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家出能儿
听顾云韶讲完，顾老沉默了半晌，面色沉闷，一言不发。
顾浅止觉着桌上的气氛又压抑了几分，也是没了食欲，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等着被训话。
何锦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等着他惩罚顾浅止，毕竟是丞相独子，而顾老行事又刚正不阿，此番可是有那死丫头好受的了，想着，脸上不禁添上了几分笑意。
顾浅止抬眼瞅见何锦那副得意的模样，冷笑了几分。
半响过后，只听得顾老对着顾云韶问道“你可有惩罚过她？”
顾云韶看着顾老的神色，一时难摸得透他的想法，只是点头“关了几天祠堂，让她反省了反省。”
听完，顾老似也是不想再追究此时，沉声道“此事也无可要紧，吃饭吧。”
说着，便拿起了筷子，重新吃了起来。
何锦看着顾老竟然那么轻易的就略过了此事，不禁微皱眉，欲言又止。
受伤的毕竟是她的侄子，她自然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惩罚一下顾浅止那丫头，谁知，此事竟然如此容易的结束了，顿时一阵愤然涌上心头。
可奈着顾老爷子的脾气确实是说一不二，自己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恨恨的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顾浅止本是想此番必定要听那老头数落两句了，却没想倒是没受得一点数落，不禁看了顾老一眼，见着他依旧是面色不改的吃着饭，心下反倒是犯了愁。
按那老爷子的脾气，肯定是要对他一阵臭骂，今日倒是反了常，竟然如此平静。
想着，也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顾云韶看着顾老的脸上依旧是那番无关紧要的神情，也是没多言语，侧头看了一眼已拿起筷子吃起来的顾浅止，淡淡的收回了视线，这一老一小，倒是让他难以琢磨。
顾之晴抬眼偷偷打量着几人的神色，在看到顾云韶那副似是惆怅的神情后，微不可察的扯了嘴角。
这顿饭吃的气氛尤其压抑，等到顾老吃完，才撤了桌子，顾浅止从不参与撤桌一事，向来都是吃饭拍屁股走人，但顾之晴却是每次都留下了撤桌。
下人们也因了此事而觉得这个二小姐倒是个好主子，不但人生的美，也是一副菩萨心肠。
但当她正扯到顾老的碗筷时，不禁手下一紧，脸上的温柔笑意立即凝固了几分，心下也不禁凉了一截。
她看见那碗里仅剩的一筷菜，正是先前她夹给顾老的。
夜半时分，顾浅止依旧是燃着灯，静静的躺在榻上等着什么，果然不出片刻，花间来了她房前与她道老爷子让她过去趟。
也是没耽搁，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翻身下榻，披上了外套直奔了顾老的房间。
今日晌午在饭桌上，那老头没数落自己，顾浅止的心中就料到他晚间必定会寻自己，果不其然。
到了顾老的房前，顾浅止推门而入，见着顾浅止不敲门，直直的闯了进来，顾老像是习惯了一般，只是对着她道了一句“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早晚会闯祸。”
顾浅止走到桌前坐下，看着他悠闲道“闯了祸不是还有老爷子你吗？”
顾老听了，只是对着她冷哼了声，随后问道“与我说说，近日我不在，你可有受过什么委屈？”
顾浅止莞尔一笑，嬉笑道“我能受什么委屈，只不过那几日我被关在祠堂之时，花间送的饭难吃了些。”
顾老听了祠堂二字，心下想起了什么，并未考虑过多，立即开口问了一句“那你可看见……”
问到了一半，又戛然而止，不知心下又思虑了些什么，无奈般的住了口。
顾浅止自然是直到他要问的是什么，无非是问她看没看到她母亲的牌位罢了。
听着他没问下去，顾浅止也是噙着笑没有言语。
顾老看着此时的顾浅止一副强撑笑颜的模样，微叹了口气，道“我今日没在饭桌上道你，是因为不想让那何氏看笑话。”
顿了一下，又道“还有，我自是知之晴那丫头的心思，不论她有心还是无意，终究她是说了出来，你也没那么笨，肯定会猜想些什么，我只是想与你说，无论如何，她终究是你的妹妹，万事不可做的太过分。”
顾浅止听了，脸上依旧是一副笑意，只是那笑意里藏了无奈，掩了凌厉，看着顾老道“我心中都明了这些事，爷爷你不用与我多说些这个。”
听着顾浅止的语气，顾老接住说道“我们云府，也就是你承了我和你父亲的衣钵，也是向来没让我俩失望过。”
顾浅止听着，等着他说下文，顾老也是看了她一眼，道“世人也皆知，做武将的人难免脾气会刚烈急躁了些，但对于一些事，虽是触了底线，还是要三思而后行才可。”
顾浅止听着，立即明白了顾老话中的意思，无非是道她那日冲动行事断了何敬远手臂一事。
想起那事，也是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沉声反驳道“正是因了我心中有数，才只是断了他的一只手臂而已。”
顾老看着她那副倔强的神情，劝道“虽他父亲不与我们一派，但他父亲却也是为人正值，从不以公济私，以后你也要看在他父亲的面上，少欺负他点。”
顾浅止听了，轻笑道“那可就得看他的表现了。”
虽是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想着，如若下一次再见到他，必定将他打的屁滚尿流。
顾老听闻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忽又想起一事，道“你可知过些日子，殷祁连那小子便会回京？”
顾浅止轻摇头，道“不知。”
他回不回京，对于她来说只是多了或者少了一个玩伴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顾老想起那人，不禁嫌弃道“等那小子回来，又得天天往这王府跑了。”
顾浅止抬头问道“难道爷爷你还不知我与那苏晏之事？”
顾老望着她，满面疑惑。
此时顾云韶的房中，何锦正为他脱着衣袍，刚脱下了外衣，便开口不悦的抱怨道“你说老爷子也真是，浅止丫头都断了敬远的一条手臂，也不数落两句，就不怕那丫头以后越发的放肆。”
顾云韶听了，不轻不重的道“老爷子既那样做了，就必是有道理的，再说，虽说你是敬远的表姨母，但我们与他父亲终归不是一派，这事还是要权衡利弊，以大局为重。”
何锦听了，无奈道“想当初，我嫁与你时，云王府与丞相府的关系可是好的很，到如今，却是如此了。”
顾云韶轻叹了一口气，道“都快二十年了，沧海沧田，总归是会变的。”
翌日，方明玉来寻了顾浅止出府看戏，还是那前几日闻香楼新来的那个唱戏的，听说那唱戏的，不禁生的美，唱的戏也是犹如天籁，令人听了流连忘返。
路上，方明玉开口问道“听闻你家老爷子回来了？”
顾浅止轻描淡写答“昨日刚回府。”
方明玉又问道“那他可知你前些日子断了那何敬远手臂一事？”
顾浅止听着他提起这个，才想起在此前他从未去云王府看望过自己，自然也是没关心过她断了何敬远手臂一事，不由问道“你早知我断了何敬远手臂一事，为何也是不去看看我，今日才想起了问我？”
方明玉轻轻一笑，了如指掌答“我自是知道你那王爷老爹不舍得过重的惩罚你，顶多就是关个禁闭，让你反省几天，但你家老爷子就不一样了，像他那么倔的老头子，怕是为难你了。”
顾浅止听了，想问他为何会觉得她那王爷老爹不舍得罚她，犹豫了一番，却终是没问出口，只是轻点头，心不在焉的答道“他倒也是没怎么数落我。”
方明玉听了，挑眉笑道“老爷子这次可是有了人性。”
顾浅止白了他一眼，随后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