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宗政钥之死
唐韵眸色一动,乐正容休可真是太狠了。
福禄分明是为了不叫宗政钥为难而选择了自尽。宗政钥对福禄的死本就心存愧疚,他还口口声声将这事情给挑明了。真是看戏不嫌弃事大。
“乐正容休,但凡是忤逆过你的人,都必须得死么?”宗政钥将一个死字咬的很是清晰,如同渗透了血液。
“本尊早就教过你,对与同自己有异心的人若是斩草不除根。迟早有一日得让别人除了你的根。排除异己就一定不能手软,才能叫自己活的长久自在。可惜,你总是记不住。”
宗政钥所有的话都给噎在了喉咙里面,神色渐渐恍惚了起来。
乐正容休声音顿了一顿,渐渐低缓了下来:“你可以去见你想要见的人了。”
宗政钥身子一颤便抬起了头来:“你肯将元儿还给我了?”
“有何不可?”乐正容休朝着唐韵说道:“将大皇子还给他吧。”
唐韵便将熟睡中的宗政元递了过去。
宗政钥立刻起了身,忙不迭伸手去接。才伸到一半,却猛然想起自己手上还沾着福禄的血,于是又飞快将手给收了回来在身上用力的擦了擦。这才将宗政元给接了过去。
宗政元一双眼睛闭的紧紧的,呼吸均匀绵长,睡的极熟。
宗政钥阴郁的面庞之上这才缓缓爬上一层浅浅的笑意,却在那笑容并没有完全绽开的时候一下子顿住了。
“元儿为何一直在睡觉?”他抬头瞧向了眼前那一对绝世男女:“我们已经说了很久的话,刚才动静那么大。他为什么一直在睡觉?”
没有人来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们……还是你。”他突然瞧向了唐韵:“是你,是你给元儿下了毒!”
“唐韵!”宗政钥怒目而视:“元儿还是个孩子,你居然也能下得去手?”
唐韵呵呵:“原来在你的心里,我始终都是这么一个不堪的人么?”
宗政钥的声音便顿住了。
“自打你失踪之后,淑妃整日里精神恍惚连带着大皇子也疏于管教。致使他数日不曾安眠。所以,本尊便给他用了上好的安神散。等他睡醒了,自然就好了。”
宗政钥便咽了咽口水,眼底的光芒闪烁不定:“朕为什么要信你。”
“随便你。”乐正容休俨然不打算解释。
“还有个人呢?”宗政钥将宗政元揽的更紧了些:“为什么只有元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莫非就看不到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乐正容休如玉长指便朝着离着大家不远处的小木屋点了点。
宗政钥先是一愣,之后眼底分明爬上了几分欣喜。之后便抱着宗政元飞快朝着木屋冲了过去。
这么一来,连唐韵心中都升起了几分好奇。
宗政钥那人自小就被各种教条和规矩给绑缚的死死的,几乎成了一个木头人。素来行事说话都张弛有度,你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不顾形象的飞奔过。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叫他这么失态?”
“一个你认识的人。”
男子柔糜慵懒的嗓音近在咫尺。
“……恩?”唐韵这才发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她拿一双清眸直勾勾瞧着乐正容休,一个认识的人是什么人?
眼看着绝艳如妖的男子颜若玫瑰的唇瓣微微开启,一字一句朝着她低声说道:“萧-妩。”
“萧妩!”
唐韵瞪大了眼睛,却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要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个答案太叫她出乎意料了。
“走吧,去瞧瞧。”乐正容休扯住她的手腕:“这一出戏还没有结束呢。”
唐韵便如木偶一般,叫他牵着亦步亦趋的朝着那木屋去了。
屋子里面两个大人四目相对,却是半晌没有一个人说过话。
“你们时间不多,还是抓紧吧。”乐正容休淡淡说着。
宗政钥这才低低叹了口气出来。
唐韵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觉得乐正容休这一声叹息里面,居然包含了许多难以言表的凄凉和不舍。
“这些日子,你过的好么?”
“好。”萧妩只低声说了一个字。
“真好。”宗政钥声音顿了顿,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出来:“能再见到你一面真好。”
“多谢皇上记挂。”萧妩欠了欠身子,如往日一般矜持而守理。
宗政钥眼底便闪过一丝恼怒,却极快的消失了。
“国师大人答应过我,说会给你安定的日子。你以后……。”宗政钥声音又顿了一顿:“以后,要好好的。”
他朝着她伸出了手去,似乎想要去扶一扶她滑下来的那一只素银的扁簪。眼看着就要碰到簪子了,手指却猛然一缩,到底还是收了回来。
“元儿睡着了,你替我抱抱他吧。”
“是。”萧妩颔首,伸手结过了宗政元。
宗政钥隔着萧妩的臂膀又看了一眼宗政元,眼睛里面藏着几许不舍,担忧。却并没有叫旁人瞧见。
“乐正容休,我已经如愿了。可以做我答应你的第二件事情了。”
“第二件是什么?”唐韵瞧向了乐正容休,心底里浮起一丝不祥。
乐正容休却只勾了勾唇角,却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毫无征兆的拍了拍手。
萧妩便将宗政元轻轻放在了屋子里面简陋的木床上,转身走向了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托盘出来。离得远,依稀能瞧得出那托盘上似乎放着三样东西。
萧妩将那托盘稳稳拿着,缓缓放在了三人面前的四方桌上。
“这是……!”
瞧清楚那托盘里东西的唐韵大吃了一惊,宗政钥脸上却没有多少惊异,只有哀伤。
一把匕首,一条白绫,一壶酒。皇宫里面处死后妃的夺命三宝。
“皇上只管选一样吧。”乐正容休淡淡说着:“你只管放心,我乐正容休一贯说到做到。答应了人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好。”宗政钥苦涩的笑着,走向了桌子旁边。
他拿起匕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东西,朕不要。”
咣当一声,匕首被扔在了地上。
他又拿起白绫:“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妇人伎俩。这个东西,朕也不要。”
白绫划着一道弧线,慢悠悠坠了地。
他手指顿了一顿,抬眼瞧向了乐正容休:“朕虽然输给了你,但到底是皇帝。身为皇帝便应该有皇帝的尊严。”
他坚定的拿起了桌子上的酒壶:“朕,选这个!”
说罢,他手腕一抬,毫不犹豫将壶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啪一声脆响,酒壶被重重摔在了地上,粉碎。
没有人阻止宗政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对所有人最好的结果。
“噗。”
等待死亡的时间并不长,功夫不大便从宗政钥口中喷出了一口血出来。那鲜血却漆黑如墨。
男子颀长的身躯也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不住的抽搐着,瞧起来很是痛苦。却终是再没有说出一个字出来。
直到了这个时候,萧妩的身子才微微一颤。眼看着宗政钥细长的眼眸始终焦灼在萧妩身上,萧妩便缓缓收紧了手臂。
唐韵瞧的有几分不忍:“他是不是……。”
萧妩突然大踏步朝着宗政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露出了宗政元的面孔。叫宗政钥刚刚好能够瞧见他。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叫元儿受委屈。会将他视若己出的疼爱。”
宗政钥却摇了摇头,眼中分明染上了几分迫切。
萧妩皱了皱眉:“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答应你,即便叫我自己受到伤害,也定然不会叫人伤了元儿一根指头。”
“不。”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宗政钥突然伸出了手抓住了萧妩的脚脖子:“我只要你……要你好好的。”
每说一句话,似乎都能耗费了宗政钥许多力气,他深深吸了口气。
“离开……如果可以的话,带着元儿……离开皇宫……离开北齐。好好……好好……活着。”
萧妩一愣,俨然没有想到从宗政钥嘴巴里面居然听到了这样的内容。
“为什么要我离开?”萧妩淡漠的眸子盯着地面上垂死挣扎的男人:“你该知道,若不是我自己愿意,这种时候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我入宫就是为了报仇,我要让你们宗政家不得安宁,让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你现在……不是该恨我么?”
宗政钥却只摇了摇头,硬是从唇畔挤出一抹笑容出来:“对……不……起。”他说。
萧妩神色一顿,张着嘴半晌没有能说出半个字出来。
“你与所有的人……都不同。害你陷入到污浊的皇宫中,对不起。”
“咳咳。”说话耗费了他太多的气力,一口气上不来,宗政钥便大力咳嗽了起来。却从口中咳出了大量的鲜血。
“走!”他瞪着眼睛,显然还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却只能化作了一个字:“走!快走!”
宗政钥这一生说了很多的话,做了很多的事情。谁都不会想到,他在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个字居然是简简单单的一个……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