来疯的性子,这要是有外人在,还不招人笑话啊”,
三春得意的吐了下舌头,“子沣哥根本不会笑我的,是不是子沣哥?”,
杜子沣看着眼前如盛开的鲜花般的笑靥,一时有些怔仲,仿佛岁月又倒回了从前的日子。
陶安开口唤道,“子沣啊,快过来坐”,
杜子沣是陶安最得意的学生,他曾经跟着外公在桃花坳住过五年,那时候,他在陶家的学堂读书,因着他的性子稳重,悟性又好,深得陶安的喜欢,后来,十五岁的他考中了秀才,被他父亲接回了京城,这一去就是六年,今日来探望昔日的老师,陶安的心里还是非常的激动的。
三春轻靠在宋氏的身旁,静静的听着陶安跟杜子沣的谈话,
李骛还没进屋呢,就听见从屋子里传出三春那轻快的笑声,不由得加快脚步。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的轻松,岳父正满面笑容的跟坐在他对面的青年说着话,岳母跟三春也是面含微笑的坐在一旁,看情景就像是一家人在闲聊天似的。
李骛就觉得没来由的烦躁,尤其是他看到那个青年时不时的往三春这边扫一眼,心里十分的别扭,就停在门口没进屋。
宋氏听见脚步声,抬眼看到女婿站在门口,紧忙站起来,“快进屋来,三春,你赶紧给女婿拿把椅子”,
三春没动,“娘,你就别忙乎啦,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进来坐呀”,
陶安招手,“女婿,这个是我的学生,杜子沣”,又看着杜子沣,“子沣啊,这是三春的夫婿”,
杜子沣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修长的身材,面白如玉,长眉凤眼,薄唇,鼻梁笔直,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同于常人的贵气跟傲气。微抿着的嘴唇显示着他的淡漠。
李骛也在审视着杜子沣,温润的气质,从容的神态,尤其是那好似洞悉一切的笑容,让他着实的不爽。
杜子沣笑了笑,“坐吧”,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李骛的身后,
李骛没坐,而是把椅子搬到了三春的身边坐下。
三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杜子沣笑了笑,杜子沣则回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李骛觉得那笑容异常的刺眼,他垂下眼帘,抓过三春的手,仅仅的握在手里,任凭三春怎么用力,也抽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