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因为身上有伤,容晴跑得不必从前快,可才刚除了长乐宫宫门,便见着皇上身边的孟公公疾步走来,差一点,容晴便与他撞上了。.
孟公公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容晴,等她站稳了才问道:“公主这是去哪儿?”
容晴推开孟公公的搀扶,“父皇在哪?我要见他。”
孟公公道:“皇上此刻正在太和殿中接见大臣,公主还是先接旨吧!有什么事等皇上处理完政事再说不迟。”
容晴闻言,瞪了孟公公一眼,怒道:“等?别人都骑到本公主的头上了,你还要本公主等?是不是要等到本公主被人害了,那时候才不迟?”
孟公公见容晴一副怒极的模样,知晓自己现在说什么在她的眼里,都是错的,一时便沉默了下来。
这时候,皇后和安语追了出来,孟公公眼尖地看见两人,便噗通跪了下去,“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
皇后一摆手,“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孟公公起身,站到了一边,现在这个情况,他一个奴才,不便参和进去。
皇后被容晴的言行气到,也不管闻声赶来的各位妃嫔公主,便怒道:“长乐,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什么体统?身为一个公主,你可有一个公主的样?长乐,母后对你,很失望。.”
容晴自嘲一笑,她在所有人心里,哪里还有什么形象?在这皇宫里,谁不是期盼着她犯错?众人都以为,她自小便被皇上皇后捧在手心里,疼着、*着。可是,关键时刻,这些原本一个个她在意的人,有谁相信过她?母后如此,父皇更是如此。
或许,离开是好的。至少,不用再看着这些一个个嘲讽的眼神,和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些,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总是偷溜出宫,也不过是想体验一下平常百姓的生活,感受人间百态。她看多了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只想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过完每一天。
只是,便是这样简单的愿望,别人也要将它剥夺。
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望着一个个站得离她远远的亲人,此刻像是洪水猛兽一般防着自己,容晴突然间觉得无比心累,她忽然间不想再看到这些人。
皇家寺庙又如何?为天下百姓祈福请愿又如何?
她累了,不想再折腾自己了。.就算替别人背黑锅,那又如何?
在众人的嘲讽讥笑、窃窃私语声中,容晴最后看了安语一眼,只见安语眼里流露出担忧,不似皇后眼中的无奈失望。容晴会心地笑了起来,至少还有皇嫂担心她,在意她,那就够了,她容晴从来奢求的就不多,容易满足得很。
容晴就这样直直地跪在了孟公公面前,噗通一声,直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容晴双手交叠放在额头,腰杆一弯,匍匐在了地上,大喊道:“长乐接旨。”
孟公公被容晴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许久没有宣读圣旨,容晴也不催促,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等着他宣读圣旨。
孟公公询问地看向皇后,皇后一脸不可置信,站在她身边的安语能够感受到她的僵硬,掩在衣袖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再看一眼依旧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的容晴,安语长叹了口气,轻轻扶资后,唤了一声“母后”。
皇后娘娘像是才回神一般,看着匍匐着跪在地上的容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安语再一次唤她,她才转身对还在等着她示意的孟公公缓缓点头。
得到皇后的首肯,孟公公终于上前一步,展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大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长乐公主……”
孟公公什么时候宣读完圣旨的,圣旨中说了些什么,表达了什么意思,众人一概没有听清,唯一听清的,是容晴再一次磕头,高声说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声音仿佛加注了内力,如魔音灌耳一般响彻在众人耳中,久久挥散不去。
等众人回神,容晴已经拿着圣旨,缓步回到了长乐宫,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中,将长乐宫的大门缓缓关上。
安语站在人群中,看着容晴不合常理的一举一动,心脏纠结在一起,无声地疼着。
她望着容晴,望着她面无表情地接过孟公公手中的圣旨,望着她一步步走回长乐宫,望着她缓缓将宫门关上。安语忽然间鼻头一酸,这样的容晴,让人心疼。
安语想,容晴关上的,不仅仅只是一道宫门,而是她的心门。她们这些人,都被她关在了她的心门外,以后想走进去,便是千难万难。
不由自主地,安语的脚步向前迈开,心里有个声音,催促她上前,让她去阻止容晴。
而容晴,仿佛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对着她微笑,道:“皇嫂,谢谢你。以后长乐不在宫中,父皇、母后,还有皇兄就拜托你照顾了。”容晴又看向皇后,“母后,儿臣以后不能在陪在您身边了,您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别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代儿臣和父皇说一声:长乐不恨他。”
容晴像是在说遗言一般对安语和皇后交代一切,安语有些心酸。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容晴,容晴从来都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从小便和安阳斗嘴争吵,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那里有过现在这般仿若失去所有生气,像个布偶娃娃一样的时候。
长乐宫门就这样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合上,这一幕也同样印在了众人的脑海里,当多年后,每当在场的人想起这一幕,心情还是一如此刻一般怅然。
安语看着容晴的脸缓缓消失在视线里,她的脸上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可安语却还是看到了她眼角那一滴未曾落下的、晶莹的泪珠。
皇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幕并不能让她的心泛起任何涟漪。若是皇后娘娘知道,这一次的再见,便是永恒,她,是否还能一如此刻,“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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