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八楼公寓只是一栋八层楼的住宅公寓，一楼开了一间名为“幸福”的咖啡店，而且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间咖啡店还是由邵觉他老婆管理的，又不是什么当铺、酒店、赌场之类的，邵觉干么以一副这里是龙潭虎穴的表情，千交代万交代的要他小心呢？真是莫名其妙！
卓翔站在八楼公寓外，仰头看着这栋外观比四周建筑物稍微新颖的普通楼房，有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觉。
算了，不想了，说不定邵觉根本就是在整他，况且女人有什么好难缠的？不要理她们就够了，不是吗？
想罢，他甩开好友给他的警告，大步走向位于八楼公寓一楼处的幸福咖啡店。
“当啷当啷——”
随着他将咖啡店门推开，门内倏然响起一阵清盈悦耳的铃铛声，随之而来的则是那令他想念的清脆嗓音。
“欢迎光临。”
听见门口传来客人推开店门的声音，在咖啡店工作了快三个月的谷以岚反射性的开口招呼，接着扬起标准笑容转身迎向来人，却在看见推门而入的人时，瞬间震惊得呆立在原地。
卓翔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果然在这里，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他直接走到她面前对她说明来意。
谷以岚不解的看着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是眼前的人根本就是个幻影。接她回家？他在说什么？回什么家？她的家早就被法院查封，没有家了。
“你的行李在哪儿？去收拾一下，我去跟邵觉他老婆打声招呼。”他交代完后，和他来时一样突然转身就走。
“等一下。”她不由自主的出声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你刚才说的话我听不懂，为什么要我收拾行李？”她看着他，茫然的摇着头。
“我说的还不清楚吗？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卓翔再重复一次。
“我家已经被查封，我没有家可以回去了。”她依然一脸茫然，摇头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当然有，我家就是你家。”
“不，你家不是我家，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说是就是。”他皱紧眉头，任性的表示。
“那里不是我的家了，我不会跟你回去。”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谷以岚坚定说。
“我都亲自来接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有些生气的瞪着她。
看着他动怒的模样，谷以岚完全无言以对。她只是就是论事、实话实说而已，并没有觉得不满，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他以为她现在是在跟他拿乔吗？
“以岚，有什么问题吗？”他们俩像两根木头杵在店里的模样实在太引人注目，刚从厨房区走出来的段又菱不得不走上前问道。
闻声，卓翔转过头去，只见曾经见过几次面的段又菱正朝他们走过来。
她在看见他时轻愣了一下，脚步却没停的继续走向他们。“你是邵觉的朋友卓翔对不对？”她停在他们面前，看着他说。
他对她点点头。“好久不见。”
“你是来找邵觉的吗？他今天去桃园视察，人不在这里喔。”
“我不是来找他的。”
“喔，那你是来找我的吗？”段又菱开玩笑的微笑道。
“以岚是我老婆，我是来带她回家的。”不想拐弯抹角，所以他直截了当的把来意告诉她。
“据我所知，以岚已经和你离婚了，应该不是你老婆了吧？”她仍然扬着笑。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卓翔不禁愣了一下。
“以岚，你应该知道你前夫喜欢喝什么饮料吧？你去帮他点一杯，我请客。”段又菱转头对谷以岚交代。
“好。”谷以岚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卓翔扣住了手。
“我不是来喝饮料的，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家？”他紧盯着她问道。
“你们现在不是夫妻了，你要以岚用什么身分跟你回家？前妻吗？”段又菱忍不住开口。
“前妻不能跟前夫回家吗？”卓翔转头挑衅般的看着她。
“可以，不过我妹妹不会跟她的前夫回家。”段又菱好整以暇的表示。
“你妹妹？谁是你妹妹？”他怀疑的问。
“以岚呀，我已经收她当干妹妹了，所以她现在是我妹妹，你不知道吧？”
“真的吗？”他讶异的转头看向谷以岚。
“嗯。”她点点头。
“可恶的邵觉，竟然没告诉我这件事。”卓翔忍不住低声抱怨，“不过即使如此，你应该也没有权利干涉以岚的决定吧？”他看着段又菱说。
“当然，我只会给她一点意见而已。”她以一脸无害的表情微笑道。
他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挂在店门上的风铃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当啷当啷——”清脆的风铃声迎进门的是住在八楼公寓里五楼、六楼的于寒和井于曦。
“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于寒好奇的走向他们，然后将目光定在卓翔脸上，“这位是？”
“卓翔。”段又菱介绍道。
“噢，原来是以岚的前夫呀，真是久仰大名了。”于寒点点头，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夸张表情，旋即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问：“你是来求以岚原谅你的吗？”
“如果我是以岚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这么冷酷无情的男人。”井于曦犀利的说。
“你也这么觉得吗？以岚，除非他跪下来求你原谅，否则绝对不能原谅他，知道吗？”于寒深表同意的对谷以岚叮咛。
“可是于寒姊，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随便下跪的男人感觉很没种耶，这种男人不要也罢。”井于曦正色表示。
“嗯，说的也对。”于寒用力的点头。“俗话也说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所以以岚，我帮你介绍一个新好男人好了，这个回头草不要也罢。”
“要好男人我这里也有喔。”
看到卓翔听她们俩一搭一唱的听得脸都绿了，心软的段又菱再也忍不住的出声阻止，“于寒姊、于曦，你们别这样。”
“我们有怎样吗？”井于曦一脸无辜的转头问于寒。
“没有吧，我连扫把都还没拿出来耶。”于寒以一脸惊讶的表情回答。
至此，卓翔终于知道邵觉要他小心的理由了。
“对不起，我可以单独和我老婆说几句话吗？”他拿出男人的威严，沉声开口。
“听说你才离婚没几个月而已，这么快又结婚有老婆了喔？要跟你老婆说话请便，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就不打扰你了。以岚，我们走吧，我帮你介绍好男人。”于寒握住谷以岚的手，拉着她转身就走。
谷以岚只往前走了一步便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卓翔紧紧地捉住她另外一只手，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愿。
她的停顿让于寒回过头来，瞬间发现了这一点。
“我想跟我前妻谷以岚单独说些话。”不让她有机会开口找他麻烦或是借题发挥，他迅速的改以正确的称呼。
“以岚，你愿意跟你前夫单独说话吗？你可以拒绝，也可以叫他在这里直接说，用不着理他想单独的要求。”于寒看了他一眼，转头问谷以岚。
“没关系，我和他谈一谈好了。”她说。“又菱姊，我可以请假一个小时吗？”
段又菱对她点点头，然后轻声交代，“快中午了，叫他请你吃些营养的，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体不比从前，你太瘦了。”
“好。”她从善如流的应允，然后脱下咖啡店的围裙制服，率先往店门外走去。
“当啷当啷——”店门开了又关，两人一前一后远离。
“于寒姊，你觉得怎么样，卓翔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俩有可能复合吗？”段又菱问道。
“不知道，总之我们先观察一阵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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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这边，我的车子在那里。”走出幸福咖啡店没多久，卓翔突然拉住谷以岚的手说。
“前面有另外一间咖啡店，我们到那里谈就好，我只向又菱姊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而已。”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但是晚一点回去她应该不会介意吧？”她该不会真的以为他会在一个小时后就放她回去吧？
“但是我介意。”谷以岚态度坚持，“所以到前面那间咖啡店可以吗？”
他摇摇头。“我记得刚才她才叫你要我请你吃些营养的，你说好。请问咖啡店里有什么东西是营养的，你是想故意陷害我，让她们对我的敌意更深吗？”
“我不会跟她们说我们去了哪里，吃了些什么。”
“即使如此，我还是坚持必须去吃些有营养的东西，之前的你就已经很瘦了，为什么才三个月不见而已，你又瘦了一大圈，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的在吃饭？”他看着几乎是挂在她身上的衣服，不满的道。
他的话就像是在关心她一样，但是这也可能是她的奢望，是她的错觉。谷以岚冷静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叫自己转移话题，免得一不小心就深陷在奢望的错觉里。
“如果要吃有营养的东西，前面转角有一间自助餐店，我们先去吃饭，再到咖啡店去。”不等他有所反应，她便迳自往前走去。
卓翔见状急忙跟上去。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她不答反问。
“因为我在你最需要帮忙的时候，离你而去。”
“这是人之常情，不只是你，今天换做别人遇到像你这种情况也会选择和你做一样的决定，况且当初说要离婚的人是我，所以我没有什么好恨的。”她平静的表示。
“别骗我。”
“我没有骗你。”
“那么如果我说我想和你复合，你应该不会反对喽？”
谷以岚倏然一呆，忍不住停下脚步，怀疑的回头看他。
“你……刚才说什么？”
“如果你真的不恨我的话，你应该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我身边对不对？”他一本正经的凝视着她。
谷以岚闻言目瞪口呆，脑袋一片空白。
他到底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回到他身边？再给他一次机会？复合？他不是认为她接近他、嫁给他只是为了他家的钱财吗？既然如此，他干么还想跟她这个前妻复合？
他是不是太闲了没事做，所以才跑到这儿来调侃她、戏弄她？如果是的话，他可能要失望了，因为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三个月前的她，现在的她比三个月前更冷静、坚强也平静多了，再也不会为他心烦意乱，每天以泪洗面了。
“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吃饱之后再说好吗？”收起脸上呆愕的表情，她平静的询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需要想一想，等吃过饭之后，我们再来谈这件事好吗？”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卓翔还能说什么？只能陪她走进人来人往又充满油污的自助餐店，食不知味的吞了些东西进肚子里，等她吃饱后给他答案。
谷以岚虽然嘴巴上说肚子饿，但是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不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勉强自己吃些青菜鱼肉，还好她最近已经不再吃什么吐什么，也不会再为油腻的食物味道所苦，否则选择到自助餐店吃饭，根本就是在自讨苦吃。
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不过她的肚子只凸了一点点而已，还好医生说胎儿一切正常，又菱姊、于寒姊这些过来人也一再向她保证，告诉她她们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也是这样，后来肚子就会像吹气球一样的长大，所以她根本用不着担心。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她还是有点担心，不过就现在而言，她却是高兴的，因为她一点也不想让卓翔知道她怀孕的事。
既然婚都离了，要断就要断得干脆、干净些，也许她该考虑离开这里换到一个遇不见、碰不到他的地方。
“吃饱了吗？”见她的筷子停了好久都没再动，卓翔开口问道。
谷以岚回过神来，看了下自己剩下一些菜肴的餐盘，放下筷子点点头。
“走吧。”她推开椅子起身，伸手想收拾用过的餐具时，他却抢先一步将一切收拾好，然后拿到门外的垃圾桶丢。
虽然只是个倒厨余、丢垃圾的简单动作，但由他做起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充满了一种迷人自信的丰采。
谷以岚看着他，心里升起一抹苦涩，她就是被他这种光采所吸引，然后破天荒的主动出击，一头栽进了她自以为幸福的世界里，她对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所以即使她没有发生家变，离婚应该也是迟早的事吧？
一切处理好后，他转头看她，谷以岚走上前，带路走向她所说的那间咖啡店。
接近中午吃饭的时间，西雅咖啡厅里有不少客人，但是和无时无刻都人满为患的幸福咖啡店比起来，根本就是个空城。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她选了一个最安静隐密的座位坐了下来，服务生为他们送上一杯柠檬水和点餐单后，就站在桌旁等他们点餐。
“你要卡布奇诺对不对？”卓翔竟然还记得她对咖啡的喜好，“给我们一杯拿铁和一杯卡布奇诺。”他对服务生说。
“等一下，我不要咖啡，给我一壶水果茶。”谷以岚出声道。
“你不是最爱喝卡布奇诺吗？”他愕然的看向她。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其实她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所以必须暂戒咖啡。“麻烦你给我一壶水果茶。”她对服务生说。
“你是不是故意的？”等服务生转身离开后，他沉声问道。
“故意什么？”谷以岚不解的看着他。
“用咖啡这件事告诉我你已经变心，不再爱我了。”
没想到他这么有联想力，她轻愣了一下，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
“你不是说我根本就没爱过你吗？既然没爱过，又何来不再爱了？”
“以前我说的是气话，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卓翔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说道。
“是吗？”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竟然爱上一个这么残忍的男人，明知道她是爱他的，却可以因为一时之气就把她伤得心碎。
“过去三个月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他伸手握住她的柔荑。
“卓翔，不要这样说。”她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
“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又如何呢？“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又怎样，我们可以再结婚。”
“婚姻不是儿戏。”
“我知道，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是认真的。”
“不可能了。”谷以岚摇头道。
“什么不可能？”
“我们结过一次婚，会走到离婚的地步就表示我们不适合，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结一次呢？”
“我刚才不是说那是气话吗？只是一时之气干下的蠢事，我从来都不觉得我们不适合。”
“那不是蠢事，你做的很对，否则你家的事业也会被我爸爸拖垮，和我离婚的确是明智之举。”她一脸平静。
“以岚……”
“卓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吗？既然离了婚，就请你把我忘了，我是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的。”她坚定的表示。
“为什么？难道短短的三个月，就让你对我的感情彻底消失，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连一点都没有？”
“对。”
“我不相信。”
“卓翔，就让我们好聚好散，好吗？”她软声要求。
“不好。”他斩钉截铁的拒绝。
谷以岚无奈的看着他，想不透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和她复合，又为什么态度这么坚决，难道说他知道她怀孕的事了，这么做的目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神色丕变。
“你怎么了？脸色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卓翔紧张的问。
“没事。”她低下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胡思乱想，如果他要的只是孩子的话，根本就用不着提出复合的事，只要直截了当的说出他的来意就行了，因为现在的她根本没有能力或财力和他斗。
“不要骗我，你的脸色都变白了。”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他霸道的表示，“告诉我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否则的话我们就去医院。”
“卓翔，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否则的话，我会离开这里，到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拿开他的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他眯眼问道。
“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和我在一起也可以很平静，还可以很幸福，我会给你幸福。”
“但是我上回得到的却是伤痛。”
“以岚……”
“拜托你好吗？不要再来找我。”
“我做不到，因为我爱你。”
谷以岚心酸的闭上眼睛，这句话是在她主动向他提离婚时，最渴望听见的话，如果那时候他肯对她这样说，即使要她下一秒就死，她也能死得瞑目。
“对不起，我已经不爱你了。”她睁开眼，冷淡而平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