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金刚石门
云舒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飞身到凤朝歌身旁,用袖子不停拍打起火的衣角,可显然房间中的温度已经到达燃点,凤朝歌薄薄的衣物不是她扑打几下就能熄灭的。
因为剧烈的运动和燥热的环境,云舒的脸色开始发红,凤朝歌等坐地等死的模样更让她生气,她一边拍打一边骂骂咧咧“可恶,你这个该死的妖孽、小人,命都要没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你自己死便死去吧,为何要死在楚国、死在我眼前!”
凤朝歌看着她气急败坏、口出狂言的样子,有一瞬间怔忡,事实上他的身体正处于缺水、极度虚弱的状态,他不是不想做,而是什么也做不了。
云舒光洁的手掌伸到凤朝歌的衣领上,‘嗤拉’一声将他风流尔雅的青衫扯破,露出白而干净的里衣,她甩手将青袍罩在一面铜镜上,石室中的光线弱了不少。
凤朝歌挑了挑眉,相识多年,他们更多的是唇枪舌战,偶尔出言讥讽或谆谆相告,总之一切相敬如宾,止于礼法,如今的模样半次也不曾有过。
云舒哪里回去想这些,秉着一不做二不休的道理,再次扒下了凤朝歌的里衣,同样罩在另一面铜镜上。
随着面前女子的动作,凤朝歌觉得上身一凉,然后缓慢低下头,只见自己上半身的肌肤已经*。
四目相对,一瞬间的尴尬。
凤朝歌见云舒扒光了上身的衣物却还看着自己,不由的再次低下头,明明已经是嘶哑难听的声音,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蛊惑“广陵殿下难道还不满意?”
云舒讪讪地收回自己伸出一半的手,将眼睛转开。
此时,石室中的温度开始缓慢下降。
只见洞口外被人布置了一个复杂且时常变换的阵法,中间被一个透明的东西封住,令人无法出入,她伸手去敲面前坚硬的、可勉强被称之为门的东西,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你可还记得北疆司马策故居中,云宓的那顶透明棺椁?”云舒细细打量着面前看似透明,实则有无数截面的透明物体“这二者似乎出自同源。”
凤朝歌艰难的滚动喉头,对于现在的他,说话都是一件费力的事“这是一种稀有石材,出自北疆,被当地人称作不可征服的圣石,坚硬无比。”
云舒见这里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于是找了一片干净的地方坐下,她眯着眼睛打量凤朝歌的上身,原以为他的身体该是完美如玉的白皙和干净,可无论是腹部那令人血脉喷张的肌肉、还是背后的刀剑之伤都在向人昭示,这具身体的主人面临着刀枪剑雨。
“满意?”凤朝歌惜墨如金的问。
云舒缓缓移开视线,神情比刚才淡了许多,她手指上下勾点着凤朝歌的身体和脸,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太一样……”
这么一张雍雅风流的脸,却有着强壮有力、饱受剑伤的身体,这令他俊美到极点,也让人不免疑惑。
“七岁从军”
看着他极其淡漠的容颜,以往的笑意早就消失不见,作为疏国嫡子,七岁从军令人有些不可思议,就拿楚国云舒的兄长们来说,云清无心政事,连朝堂都没去过机会,云净虽然惯于勾心斗角,不过也未曾上过战场。
云舒忽然觉得凤朝歌身上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譬如他为何身为嫡子却没有被立为疏国世子?譬如他怎会七岁从军后成了清虚老道的徒弟?譬如……他这次明知有诈为何要以身犯险?
这么算来,她和凤朝歌之间的新仇旧恨还真不少。
云舒指向凤朝歌身旁的长安剑,这说明他是有备而来,于是问道“司马老头那么简单,他的阴谋诡计肯定瞒不过你,为什么要来,要让人把你逼成这样?”
弥漫在石室中是长久的沉默,凤朝歌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聪慧、她美丽、她有着天下至高的权柄和绝世武功,她……是自己的对手,也可能是自己的王妃。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楚国和宁国的边境战争,现在还不能平息。”凤朝歌淡淡道出真相,顺便迎来云舒失望的目光。
还记得在庶阳,凤朝歌以身犯险只为了刺探自己的心意,而如今他用宁国收服的无影堂帮助宁攸飏继位,又刺杀了万寒初,以此让楚国百姓都抗拒和宁国联姻。
为了婚约、为了楚国和天下,他以身犯险来到山河殿,就是为了将宁攸飏和自己拖下水,目的只是让边境之战再持续一段时间,直到民心都转向他,转向他们。
云舒嘲讽一笑,她早就说过,论起权谋和算计人心,没有谁比得过凤朝歌。
只是…
云舒心中感到有些无力,以及前所未有的疲惫“我记得我说过,感情和婚姻...不需要算计。”
凤朝歌难得没有辩驳,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中的复杂神色令人有些看不懂,最后变成平静,只是这平静不同于宁攸飏的温和,而是深幽如夜色。
他将撕裂暗哑的声音放得很低,其中有几分难辨的歉意“对不起……”凤朝歌用幽深的眼睛描摹云舒的清傲容颜声音,显得有些迷茫而自嘲“除了算计,我不不会别的方法。”
疏国王室在凤朝歌心中曾一度是人间修罗场,他亲眼看到父亲杀掉了自己的母亲,亲眼看到庶母教幼弟将人推进湖中,也经历过无数次被人暗害和刺杀的场景,以致于他在自己寝殿中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没有一次好眠。
战场上,他见过步兵的头颅被人横刀砍下,见过二十多只弩箭穿过同一个人的胸膛,体验过杀死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然后饮其热血的滋味,可这一切都比生活在疏国王室好上太多太多,明刀明枪何惧,只有暗箭难防,尤其是来自于亲人的暗箭。
云舒此时心绪微乱,她对凤朝歌有恨、有怨、有不屑一顾的嘲讽也有相互算计的失望,可他们都自诩当世翘楚,挥挥手便能搅乱风云。
如今她感到迷茫,究竟是他们在追逐这个天下?还是这个天下在无形之中胁迫他们?
凤朝歌定定的望着云舒,幽深洞明的凤眸仿佛看穿了人的身体和灵魂,他没有错过云舒眼中稍纵即逝的痛意。
“你的痛,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我?”幽深的目光闪着异样华彩,他低哑的声音竟然带着令人感到迷醉和深沉。
云舒愣住了,凤朝歌的话就像一把利刃,想要剖开她的心看清一切。
她勾勾唇,避开这个话题,笑的凉薄“我觉得你还是想一想怎么走出去吧,司马老头是铁了心将你千刀万剐。”她用手指向石室的天空,道“这里照映出的光线太强,必定有阳光从某处漏进来。”
云舒所说的道理凤朝歌如何不明白,他摇头表示艰难“四十九面铜镜只需要一小缕光线便能无限放大,若想找出光线的来源必须要让石室中变得黑暗。”
石室暗下来才能找到光源,找到光源才能让石室暗下来,这是一个循环往复的问题,就如同鸡生蛋还是蛋生鸡,这看上去无比简单的问题,实际上却是无解……
“何必如此麻烦?”云舒显得有些不耐烦,她坐在原地,用强大的内力将声音送往山河殿的每一个角落,声音清亮优美“司马老头,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将你的铜镜砸了,将整个山河殿都毁掉!”
优扬的回声在地下宫室中往复回荡,却仍见不到那桀骜的黑色身影。
只是云舒确信,司马老头必定在哪里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于是提起凤朝歌的长安剑,一边往铜镜上砸一边冷笑“司马策所绘的江山壁,老头你花了大半辈子修修补补的地图,今日与山河殿葬身地底,别怪徒儿不孝!”
“你给我住手!”
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洞口外,他的左右手各抓一人,分别是宁攸飏和赢华。
老者将他二人放下,隔着与云宓棺材一般无二的透明墙不停捶打,形容癫狂“你给我住手Y了铜镜你一样走不了!”
云舒回头,看到宁攸飏好端端站在那里,知道他安然无恙,于是松了口气,转眼又看到赢华身上的破洞,从里面渗出血色,但明显没有性命之忧。
宁攸飏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恨不得马上穿过墙壁来到另一边。
云舒指着面前的透明墙壁,傲然的笑容中竟有几分黑衣老者的影子“你赶紧把这面墙打开放我出去,不然就等着数江山壁的碎片吧。”
“你以为我不想?”黑衣老者有些抓狂的看着她,手指向凤朝歌“若是可以我早进去将他杀了,还等你去救?”
云舒向前走了几步,用剑柄敲了几下透明墙壁,碰撞的声音既不像玉,也不像石,她神色有些古怪“你的意思是,你打不开?”
老者白了她一眼“这是北疆岩山中开采的金刚石,有无数截面,刀枪不入比断龙石还硬,你这丫头不用白费力气,就在里面等死吧。”
宁攸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着急地上前一步,对老者问道“先生既然熟知奇门遁甲之术,可否用阵法将此门打开?”
“让我想办法也可以…”司马老头的脑袋难得聪明了一回,眼睛一转对云舒道“云丫头,你是我徒弟,本来我也没想杀你,不如你现在就将疏国这兔崽子杀了,我想办法救你如何?”
石室中,凤朝歌盘膝而坐,听到老者的话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他的脸色和唇色惨白一片,正顶着疲惫到极致的面容和涣散的目光,这样子,用奄奄一息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黑衣老者的意思很明确,云舒杀了凤朝歌,他救云舒出来,不然两个人都要死,更重要的是,以凤朝歌现在的样子,杀了他易如反掌,就看云舒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