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忠义侯府的忠义
“起来吧。”良久乐正容休缓缓开了口:“通告天下,太监福禄与启元帝宗政钥内外勾结毒杀先帝。水师督总唐韵调查途中含冤入狱,现已查明真相。福禄畏罪自杀,宗政钥逃脱。着北齐各州县从即日起,捉拿宗政钥。”
他眯了眯眼眸:“生死不论!”
“是!”
一个国师对一个皇帝下了格杀令,这原本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偏偏这种时候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事情匪夷所思,魂部上下只有整齐划一的应和声。
北齐的历史在这一夜彻底的改写了,史书上称这一夜为除夕之变。
历史上对于乐正容休的这个举动褒贬不一。
有人说,他不畏权贵,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来拨乱反正匡扶正义。有人说,他实际上就是为了一己私欲,企图要杀害羽翼丰满的启元帝宗政钥,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铺路罢了。
无论事实如何,宗政钥的时代在那一日便彻底的结束了。
按理说,皇帝失踪,乐正容休的逼宫行径可谓相当的成功。他完全可以在第二日的祭天大典上取代宗政钥,直接宣布自己来做皇帝。
但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只下了道命令,将所有新年庆典全部取消。
而,大年初二,忠义侯府宣布退出朝堂。宣召天下所有有志之士共同讨伐逆贼乐正容休!
楚京城内一时之间局势空前的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而宗政钥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全无了踪迹。
“多谢忠义候的款待。”清美女子款款一笑,将手里面的酒杯高高举了起来:“唐韵先干为敬。”
眼看着她一仰脖子,清凉的酒水便落了肚。
“督总真是客气了。”忠义候干笑着,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欢喜。
“咦?”唐韵瞧着忠义候,眼底露出了几分疑惑:“怎么您府上的酒水我都喝了,侯爷却不肯沾上半口。莫非是这酒水里面有什么问题么?”
“自然不会有。”说着话,忠义候将手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将一只空杯子倒过来给她看。
“爽快。”唐韵拍了拍手:“真没有想到,忠义候能这么深明大义,肯与我和阿休化干波为玉帛。”
听她这么说,忠义候便冷哼了一声:“你抓了我的儿子,容得我不同意么?”
唐韵巧笑嫣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韵儿不过是请贵世子去做几天客罢了。大家的是同朝为官,何必弄的这么剑拔弩张呢?”
忠义候却低了头:“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再说那么多也没用。崔旭呢?”
“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唐韵微笑着说道:“只要您在这里签下自己的名字,崔世子立刻就能回来。”
忠义候皱了皱眉,眼看着清美女子缓缓将薄薄一张宣纸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忠义候面色沉郁:“我不签。”
“那只怕您就见不到世子了呢。”
“唐韵。”忠义候抬眼,眼眸如刀狠狠盯着眼前巧笑倩兮的清美女子:“你与乐正容休逼我如此,总有一日,你们会后悔!”
“呵呵,我从来不会考虑以后的事情。”唐韵略勾了唇瓣:“活在当下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忠义候一时之间没有了言语。
“不过是一份赞同启元帝退位的文书,我若是您就乖乖听话。”唐韵缓慢而优雅的说道:“崔家先祖立的誓言是效忠皇上,那么只管效忠便是了。管他谁当皇上呢?”
“至少。”女子的声音软糯动听:“得有个靠得住的儿子来给自己送终呢。”
忠义候:“……拿笔来。”
唐韵双眉一挑,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喜气。她自来喜欢聪明人,若是聪明又听话那便更好了。
忠义候速度飞快,笔走龙蛇。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完成了自己的签名,之后便将手里面的毛笔远远的 扔了出去。
“崔旭呢?”
“这就来。”
女子清脆的击掌声中,雷言将一个眼睛上罩着黑布的男子给推了进来。唐韵亲自走过去替那人松绑。
“忠义候您瞧,世子已经全须全尾给您还了回来。咱们以后还是同朝为官的好同僚。”
说着话,她给自己满了一杯酒朝着忠义候的方向端了起来:“为了庆祝咱们达成共识,今日我也来敬您一杯。”
忠义候的眼睛却飞快的自她身上划过,接下来便定在了崔旭脸上。崔旭只一味低着头,似乎根本不敢与自己的父亲有任何目光的触碰。
“崔旭。”忠义候沉声说道:“你知道为了将你换回来,我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么?”
崔旭身子一颤:“儿子……明白!儿子罪该万死。”
说着话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忠义候面前。
“都是儿子的错,是我陷父亲与不义之中。是我毁了忠义侯府百年的声誉。”
“你可是忘记了自小我都教了你什么?”
崔旭身子一僵,便猛然抬起了头。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头可断,血可流,气节不可丢!傲骨铮铮的才是我崔家人!”
唐韵眯了眯眼,这话听着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儿子……明白了。”崔旭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忠义候重重磕了个头。
“你是明白了。”忠义候苦笑着说道:“我却糊涂了。”
“人生……难得糊涂。”他闭了闭眼:“我以为在大义面前我能放下一切,却原来我还是个俗人。”
他睁开了眼睛,眼底带着浅浅的氤氲:“从今以后,忠义候府再无忠义可言。你起来吧。”
他大踏步走在了桌案边,飞快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干。”
嘭一声脆响,两只酒杯重重撞在了一起。忠义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既然喝了这杯酒,咱们以后就将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了吧。”唐韵微笑着说道。
忠义候低着头:“恩。”
“那么,侯爷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废帝到底藏在了哪里?”
“呵呵。”忠义候半晌无言,良久才低低笑了那么一声:“即便是我死了,也不会告诉你!”
说着话,他将面前的桌子猛的一推。耳边响起咔嚓嚓的沉闷声响,似乎有什么极其笨重的东西贴着地面快速擦动,整个大厅都震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唐韵心中一颤,立刻就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哈哈哈哈。”忠义候却是一阵仰天大笑,周身的阴霾和压抑在这个时候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
“既然你们水师进了我忠义侯府,今日就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了。”
“父亲,您放下了千斤闸?!”崔旭满面的震惊:“千斤闸一旦放下来,便再也不可能打开。”
“要的就是打不开。”忠义候冷冷说道:“我就是要让这个女人死在这里,不会给她丁点的机会逃脱!”
唐韵皱着眉,自打忠义候推倒了桌子之后。四下里便猛的暗了下去,原来是窗户和大门都给封死了,没有半分的光线透进来。而大厅墙壁上镶着的蜡烛,却突然之间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有一股浓烈而刺鼻的火油味道飘了出来。原来是从四壁雕刻着的鱼戏莲叶刻画的鱼嘴中,不断有微黄油亮液体涌了出来。
唐韵毫不怀疑,那不断流出来的东西就是火油。而且是威力极大的火油。
她身子一动,飞快朝着墙壁掠了过去。伸手一敲,耳边有扣扣的声音传了出来。这才发现四周的墙壁是内里中空的,只怕里面都灌满了火油。
所以,鱼嘴中的火油才会那么多。这才多大会的功夫,火油就已经打湿了鞋底。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忠义候缓缓坐在了椅子上:“这里的大门墙壁和窗户都包着铁板,火油也完全能将这间屋子给灌满。等到火油的气味足够的浓郁了,墙壁上的火把自然会将它们给点燃。即便是死了,你也出不去。”
唐韵停止了敲击,她知道忠义候说的都是真的。
“你封死了这个房间,你自己不是一样走不出去?”
“从你进入到忠义候府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想着要出去。”
忠义候抬着头,眼睛比什么时候都要明亮的多。
“我死了不打紧,你莫非要让世子也跟着一起陪葬么?”
“你不必挑拨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崔旭冷声说道:“崔家没有孬种,我现在只恨被你抓住的时候,没有立刻就自杀了谢罪。”
他声音顿了顿,似乎有那么片刻的颤抖:“不然也不会连累了我父亲。”
唐韵眨了眨眼睛,你们一家子都是疯子么?有谁会上赶着想要找死?好好活着不好么?
“呵呵。”唐韵地笑着:“真是没有想到,我唐韵居然能有如此的殊荣。我死的时候,可以有一个侯爷一个世子陪葬,真是不亏。”
“的确不亏。”大约是知道自己能除掉心腹大患了,忠义候这会子心情非常的好。一改方才的惜言如金。
“能将你水师的心腹尽数消灭。剩下来的那些,该是能衷心的效忠皇上了。”
这话什么意思?
崔旭却仿佛想到了什么,眼底分明带着几分紧张:“父亲,您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