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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代替阳光照亮了整个山坳,刚接班的两个山贼有说有笑地爬上了望台,其中一个山贼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那片空地不知道怎么进去的方绾沁,大声喝道:“什么人!”

    “呃,咳咳,我是来找司暮槿还钱的。”方绾沁回答得一点都不心虚,本来就是,司暮槿给她的钱她一分都没花,现在可不是来还钱的么。

    “小二子,咱寨里有叫司暮槿的吗?”有吗?好像没有这么拗口的名字吧?

    “你真是,司暮槿不是三当家嘛!”小二子不在意地回道。然后:“啥?还钱?”两个山贼面面相觑,三当家难道出去放高利贷啦?怎么还有人来找他还钱的?

    刚刚问话的山贼皱着眉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今儿个下午大猛回来跟我抱怨说三当家的又乱发善心,昨天夜里在一个破宅子里过夜的时候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一对乞丐兄弟,还把陆姑娘给他缝的钱袋也一并送了。大猛好像提了一句那小乞丐挺有意思,还说要还钱给三当家呢。”

    “那,我进去禀报一下,你在这看着他们。”说完小二子就飞也似的跑了下去。

    宅子里朝南房间中的一个,刚吃完晚饭的司暮槿点燃了煤油灯,取出前几日没看完的书准备继续看,打扰的人却在这个时候跑来敲门了:“三当家,门外来了个人说要还钱给您。”

    “嗯?还钱?”司暮槿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没有想起是怎么回事来,目光不经意间瞥到桌上煤油灯上那如豆跳跃的灯火,瞬间想起那双因水色流转而亮的很是晃眼的眸子,于是笑了:“是一个大一些的男孩带着一个孝吗?”

    “是,大的背着小的。”小二子因司暮槿的笑而晃了眼,三当家笑起来真是好看呀。

    背着的?司暮槿敛了笑容,然后想到他一个孝给弟弟看了病哪来的钱还?又想到从废宅到山寨他们几个大人都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到达,他一个十四岁的孝还背着弟弟,岂不是从他们走了之后就跟过来了?那他弟弟有没有看病?思及此,司暮槿霍得站起来:“走!领我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地小跑至山寨门口,司暮槿没有直接开门出去,而是上了了望台,借着不甚明亮的火光,认出了方绾沁:“你怎么……”

    早已听到动静的方绾沁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背后方和的呼吸越来越浅,她觉得心里没底:“司暮槿你快下来看看我弟弟,镇子里的庸医说钱少了不给治,你快下来看看他!”

    命令小二子下去把侧门开开,司暮槿直接从了望台上一个纵身跃了下来,从方绾沁背上抱下方和让其躺平,右手三指搭上他的脉搏开始把脉,面沉如水,没一会便唤来小二子:“你现在赶快去把二哥请到我房里,速度要快!”说完自己利索地抱起方和往寨子里走去。

    司暮槿知道自己的半吊子医术断断小补行,方和的脉象他都看不懂,只好让人去请二哥。

    “司暮槿,我弟弟要不要紧?”方绾沁亦步亦趋地跟在司暮槿旁边,心里不住地发慌,她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就应该顺着那庸医开的价让他给方和看病?方和的脸色好白,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没事的,我二哥是出了名的神医,你弟弟的这点小补难不倒他,你尽管放宽心。”司暮槿脚步不停,一边安抚着方绾沁的不安。

    方绾沁紧步跟着司暮槿,没走出多远却双腿一软跌倒在地,背着方和走了一天的山路,再加上司暮槿的面色让她觉得不安,此刻没走两步双脚就再也支持不住了。

    听到动静的司暮槿回头,看见方绾沁跌坐在地上,再看那破烂的鞋子和脚上伤口沁出的点点血迹不由皱起了眉头,正要有所动作,却见一人似从天而降般突然落在方绾沁身边,一袭黑色长袍被风带出一丝潇洒的味道:“你先去,我来。”

    “大哥!”司暮槿的声音透着惊喜,外出办事三月余的大哥终于回来了。

    “快去。”上官御风抱起地上的方绾沁,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施展轻功飞跃而去,临去前不忘催促司暮槿。

    轻功实在是门再好不过的功夫了,方绾沁被抱在上官御风的怀里,也就几个起落的功夫,来到了离正门很远的后院井边,上官御风让她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自己提了水桶去打水:“洗洗伤口,回头去给你找双鞋。”

    方绾沁只觉得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这个男人是什么玩意儿?也没问人家同没同意就直接把人掳来了。加上白日在回春堂受的气,背着方和走了一天山路的委屈,方绾沁在此刻爆发了,破口大骂:“混蛋!谁允许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有经过我的同意吗?我有说你可以吗?我流血是我的事情要你多管闲事做什么?我跌倒我走不动我爬也会跟过去!谁要你多管闲事了?你这只自大的沙文猪!”方绾沁连珠炮似的指责其实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谁管他知不知道沙文猪是什么意思,只管骂出口就是了。

    背对着方绾沁打水的背影明显地顿了一顿,方绾沁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打中了身体,再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努力试了几次,方绾沁因惊吓而理智回笼,擦!这是传说中的隔空点穴啊!

    方绾沁在现代是标准的85后,从小被武侠小说和电视剧电影荼毒,在明白眼前的家伙会隔空点穴这一手后瞬间明白自己的处境,妈呀,这家伙的武功那么高,要让自己死那办法多得是,想到电影里面功夫高手将对手生生撕成两半的情节很没胆地吞了口口水,嚣张的气焰也偃旗息鼓了。

    上官御风将盛满了清水的木桶放在了方绾沁的脚边,从怀里拿出一条手巾浸入水中,蹲下身子轻轻地抬起方绾沁的左脚开始帮她清洗伤口。要是此刻有山贼经过看见这一幕,表情一定精彩。

    上官御风本应在今晨抵达山寨,但是在进山的时候看见了有趣的事情,所以便一路尾随方绾沁直到刚刚才出现,怎么说,他对眼前的小男孩很感兴趣。

    山路难行,一个瘦弱的男孩背着一个比自己轻不了多少的孩子整整走了一天,期间磕磕绊绊体力不支摔倒了不知多少次,仅仅休息了半刻钟而已,身上仅剩的干粮都被她喂给了弟弟吃,自己就喝了几口山泉,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

    手上动作轻柔,清洗的越多上官御风的眉皱的越紧,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双脚乃至膝盖,到处可见大片的擦伤和各种上,几乎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了,上官御风好奇地问:“你都不觉得疼吗?”

    没有得到回应的上官御风不解地抬头,看见方绾沁紧抿着嘴唇恶狠狠地看着他,额上更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该死,本来已经痛到麻木的伤口因为他的清洗又开始钻心地疼,特别是那些擦伤,更是疼得像火烧一样,这个家伙也不知道下手轻点瓣淡!

    上官御风这才想起她被自己点了哑穴,左手随意地在她胸口上点了一下,方绾沁立刻觉得憋得难受的气顺了,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了,方绾沁从上官御风手里夺回自己的脚,连连吹气,嘴巴居然还有空说话:“丫丫的呸的!你丫就不能轻一点啊?会痛死人的你知道不?不是在你身上你不疼是吧?”

    要命,刚刚还不觉得,现在一喊痛,全身的骨架都像要散了一样地难受起来,这身子是有多娇弱啊?她以前可是参加过市里面铁人三项比赛的,没想到穿越过来之后的身子这么不济,不行不行,她得好好锻炼锻炼。

    一言不发地听她埋怨完,上官御风没有说话,而是抓起她的另一只脚开始清洗伤口,然后不意外的听到她杀猪般的叫声,虽然震耳欲聋,可是上官御风觉得比点她哑穴来得好。

    伤口要是清洗得不干净容易发炎,所以上官御风洗的很仔细,洗完之后还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药粉给她涂上:“这是雁语自己研磨的药粉,很快就会不痛了。你叫什么名字?”

    “方……沁。”药粉敷上伤口之后传来的丝丝凉意缓解了方绾沁的疼痛,她还没有没防备到这种地步,将名字中间的绾省去了。

    “方庆?”上官御风微微扬眉,姓方?

    “不行?”方绾沁没有去看他,而是专心于自己的双腿,完了完了,这么多伤口,结了疤之后肯定难看死了,她还想以后穿裙子秀美腿的。

    上官御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转身去给她找鞋。

    上官御风除了是御风寨的寨主以外,另一个身份在山寨里只有唐雁语和司暮槿两个人知道,那就是朝廷任命的威武将军,虽然是个将军头衔,事实上却只领俸禄不干事的闲职,三个多月前元武国皇帝发来密诏找他回京,他领命去玄武国方家寻找一样东西,只是却一无所获。

    方家满门死得都差不多了,但是逃掉了几个孝,如今方绾沁的出现让他觉得她会不会就是从方家逃出来的孩子之一。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方家本家一脉九个孩子,方睿方迪和方念都被证实已经死了,在方家剩下的人中也找到了唯一的女孩方绾沁和最小的方羽,这样一来在逃的就只剩下方允方斐方翔和方和,这几人中没有一个是十几岁的年纪。

    上官御风不知道的是,方老太君为了能让方绾沁顺利脱走,让平时伺候她的蕊桃换上了她的衣服替了她,反正方绾沁十岁以后就没有出过门,认识她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数年以后再遇见熟人,谁又能保证能认出她来?毕竟女大十八变。也不得不说方老太君这一招十分狠辣,毕竟蕊桃原本是有生还的机会的。

    方绾沁也不知道方老太君对她的爱让她躲过了一劫,只是还在纠结自己的双腿会变成什么样。

    另一边司暮槿的房里,方和躺在司暮槿的床上,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正在给他诊脉,眉头轻蹙,而司暮槿则一脸焦急地在边上走来走去,时不时抬眼看看门外。

    “三儿,你这是哪里找来的麻烦?”唐雁语收了手就走到一边的水盆边洗手,他有洁癖,稍稍一点脏都受不了,更何况现在方和身上脏的跟乞丐没两样,也真亏司暮槿还能把他放自己的床上。

    “怎么?很难治?”司暮槿听到这话也没觉得很意外,他刚刚也替方和号过脉,那脉象自己根本看不懂。

    “按你说的昨天晚上的脉象分明就只是受了风寒再而已,可是现在看,他是中毒。”用手巾擦干了手,唐雁语在桌边坐定,拿起司暮槿最钟爱的紫毫笔开始写药方:“我先开几味药治治他的风寒,身上的毒要下针。”

    “中毒?”这下司暮槿是真的意外了,两个十几岁的孝子怎么会中毒?于是追问:“是不是在山里被什么毒虫咬了?”

    唐雁语摇了摇头:“不是,我刚刚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累死蛇虫咬伤的伤口,大部分都是刮伤之类的,你又说作业诊出来是风寒,那估计就是你们分开的这段时间中的。”

    “刮伤的话也可能是被山林间有毒的植物给……”司暮槿没把话说完,因为自己也觉得有些不靠谱了,一直是方绾沁背着方和走,没道理方绾沁没事而方和中毒了啊,再说一般因外伤中毒的话伤口处会呈现黑紫色,唐雁语是众所周知的神医,他没说有这样的伤口那就绝对不会有。

    唐雁语唤来一直守在门外的徒弟,让他去抓药:“中毒的途径有很多种,在我看来这也不是因为服食毒果引起的,因为内脏受的影响很轻微。”

    司暮槿皱着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要问问清楚才行了。对了,大哥回来了。”

    “哼,这个甩手掌柜还知道回来啊。”唐雁语冷哼一声,表情和语气都透露出不满。

    当初他根本是被上官御风那个谎话精给骗了才会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当山贼的,他以前觉得山贼好潇洒好自由,可事实呢?成了这个山寨的二当家之后处理这个处理那个哪还潇洒得起来?不但要管寨里人的吃喝拉撒,连谁家男人出去打劫的时候上了窑子被婆娘发现两口子吵架的事情他也要管,还潇洒个屁!而那个罪魁祸首呢?出事的时候人都找不到,事情一办妥就来人前晃悠说点风凉话,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

    看见唐雁语不善的面色司暮槿识趣地闭了嘴,刚巧推门进来的上官御风听到了唐雁语的话嘿嘿一笑:“呵呵,这不是能者多劳么,二弟你就多多担待啦。”

    一看见正主,唐雁语就爆发了,几乎是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指着上官御风的鼻子气急败坏地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嗯?一声不吭地跑了三个多月,寨子里这么多人快饿死了你也不管,怎么着?大当家这么好当啊?我到底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会跟着你到这鸟地方来?来之前骗我说这里如何如何清静如何如何自由又如何如何风景优美,我去你的!你就是一说谎都不带眨眼的骗子!……”

    跟在上官御风后面进门的方绾沁看到这一幕不禁啧啧称奇,行啊,这男人有泼妇气质啊,用手肘拱了拱同样站在一边看好戏的司暮槿:“喂,他们是不是一对啊?”

    “谁跟这混蛋是一对?!”

    “谁跟这庸医是一对?!”

    两声咆哮让方绾沁忍不住嘴角抽搐,怎么办,一不小心给猜对了,这两人连骂人都这么有默契。偏偏方大小姐又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轻咳了一声,作出一脸真诚状:“你们放心,我懂的,我爹说在真爱面前一切都不是问题,我绝对不会因为你们两个互相喜欢而瞧不起你们的。”

    司暮槿听到这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底暗暗佩服方绾沁的勇气,但不知道该说她不知者无畏还是说她傻,这两货都是暴脾气,万一当场把她灭口了咋办?

    谁知预料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上官御风只是用眼刀狠狠地凌迟了一番就走了,而唐雁语还是一声冷哼,也回自己房间了,这些换司暮槿不相信了:“难道改性了?”

    方绾沁只是笑而不语,轻轻地坐到方和的床边查看他的情况,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弟弟怎么样?”看司暮槿一时回不过神来,方绾沁只好自己开口问。

    “哦,我有话问你。”司暮槿也走到床头来,“今晨我们分别之后你和你弟弟去过什么地方?”

    “去了镇里的医馆啊,就是那家回春堂。”方绾沁有些奇怪,“怎么了?”

    “我二哥说你弟弟中了毒,不是毒虫咬的,也不是因为被有毒植物割伤而中的毒,也不像是误食了什么毒果,所以我才问你们去了什么地方。”顿了一顿,司暮槿又问:“那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之类的?”

    “没有啊,我们分开之后我带着小弟直接去了镇子,进阵就看到了那家回春堂医馆,可是那个死爱钱的大夫漫天要价我根本付不起,只好背着小弟来找你们了,期间也就问了一次路而已。”方绾沁根本想不通,他们俩现在就是一副乞丐样,谁还会对他们心怀不轨啊?再说就算要不轨他们也不可能顺利到山寨里了吧?

    “唔,这就奇怪了。”司暮槿也是想不通,听她说死爱钱的大夫,又问:“回春堂的诊金很高吗?镇子上一般的医馆我给你的钱足够抓三服药了。”

    “还说呢,那庸医说诊费五两,药还分五两、八两和十两的,卖了我们两也没那么多钱啊!他还说从他的医馆出去就不会有别的医馆会接待我们了,我那时候都快急死了,也不敢瞎耽误功夫再去证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了,奔着你们这就来了。”方绾沁说话间打了个呵欠,上下眼皮也是一个劲地想要互相拥抱。从昨天到现在她就没睡过,困是理所当然的。

    司暮槿好笑地看着她终于支持不住地躺倒在床上打起了恤噜,叹了口气,看来他今天晚上只能去跟唐雁语挤一挤啦,明天再给他们安排住处。吹熄了灯,司暮槿出去之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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