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出土
柳纤纤心里叫了一声不妙，她清晨去卖布偶的时候只顾着换一身衣裳和把手上的泥巴洗干净，却漏了清理指甲缝，刚才还因为被夏子衿戳破偷拿秦氏蔻丹汁的羞恼现在又掺杂进了心虚，一张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丰富极了。
“纤纤，不是外祖母你，你好歹也算是咱们柳家的女眷，平日里要多注意些仪容言表，否则走出去失了分岂不是让旁人笑话我们柳家家教有失？”柳老夫人不悦道，她从前觉得柳纤纤是个乖巧的孩子，怎的如今越来越没有分寸了，昨日在那么多新贵青年面前给柳家人丢脸她还没找柳纤纤算账呢，当真是不让她省心。
柳纤纤不能出真相，低头抿嘴不语，瞧着柳老夫人严肃的神态有些戚戚然地做出委屈的神色，弱弱地道了一声是，抬眼狠狠瞪了夏子衿一眼，将所有的过错都记在了她的身上。
餐桌上的气氛又有些不对劲起来，一桌子的早点吃得索然无味，柳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摇摇头，想要些什么责备之言，想着柳纤纤毕竟年龄，又作罢。
此时厅前却噔噔地传过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急促的喊声。
“老夫人！老夫人！”
舒气喘吁吁地跑进厅子，抚着胸口喘气，面上的焦急之色呼之欲出。
“你这又是怎么了，大呼叫地成什么样子。”柳老夫人沉声道，本就心情不佳，被这一嚷嚷弄得头疼。
舒屏住喘息，两手拽着袖子有些不知所措，眼神朝着柳纤纤的方向瞟了一眼，结结巴巴道：“……老夫人，大事不好了……方才管家牵着祁少爷的爱犬到院子里头喂食，连盆子都摆好了，那犬忽然就踩翻了盆子，低吠了几声朝着院子一旁的树丛里钻了进去，向发狂似地在那一圈地方贴地嗅了许久，最后爪子踩在树下一块新土狂吠了起来。”
柳纤纤双手猛地抓住了衣裙，一颗心吊了起来，树丛里的树下新土，不就是她埋布偶的地方吗？柳安祁的犬在那里做什么，难道是她埋东西的时候留下什么东西让鼻子灵敏的犬发现了不成……
她有些紧张地盯着舒，却见舒的眼神看了过来，吞了一口口水道：“奴婢们把犬拉开，把那一块土刨开来，却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柳老夫人皱眉道。
“是……”舒沉下音调，肃然道，“是一个用来诅咒的布偶……”
柳纤纤指尖掐进了掌心，瞬间咬住了下唇，一种不详的预感如同狂风暴雨般侵袭过来。
“诅咒的布偶？”柳老夫人惊愕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仿佛难以置信一般，柳家的地盘上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邪祟之物？
“是啊老夫人！奴婢们看得真真切切的，那东西缝制成人的样子，脖子上勒着红布条，身体扎了足足十几根细针，而且……布偶的身体里塞着一副生辰八字！”
除了知情的夏子衿和柳纤纤，其他人都是面带惶恐与震惊之色。虽巫蛊之术在大莱没有可怕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可这样不干净的邪祟东西出现在家宅里头，总是让人惶恐不安的。
“是谁的生辰八字！”柳老夫人陡然拔高了声量，竟然有人在柳家做这种昧良心的事情，是要祸害谁？
“是……明珠公主……”舒道。
夏子衿没有话，只是摆出一副骇然的模样，将几分恐惧几分惊讶与几分愤怒表现得十分得当。
柳家人显然也没有料到那巫蛊竟然是用来诅咒夏子衿，她幽住深宫，与柳家其余不想干的人没有任何纠葛，要有下人不满柳家人恶毒诅咒还勉强得过去，可是诅咒夏子衿也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你没有看错吗？”柳老夫人又问了一遍，眼中为难和疑惑交织在一起。
舒肯定地点头道：“原本奴婢也不知道那副生辰八字是谁的，若是主子们的八字奴婢是认得的，这一副的确眼生。正巧公主身边的葵姑娘带着桓公公过来，葵姑娘一眼就认出来那纸上是公主的生辰八字，她贴身伺候公主，断断不会看错的！”
“这……”秦氏明白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府里头出了邪祟东西，又诅咒当朝公主，且不知不知是何人所为，倘若让皇上知晓，恐怕柳家要不安宁一阵子了。
柳老夫人伸手拍着桌面大叹了一声荒唐，对夏子衿怀着三分惭愧三分怜惜外加上三分的担忧，当即就怒然道：“那布偶上可有什么线索能找出做咒之人？”
柳纤纤的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十个指头已经在掌心中嵌入深深的痕迹，下唇也咬得发白，偏偏想要避嫌又不能一句话，一颗心七上八下根本无法停歇。
舒犹豫而胆怯的神色向众人之中投过去，随后停留在了面色发白的柳纤纤身上道：“回老夫人……那埋布偶的土中，有表姐的随身方帕……”
柳家人半晌没有从讶异中清醒过来，于他们而言柳纤纤即便有什么过失或是不妥当的地方，本质还是一个乖顺的女子，做巫蛊人诅咒的恶毒之事真会是她所为吗？
众人投射过来的目光令柳纤纤百般不适，巴掌大的脸上血色全无，她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这种事情，可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后就暴露了所有，怎能不令她重如雷击。
“……不……不是我！”柳纤纤慌忙摆手，一双眼睛不自然地转动着，又忙乱地伸手从袖子里头摸索一番，随后扯出了身上的方帕道，“我的带在身上，怎么可能会丢在那个坑洞里！况且……做这种事情的一定会很心……我的方帕和布偶的颜色相差甚多，若是不心落下怎么可能会没有发现呢！所以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对……就是这样！”柳纤纤仿佛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咬定了这一点，即便心中砰砰打鼓，面上也开始装出了死不认账的势气。
“外祖母的丫鬟仿佛并没有布偶是什么颜色的，纤纤表妹怎么就知道和自己的帕子相差甚远？”夏子衿淡淡道。
柳纤纤此时已经是打好了要抵赖到底的算盘，梗着脖子道：“我……我猜的，不行吗！”
而此时葵与桓子从门外迈步而近，葵手中拿着那巫蛊布偶，端然呈现在众人面前，那偶身上密密麻麻的细针令人看得头皮发麻。
“柳老夫人，您看一看，这字迹可否熟悉？”葵将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递上去。
柳老夫人接过来一看，只一眼便已经心头一凉，那略显秀气的娟字体，不是柳纤纤的手笔又是谁。
方帕可以是别人栽赃，字迹却是万万抵赖不得了，柳家人此时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前一炷香的功夫还在柳纤纤的指甲中看到了土质，这样串联起来，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你……”柳老夫人咬着牙看向柳纤纤，被欺骗与被蒙蔽的恼怒席上心头，抖着手朝着柳纤纤的右脸啪地一声打了下去，“你这糊涂的东西！年纪就学这种不三不四地狠辣手段！”
柳纤纤生来十几年头一回挨耳光，又羞又恨，捂着热辣辣的脸颊嘶声道：“外祖母！我才是待在柳家孝顺你多年的亲外孙女，你怎么能为了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人打我！”
见柳纤纤死性不改的模样，柳老夫人更有气，捂着心口血压蹭地上涨起来。
“表妹，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那种害人的东西是会咒人性命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恶毒！”柳安栎难以置信地摇头，对柳纤纤可谓失望透顶。
柳老夫人也好，柳安栎也好，或者是沉声不语的秦氏，周围伺候的丫鬟，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或指责或鄙夷的意味，她心中积攒的怨气在这一刻拔到顶峰，哽咽了一声大吼道：“是我又怎么样！反正夏子衿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又没有因为布偶掉一块肉，我道歉还不行吗！”
站在夏子衿身边的葵为夏子衿愤慨道：“公主！奴婢实在是不忍您受这等委屈，这种摆明了要咒您的性命的谋逆罪却被人想用一句不情不愿的道歉一笔带过，若是皇上知道您受这样大的委屈，不知要怎么心疼呢！”
柳老夫人面色沉重不已，若是这件事只有柳家里头知道，还好一些，让明圣帝知道……恐怕殃及池鱼，柳纤纤性命不保，就连柳家人也要受牵连。
“子衿丫头……是外祖母没有教好纤纤，她做了千不该万不该的事情，你怨她咱们都站在你这头，外祖母也定会严惩她为你出气。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外祖母厚脸皮地求一求子衿丫头，是否可以不声张此事……”她满是皱纹的面庞挂着半分愧疚半分无奈，即便她知道因为这件事柳纤纤即便是被明圣帝赐死柳家也无话可，可为了柳家的其他人不被连累，她却不得不臊着脸面求夏子衿不要把此事带回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