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这是劫
“嗯,你倒是比茴香丫头懂事得多,咯,哥哥奖励你的糖!”赤影说罢,将从衣袋里拿了一把酥糖放在杏儿手上。.
杏儿脸一红,连忙低头道谢,“谢谢赤影大哥!”
言落,便红着脸回屋了。
赤影尴尬的抓头,“这丫头脸怎么这么红?这大清早的,也不热啊?”
藏在暗处的魅影翻白眼,表示对赤影这种撩完不自知的行为,在内心深处表示谴责。
阮成恩是朝中众臣,无故不上朝,无故不入宫,立刻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崇睿佯装不知,沉声对崇义说,“父皇正是重病之时,阮太医可万万不能出事,你且去阮太医府上看看,是不是出了何事?”
阮成恩的亡故,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子衿自然是不能去探望的,崇睿让崇义去看,便是希望崇义能好好将他们安置起来,待到风声过后,好让子衿去缅怀。
处理完朝政之后,崇睿便被赵文修与秦顺叫住,他们与崇睿商议,想要请大祭司出马,去祭台为皇帝祈福。
崇睿眸色沉沉的看了他们一眼,心里却在冷哼,“这两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这事就劳烦赵相费心了,本王对此无异议。”他若是敢有异议,相信以秦顺那泼皮无赖一般的性子,定然会说他不重孝道。
崇睿归心似箭,可赵文修与秦顺却像故意一般,又拉着他说了许多事。
永和宫。
崇景带着他的随侍太监王公公,施施然负手走到永和宫门口,连通传都没有,两人便直接走了进去。
看守宫门的太监想阻拦,可王公公随手便给了一锭金元宝,将那太监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崇景一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一直走到子衿寝殿门口,才被晓芳拦了下来。
“景王殿下好生有礼,每次都趁我家王爷不在,不加通传便闯进来。”晓芳这一番明里暗里的讽刺,若是换了一般的男子,只怕会羞愧难当。
可是崇景却没有,他扬起他人畜无害的笑容,淡淡的说,“你最好让开,不然我不介意对女人动手。”
言落,崇景便直接将晓芳的手臂拍开,然后往子衿的寝殿走去。
晓芳哪里会这般容易就让他进去,伸腿过来想要绊住他,可崇景却轻轻一跃,避开了晓芳的攻击。
“崇景,你当真不要脸是么?”晓芳一击不成,又扑上来想拦住崇景。
可她越是阻拦,崇景越是想去看看,奴七未能拿到西域魔花,他相信魂归定然就在这宫中。
崇景心里一急,扬手便是一掌拍在晓芳的胸口处,晓芳往后退了数十步,而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藏在暗处的墨影心里着急,周身弥漫着凛冽的杀气,连旁边的魅影都感觉到了。
“师兄,收!”魅影轻声的对墨影说,而后指了指回头过来寻找杀气来源的崇景。墨影意识到崇景功夫太高,连忙敛住杀气。
崇景虽然感觉到了杀气,可是他现在忙着收拾魂归,自然不会去抓墨影,他冷笑一声,抬脚便进了内殿。
崇景刚进到内殿,便看见一只庞然大狗呲着牙,低鸣的咆哮着,对他发出警告。
在做针线的杏儿见崇景闯进来,不由得厉声喝道,“景王殿下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我家王妃的寝殿。”
“闭嘴!”崇景冷冷的,言简意赅的说。
他用贪婪的目光流连榻上子衿的睡颜,昨夜经历的一切,让子衿身心疲倦,稍早的时候,赵倾颜给她煮了安神汤,她喝了药之后,便一直昏睡着。
晓芳连嘴角残留的血丝都来不及清理,便抚着胸口跑进内殿,撕狼一见晓芳受伤,咆哮得更加厉害。
“哪里来的小畜生?”崇景小时候被恶狗欺凌过,对狗有着很深的恐惧。
“杏儿,去告诉赵姑姑。让她去请陛下来评评理。”作为一个未婚配的成年男子,执意闯进家嫂的睡房,这相信皇帝会很感兴趣。
闻言,杏儿欲夺门而去,却被崇景一个茶盏打在脚腕子上,硬生生摔倒在地上。
崇景凝神聆听了一下,屋内,除了晓芳的内力,再无其他人含有内力,他凉凉的睨了晓芳一眼,淡淡的说,“本王只是忧心,嫂嫂这个时候还在酣睡,可是身体不适?”
“多谢景王殿下关心,我家王妃在孕,时常贪睡,不足为奇!”晓芳走过去将杏儿扶起来,而后冷冷的说。
崇景恋恋不舍的看了子衿一眼,而后转身,施施然离开了永和宫。
杏儿见晓芳嘴角有血丝,担心得不得了,“你可有不舒”
杏儿的话没说完,墨影便像狂风一般的席卷过来,“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
“没事,他又没伤着我肚子!”晓芳握住墨影的手,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来自墨影的,毫不掩饰的关心。
“他是来寻魂归大哥的,对么?”杏儿看了晓芳一眼,心有余悸的说。
“是啊,还好魂归及时醒来,并离开,不然像今日这般,任由崇景无声无息的进来,只怕魂归难逃厄运。”晓芳也有些后怕。
墨影却眸色凉凉的睨了晓芳一眼,“王爷不是给你管理宫女太监的权利么,那看门的太监收了崇景的礼,去将他抓来,顺便给皇帝送回去。”
“此事须得由赵姑姑来。”晓芳笑得像个要干坏事的悬狸。
与晓芳相处得久了,杏儿自然与她也有了默契,她这般沉稳的人,却也兴起了类似于恶作剧的笑容,“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请赵姑姑!”
言落,杏儿提着裙摆便走。
走到门口时,却与疾步而来的赤影撞了个正着,赤影只觉一阵香风钻到鼻息之中。眼看着杏儿要被撞飞出去,他连忙伸手扶住杏儿的腰。
嗯,是的,是腰!
赤影搂着杏儿纤细的腰肢,不由得心猿意马
杏儿见搂住她不放的人是赤影,惊得满脸通红的推开赤影,而后往赵倾颜房间跑去。
赤影挠头,对着墨影藏身的暗处疑问,“大师兄,为何她每次看到我都这般模样?”
墨影无声叹息,魅影却三观端正,他可是看见赤影那只色手在人家姑娘腰间摩挲了半天。.
“禽兽!”魅影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噗!
赤影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你是说我么,我怎么就禽兽了我?”
“姑娘的小腰,好摸么?”墨影终归是看不下去,走出来妖孽一笑,而后淡声问。
赤影回味了一下,砸吧砸吧嘴说,“甚好!”
简直回味无穷!
“禽兽!”墨影照抄照搬的将魅影送他的俩字再次砸到他身上,而后在赤影错愕羞愤的眼神中,施施然藏身暗处。
赤影站在原地思量了半天,“嗯,看来我确实到了发情季节,该给自己找个媳妇了。”
赤影的话刚说完,杏儿便扶着赵倾颜往这边走了过来。
呃!
赤影不由得心猿意马的想,其实也是不错的。
杏儿不知赤影何意,竟这般盯着自己看,看得她脸红心跳不自然,连走路这般平常的事,竟好像都忘了怎么走。
她原本是从左边扶着赵倾颜往子衿房里走的,可那边紧挨着赤影,因为不自在,杏儿有些慌乱的换了个位置,去了右边。
赵倾颜有些不解,杏儿这孩子一向稳重,“你今日是怎么了,杏儿?”
“没,赵姑姑,没什么!”杏儿避开赵倾颜探究的眼神,只想快些离开赤影的视线。
赤影继续挠头,并喃喃自语,“我有这么可怕么?”
赵倾颜进门时,便看见晓芳面前跪着一个小太监,她不动声色的看着,并未出声。
晓芳见她来,便将门房将崇景随意放进子衿寝殿的事情,与赵倾颜说了一遍,赵倾颜听后,面色也是十分凝重。
“既是如此,那晓芳你便随我将人送到陛下面前去,我去与陛下要个说法!”
闻言,那小太监吓得面色发白,“不,不,夫人饶命啊!”
赵倾颜没看他,她是心软,可是她也知道,皇帝安排的这些人,其实就是他放在他们身边的眼睛,所以,她不能心软。
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们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即便他们将这些人以各种理由送回去,可皇帝还是会源源不断的往他们这边送人过来。
“将人带上,我们走!”崇景这人的可怕,已经超越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期,赵倾颜真是不敢大意,毕竟崇景看子衿的眼神,熟悉得让人害怕。
“夫人,景王殿下让我将这个交给夫人,他说夫人看了便会明白!”那小太监原本想求情,求赵倾颜放过他,然后他自己拿着那纸条,在皇宫,手里握着秘密的人,要么变成死人,要么变成人上人,他想拼一回。
可是,没想到赵倾颜心肠这般硬,说什么都要将他送到陛下面前去。
万不得已,他只能将崇景交给他,说能替他保命的纸条递给赵倾颜。
“何氏安,本王安!”不过就这几个字,而已。
赵倾颜不知崇睿与何絮儿的纠缠,自然看不懂这是何意,她一头雾水的将纸条递给晓芳,“晓芳,这是何意?”
呃!
晓芳拿到纸条一看,面色变得极其尴尬,那种尴尬里,自然还夹着一丝恐慌。
“赤影,将人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而后关在柴房!”晓芳不敢将人送到皇帝面前,却想用他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宫人。
赵倾颜深知,这所谓的何氏,定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待人送走之后,赵倾颜将晓芳拉到一边,沉声问,“这何氏,是谁?”
“赵姑姑,这事我是真不好说,不然王妃醒来之后,您问王妃吧,我想王妃也会与我一样的决定,这何氏,是王爷的致命伤。”
晓芳能说的,也只能是这么多。
子衿这一觉,缠缠绵绵睡到午时才醒来。
可即便这样睡了一觉,子衿的神态依旧疲乏,她双目无神的看着描金彩绘的穹顶,幽幽的问,“魂归大哥无碍了吧!”
杏儿守在子衿身边,她将子衿扶起来斜靠在软枕上,而后倒了一杯温水给子衿,“魂归大哥醒来后,便与谷姑娘离开了。”
杏儿思量了片刻之后,接着说,“不过所幸他们走得及时,景王殿下下朝之后。便买通了门房,他悄无声息的便来到您的寝殿门口,还将晓芳打伤”
“晓芳没事吧?”日头没过三个月,胎象最不稳的时候,子衿的星眸里,盛满了浓浓的担忧。
“晓芳没事,可他们原本想将那门房给陛下送去,顺便告那无法无天的景王殿下一状的,可景王给了那门房一张纸条,竟让晓芳打消了念头,看样子,那纸条十分要紧。”
“杏儿,你去将晓芳叫来!”能让晓芳打消念头,想来那纸条一定十分要紧。
晓芳很快便赶了过来,她将崇景的纸条交给子衿,子衿看后,不由得狠狠的握着那纸条,恨不能将那纸条揉碎。
“晓芳,那些宫人,我们送是送不回去的,想办法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吧!”子衿只觉心好累,师傅的辞世,像抽了她一半的心力,让她连抬手都显得十分费力。
“我知道了。赵姑姑做了吃的,我给你弄些过来!”晓芳说罢,便要走,却被子衿一把拉住。
“你坐下来,我给你看看!”子衿终归还是不放心,非要自己诊脉,才能安心。
同样不安心的还有墨影,他见子衿要给晓芳诊脉,便从暗处走了出来,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结果。
“看上去倒是无大碍,不过还是小心些,我开个方子,墨影大哥去宫外买些药来。”子衿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一路走来的忧心忡忡,让她十分疲倦,也不知这孩子,到底能不能撑到最后。
墨影会意,亲自取了纸笔给子衿,“王妃还有什么需要的,一并写上,我一起去采买回来。”
皇宫里的东西,他们是连碰都不敢碰的。
子衿点头,将所需要的东西都写在单子上,让墨影照着去买。
“墨影大哥。劳烦你安排个人,将我师傅师娘安置好,我”说起阮成恩夫妻,子衿便鼻子发酸,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
“王爷已经安排好了,王妃安心养胎,这才是最重要的!”墨影对子衿说完,睨了晓芳一眼,淡淡的说,“你也是,给我消停些。.”
晓芳呲牙笑得没心没肺,“知道了知道了!”
墨影见晓芳这般敷衍的模样,只觉得胸口那口浊气,越发凝聚不散了。
崇义去到阮成恩府上,自然是将阮太医的死呈给崇睿了,待他处理好一切后,午时已然过了大半。崇睿匆忙赶回来,进门便先去看了子衿,“你怎样?”
见子衿倚在榻上,赵倾颜喂她吃东西,她也没胃口,崇睿心里便像火烧一般的煎熬。
“王爷我有事要同你说!”子衿的面色十分凝重,可崇睿却说。“天大的事情,晓芳自然会与我汇报,你好好吃些东西,你这般模样,我如何放心与那一老一小斗?”
崇睿的话,听起来有些糙,可却充分的体现他作为男人的担当,赵倾颜将薄粥喂到子衿嘴里,附和道,“就是,听话,多吃些!”
“烦劳母亲好好看着她,我去寻晓芳!”崇睿这脚跟还没立住,又立刻去寻了晓芳。
晓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崇睿说了,崇睿拧眉沉默,从魂归中水梦云萝的毒开始,他便知道,何絮儿之事,定然与崇景有关,他当时还在想,崇景会以什么方式,用在什么时候来要挟崇睿。
原来,竟在眼前。
“现在,我们该如何处理?”晓芳觉得。崇睿有这样一个把柄握在崇景手上,对他而言,始终太过危险。
“如今我有把柄在他手上,敌不动我不动,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他的致命把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完胜他。”崇景的把柄有许多,可是能与崇睿和何絮儿相比的,却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晓芳是想杀了何絮儿的,杀了她便一了百了。
可是从北荒来的人,谁都知道,何絮儿与崇睿之间,那牵扯不断的,不仅仅是孽缘。
她若是去杀了何絮儿,崇睿定会将她遣送回青峰山,并此生都不会原谅他。
“随你吧,你或许,该好好照顾一下王妃的情绪!”何絮儿,是崇睿心口的朱砂,便是子衿不能碰的旧伤疤。
崇睿拧眉,嘟囔道,“这要如何安慰?”
他最不擅长的。便是如何哄女人。
晓芳耸肩,“我怎么知道,你或许可以问问魂归,他对女人总是比较有办法。”
“那谷亦荀还天天嚷嚷着要杀了他?”说到魂归对付女人有一手,崇睿心里终归还是吃味儿。
“即使谷亦荀天天囔囔着要杀了他,可不是没杀么,还甘愿为这样一个混蛋生儿育女,这便是魂归的本事,这或许便是夫妻原本正常的相处之道。”有不下百次想杀了对方的冲动,可最终还是愿意与他在一处。
生儿育女,一蔬一饭,一笑一颦。
崇睿拧眉,开始沉思他与子衿之间过于冷静的关系。
这种纠结,持续到陪子衿午休,崇睿也未曾找到答案。
师傅说的事,她不能与崇睿说,她知道,崇睿是想知道的,可是崇睿却不开口与她为难,就如同,她也很想知道崇睿会如何处理与何絮儿的事,可崇睿不主动开口,她也断然不会问,只是不想与他为难。
子衿心里藏着事。便习惯性的背对崇睿,僵直着身体即便躺在崇睿怀里,可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情。
可是崇睿也同样平躺着,不声不吭。
两人心里都有事,气氛便显得越发沉闷。
最后,子衿还是侧过身来,握住崇睿的衣襟,有些委屈的说,“王爷,你”
崇睿伸手将子衿搂住,淡淡的说,“今日晓芳与我说,我该与你解释一番,关于崇景以絮儿之事要挟我,她说你会在意,可我真不知如何与你说起,若是让我弄死絮儿,我断然不能做,可是这确实是我的致命伤,若是崇景捅到父皇那里去,我必死无疑。”
这样,其实已经很好!
“王爷你做主便好,我相信王爷会找到办法与崇景抗衡!”只要他解释,即便这解释听上去,并没有什么用,可子衿依旧愿意相信他。
“晓芳还说,正常的夫妻,会争吵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想要杀了对方的冲动,你,有过想杀我的时候么?”这才是崇睿纠结所在。
呃!
子衿喏喏道,“为何非要想杀了彼此,你我性子皆淡漠,与他们的相处之道原本就不一样,莫非王爷有想杀死子衿的冲动?”
嗯!
崇睿点头,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在榻上不配合的时候,想干脆掐死你让我为所欲为”
子衿怒,“我忽然想杀人了!”
噗!
崇睿忽然就笑了,可他却假意用拳头虚虚的挡住,这种时候,如何能笑?
可子衿自己却笑了,也许,爱情便是这样吧!
一生这般漫长,没有磕磕碰碰,如何叫爱情?
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如何算得上真正爱过一场?
崇睿的坦诚,让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沟壑被慢慢的幸福填满,两人相互拥抱着彼此,享受着此刻的温情脉脉。
“王爷,关于我的家族,关于师傅说的家族使命,我”
“不用说,待你觉得可以说,或者你独自承担太过沉重,需要我分担的时候,你便告诉我,现在,你该睡午觉。”崇睿说着,便将子衿的头按进怀里,不许她再说话。
“大概我前些日子睡得太多,现在竟不那么嗜睡了,你难得清闲下来,与我聊天可好?”这些日子,两人确实连好好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崇睿宠溺的笑着吻了下她的额头,“那带你去湖心亭,那里凉快!”
永和宫的后院,有一个人工湖,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皇帝便是看永和宫清静又雅致,才将崇睿一家人安排住在此处的。
其实,这是他当年按照赵倾颜的喜好建成的,可是赵倾颜的愤然离去,让他心灰意冷,这宫殿这些年也一直空着。
如同他的心!
湖心亭中。
正值盛夏,湖里的莲花开得正艳,水芳潋滟的粼粼波光中,粉色的莲花摇曳着,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可子衿竟只看到那一张张饱满圆润的荷叶,“王爷,你差人去请芷水与表哥进宫,今夜我做全荷宴与你们吃。”
“过些日子吧!”崇睿不想她这样心力交瘁时,还想着别人。
“师傅最不喜欢看我垂头丧气,大家在一起吃饭,我心里更好受些,至少不至于空落落的。”子衿能主动提起阮成恩,就说明,她已经接受了阮成恩离世的噩耗。
“好,你喜欢就好,你放心,我会替阮太医报了这个仇!”崇睿握住子衿的手给她承诺。
崇睿从不轻易许诺,可他所许之诺,基本上都能兑现,这点子衿从未怀疑,她靠在崇睿怀里,温柔而且坚定的说,“我们一起,要他偿命!”
其实,子衿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只是她不想让崇睿参与其中,他要做的事情,毕竟太多了。
是夜,永和宫夜宴。
不过几日未见,芷水见到他们几人,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几个女人家坐在一起,自然就会聊些女人的话题,晓芳见芷水眉眸中,还是有凝结不散的郁气,不由得担忧的问,“你回去赵家之后,那老太婆可还曾欺你?”
“她不敢!”这句话里,完全没有得势的优越感,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不敢便好,那等贱人,就该给她点颜色瞧瞧!”晓芳从来不觉得以德报怨是多么高尚的事,以牙还牙才是王道。
芷水淡笑,没再接话。
“赵姑姑,您给小世子做衣服的小样,可否给我用用?”芷水的笑容,总是寂寞的。
“我每日闲着,男孩女孩的小衣裳都做了许多。你们都有份,你也无需辛苦,好好养胎便是。”赵倾颜那柜子里,全是小衣服,哪里还需要做?
可芷水却说,“您就给我两个小样,让我学着做做吧!”一个人的日子那么寂寞,她若不找些事情做做,只会闷得发慌。
“嗯,待会儿,便让杏儿给你去拿!”这样的日子,她又何尝没有过过,她自然知道芷水的心情?
芷水笑了笑,“谢谢赵姑姑!”
“我还是想听你与由之一样,喊我姑姑便成,赵家无义,可由之却未必无情,姑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从进宫开始,赵由之的眼神就从未离开过芷水,忧伤而又无助,作为姑姑,赵倾颜自然是想帮芷水一把的。
子衿也劝,“千错万错都是赵家的错,表哥他虽有不对,可毕竟未酿成大错,人非圣贤,过了便过了,与其相互折磨着过一辈子,不如与他好好过,你过得越好,何氏越难堪,对这样趋炎附势之人,过得好,便是给她最响亮的巴掌。”
“毕竟,这一生还那般长!”子衿喃喃自语一般的感叹。
“也是,赵由之待你,终归还是不错,当初我们被困地道,他那撕心裂肺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放过他,就等于放过自己,不让你自己难过才是最重要的。”晓芳也加入了游说芷水的列队。
芷水哭笑不得,“敢情你们弄个晚宴,便是要劝我与他和好么,他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啊?”
最后那半句,芷水说的很轻,也很无奈。
另一边,崇睿与赵由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酒倒是喝了不少。
“三哥,阮太医之事,你有何看法?”阮成恩死得这般凄惨,屋里还同时有两个阮夫人,这事确实敏感得让人心里发憷。
崇睿给赵由之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今夜是家宴,不谈政事,你打算就这般与芷水僵持不下么?”
呃!
赵由之倒是没想到,崇睿会忽然与他说起芷水,他往芷水那边看了看,这个总是笑得神采飞扬的女子,如今也如同子衿一般,即便笑着,笑意也未达眼底。
“三哥,我尽力了,也一直在尽力,只是我不知,芷水已经冰冷的心,还能否焐热。”他从未这般舔着脸去讨好过谁,可芷水却始终冷冰冰的,不给他好脸色。
“你母亲做事,确实不厚道,按理说,这般辱没皇家公主,你母亲虽死不足以抵罪,芷水待她,已经算是宽厚,芷水心里的苦,不到最后,你永远不会懂。”
最苦,莫过于不能言说。
“我不怪芷水,怪我,不懂得女人心思,我母亲这般待她,我还跟着起哄,她能回去,我已然知足,接下来的事,只能慢慢来,或许,有一天,我还能在温暖她的心吧!”
当人到了无能为力的时候,也只能这般了。
关于此事,崇睿也是无能为力,当年他做了那么多混蛋事,所幸的是,子衿都未曾真正与他计较,若不然,他也不知如何哄她回心转意。
“三哥,我总觉得芷水还有别的事,她有时看我的眼神透着哀伤,可我看过去时,她却立刻用冰冷取代。”隐隐约约,赵由之有种很疯狂的想法。
崇睿的手顿了顿,淡淡的说,“她曾那么狂热的爱过你,一时之间难以忘情,很正常,在努力些吧,终归会好起来的。”
宴会快散场时,崇睿将芷水单独叫到一边,两人谈了很久,谁也不知他们都谈了些什么,远远的,只看见芷水肩膀微微抽动。
而崇睿,始终一脸淡然。
子衿微微叹息,终归都是造化弄人。
回去的马车上,微醺的赵由之鼓足了勇气去揽了芷水的腰,芷水虽然身子明显的颤了一下,可终究没有反抗。
这让赵由之无比的欣喜。他不知到底是谁的话触动了她,此刻他是那么的感激崇睿夫妻二人。
“我们去青筑雅苑住可好?”赵由之执着芷水素白的小手,一根根的仔细描绘它们的形状。
“罢了,我们若是搬走,只怕你母亲会更恨我,不如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至少现在三哥监国,她倒也不至于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害。”芷水的话里,分明透着苦涩。
赵由之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以他从未有过的疯狂,想将芷水嵌入他骨血之中,这样,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们分开。
永和宫。
宴席刚散,赵倾颜与杏儿正在收拾桌案上的残羹冷炙,崇景竟扶着皇帝从大门口处走了进来。
看到崇景与皇帝在一处,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想到何絮儿,只有崇睿,他淡淡的看着崇景,一言不发。
众人忍住心中疑惑,跟皇帝见礼。
“都平身吧!我听说子衿做了全荷宴,没想到倒是来晚了些。”皇帝虽然语态平常,可谁都能听出,他这话里,带着责怪。
子衿与崇睿同时准备站出来,可赵倾颜却先一步跪在皇帝面前,“陛下息怒,这宴会本是为芷水与由之而办,芷水那孩子争气,刚嫁到赵家,便有了身孕,作为姑母,我便想着让子衿准备一场晚宴,让孩子们开心一下,没想到陛下也这般关心芷水,若是芷水得知,定十分开心。”
赵倾颜顿了一下,接着说,“若是陛下喜欢这全荷宴,明日便让子衿再做一次,给陛下单独享用。”
这个单独,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皇帝或许不会这么大怒火,可这话从赵倾颜嘴里说出来,皇帝心里便忍不住悲哀的想,她定是嘲笑我,嘲笑我空有这万里江山,却无一人相伴。
赵倾颜。好你个赵倾颜!
见皇帝眼里那两朵愤怒的火焰越发藏不住,崇睿连忙站过来,躬身对皇帝说,“父皇还未用膳吧,子衿原本就做好的一份想给父皇送去,只是儿臣担心父皇身体违和,不敢呈给父皇,若是父皇不嫌,杏儿,将留给陛下的全荷宴送上来。”
杏儿与晓芳听后,厨房将子衿预先留的全荷宴端上桌案,两人心里都忍不左怕,幸好王爷临时让王妃加做了一些。
王爷之心,亦是深不可测啊!
荷花茶、荷花粥、软炸荷花、凉拌荷花、荷花酱肉、荷叶鸡、荷叶包饭、荷叶蒸虾,每一道菜都精心装点过,美得叫人不忍下箸。
皇帝惊愕的看着崇睿,心里五味杂陈。
赵倾颜噗嗤一声笑了,“陛下还像个孩子,与自己的孩子抢食不得,还吃味儿,适才倾颜只是故意试探陛下的,哪知陛下这般经不得玩笑,看来,日后与陛下说话。还是要慎言慎行才好。”
呃!
皇帝那心情,便像在茫茫沙海中,看见不远处有一壶茶,刚想要去喝上一口,却有人与他说,那是尿,他刚想发火,那人却又笑说,这明明就是一壶好茶。
他高兴也不是,生气也不是,最后只能嘟囔,“你都快当外婆了,还这般调皮!”
心里,终究还是高兴的。
崇景眯着眼看着这一切,他原以为怂恿皇帝派到永和宫的人去告状,皇帝便会来兴师问罪,可他满心欢喜的赶来,却让皇帝回味起少年时光。
得不偿失。
他没想到的,还有更多。
皇帝每样都浅尝了一口,赞不绝口的说,“你倒真是个德艺双磬的绝世女子,这厨艺与医术不相上下吧!”
“儿媳厨艺尚可,医术不过就是学了些旁门左道,原本想着入宫了。可以跟着阮太医学学正宗医术,却没曾想,阮太医竟惨死在家,可悲可叹!”
皇帝将话题挑起来,子衿也只是顺着提起今日京都最大的新闻,这一来二去的衔接,完全没有问题。
说起阮成恩,皇帝也不由得长叹一声,“日后,这宫里只怕真的找不到一个如阮卿一般深得朕心的太医,崇睿,阮卿的案子,交给你去查,不管是谁,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查到定要严惩。”
“诺,父皇请放心,儿臣自当尽力,只是那人杀阮太医,不知有何目的?按理说,阮卿在朝堂内外口碑都极好,仇杀的可能很小。”崇睿每说一个字,眼睛都会不经意的瞟一眼崇景。
皇帝见状,心里不由得起疑。崇睿句句透着古怪,莫非阮卿之事,真是崇景所为?
那他的目的何在?
杀阮卿,等于
皇帝的眸色越发幽冷起来,“杀阮卿等于夺了朕的生路,给朕查,查到诛之。”
“诺,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望,只是日后父皇龙体,该交给哪位太医照顾?”崇睿表现得如同天下所有的孝子一般,一心只担心皇帝。
皇帝眸色一沉,“太医院那些饭桶,再不济,也还能拖着让朕不至于一命呜呼,再说吧!”皇帝说罢,摆了摆手,竟已经十分疲倦。
“儿臣听说父皇被皇后毒杀时,那丁柏子老神医倒是医术高明,不如就宣他入宫吧!”崇景自然不想子衿去趟这趟浑水,便推荐了丁柏子。
一方面,丁柏子不是他的人,更不是崇睿的人,看起来也不是随便就能被人收买的样子,其次。丁柏子家丁兴旺,这样的人,最是怕死,也多的是软肋。
崇睿自然也不希望子衿卷入斗争,只是丁柏子
会是崇景的人么?
皇帝迷迷顿顿的挥手,“罢了,此事暂且不提,先送朕回宫,明日朕再来品尝子衿的手艺。”
翌日,皇帝果然早早的便命宫人将他抬到永和宫中。
他这么大个人杵在永和宫,规矩又多,子衿带来的晓芳与杏儿皆伺候不了,如此,他送来的那些太监宫女便被带了上来。
子衿在心里冷哼,一边想要与我母亲续前缘,一边又想着法儿的将眼线安插在每一个角落,帝王心呵!
不过,他在永和宫待着,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崇景不敢再公然闯宫。
第三日,皇帝将何絮儿叫到身边随侍,见到何絮儿时,子衿等人心里一凛,谁也不知皇帝到底何意。
何絮儿见子衿等人神色有异。心里骤然一沉,隐隐约约觉得有些慌乱。
皇帝一直与赵倾颜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从前,许是人老了,皇帝近日总是想找人聊聊过去,过去的日子在他心里也越发清晰起来。
子衿坐在凉椅上看书,何絮儿一直在照顾皇帝与赵倾颜用茶,伺候糕点,倒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
崇睿回来,见何絮儿也在,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吃不准皇帝的用意。
不过他也并未露出惊讶,只是规规矩矩给皇帝和赵倾颜请安之后,才走到子衿那处,柔声问,“你看的什么书?”
子衿笑着指着书本给他看,“这书倒是有趣,你要看么?”
崇睿凑上来看,子衿一边讲解,一边用手指着书上的字,“有问题”这三个字,她反复的指了三遍,崇睿一把将她手握住,“你手别划,我都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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