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来日方长
凌墨泽秘密入了宫，这件事情，萧绝言和萧绝尘都知道不能往外传，毕竟这事关凌墨泽的身世，这么些年来，凌墨泽的身世就一直被不少人揣度，如今若是未经颁旨便传出去，对凌墨泽或多或少还是有影响的。
凌墨泽到了宫门口，刚好遇上了萧绝言，他上前拦下了马车，然后拉着凌墨泽往后匆匆赶去了萧洛逸的殿内，这一路上，萧绝言都没有多言一句，凌墨泽也非常默契的没有问起。
萧绝尘等告知了萧洛逸后，便候在殿外，等着凌墨泽赶过来，远远地看到凌墨泽，他整个人都只觉得豁然开朗，萧洛逸撑了这么久，为的就是等到凌墨泽，如今总算是让他等到了。
萧绝尘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凌墨泽紧跟在后边，走了进去，一眼他便看到了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萧洛逸，这与他出门抗敌时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那时的萧洛逸还能在案几前处理公务，如今却只能躺在那儿，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三兄弟走入殿内，萧洛逸仍旧是没有什么反应，一直到萧绝尘走到他的身边，喊了一声：“父皇，凌王回来了。”
萧洛逸听了萧绝尘这一句话，这才有些动作，他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扶朕起来。”
萧绝尘立刻上前去将萧洛逸扶了起来，因为胃口不佳，萧洛逸吃得很少，吃得少了，再加上病痛的折磨，使得他一日比一日消瘦，整个人看上去也沧桑了不少。
凌墨泽看到这样的萧洛逸，先是一愣，一瞬间，他还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屈膝向萧洛逸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快起来。”萧洛逸说话的声音很小，他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但是他还是努力的伸出手去，向凌墨泽做了个手势示意。
凌墨泽站了起来，他走到萧绝言的身边，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凌墨泽从来不认萧洛逸是自己的父亲，但说到底，萧洛逸终究是他的生父，眼看着萧洛逸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萧绝言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父皇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谷主说父皇不过剩下数月的时间了……”
一说完，萧绝言便撇过头去，他不想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难过的模样。
凌墨泽听了，如五雷轰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萧洛逸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他朝着凌墨泽招了招手，让他走到自己身边来，萧绝尘拿了个枕头让萧洛逸靠着，便退到了一旁。
凌墨泽好好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到了萧洛逸的身旁，萧洛逸轻轻拍了拍自己床侧的空地方，说：“坐。”
凌墨泽有些犹豫，换做往常，或许他不会坐，可是如今看到萧洛逸这模样，他狠不下心拒绝萧洛逸，思索再三，便坐了下去。
萧绝言和萧绝尘见状，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退了出去，站在殿外。
“霜儿呢？”萧洛逸在看到凌墨泽的时候，就想问的，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到了现在才问。
凌墨泽如实答道：“回程赶路赶得急，霜儿她身子不好，有些吃不消，便先将她送回了府上，请了大夫给她瞧。”
“问题不大吧？”一听说沐染霜的身子有恙，萧洛逸情绪起伏稍微有些大了。
“无妨，只是过于颠簸了，大夫说休息一阵便好。”
听了凌墨泽的回答，得知沐染霜没什么大事，萧洛逸这才放心，道：“原本还有些事想同她说的，不过既然她身子也不大好，那便等她身子好了再带来罢了。”
“是。”凌墨泽应了一声。
一瞬间，殿内便陷入了寂静。过了许久，萧洛逸这才出声打破宁静，他问：“你还怪我吗？”
萧洛逸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如今的他，只是单纯的把自己当做是凌墨泽的爹爹，仿佛他们真的就是在寻常百姓中，无需行这么多的君臣之礼。
“皇上言重了，皇上乃君，微臣是臣，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如何敢怪皇上？”凌墨泽的心中始终有一道坎，一道他越不过去，也不想越的坎。
萧洛逸原本以为自己能得到一个意外的回答，却没想到，等来的仍旧是这么些年反反复复听来听去的那句回答，他有些恼怒，“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愿意同我说实话吗？”
凌墨泽不吭声，萧洛逸继续说：“往常，我以为我们之间来日方长，从不曾逼迫你，想着时间长了，你会愿意理解我，能够体谅我，可是一眨眼，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却仍旧如此，我只想知道，到底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凌墨泽仍旧是没有一声回应，萧洛逸听了，冷冷一笑，“罢了，即算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仍旧是不愿意逼迫你，就让我将这遗憾带到地下去吧。”
萧洛逸这句话像是一把锤子，狠狠地锤在了凌墨泽的心上，他整个人就像是瞬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回过了神。
他与萧洛逸耗了这么些年，这些年里，但凡是超过了君臣之礼的事情，他从不僭越，更不曾奢望过，是因为他的心中一直心存芥蒂。
今时今日，萧洛逸对他掏心窝子说出了这一段话，若说他没有一点儿感觉，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人，这么些年的隔阂，能这么轻易消除吗？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凌墨泽憋了好久，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
萧洛逸听见凌墨泽吭声了，很是惊喜，可是他却不知道凌墨泽这句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是原谅他吗？还是说，过去了这么些年，他也恨累了？
“好，就听你的。”萧洛逸也不想深入，既然凌墨泽愿意松口了，那么他说不提了，那就不再提了，他接着说，“这么些年来，看着你慢慢长大，我都一直在想，往后你的妻子会是怎样的，如今有霜儿在你的身旁，助你一臂之力，我很欣慰，你和霜儿可一定要好好的。”
萧洛逸这一番话，让凌墨泽觉得像是在做梦，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也会与萧洛逸有这样的一日，两人的谈话中不再有“微臣”“朕”这样的称呼，到了这一刻，他竟觉得出奇的轻松。
“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要担心我了，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子吧。”凌墨泽的语气虽然很冷淡，可是不难听出，他这字里行间，还是关心萧洛逸的。
萧洛逸听了，露出了笑容，“我这身子，我心里清楚，谷主都下了定论了，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我如今只想着如何将后面的事情给安排好。”
“你放心吧，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照着你说的话去做的。”这么些年的隔阂，就这么一会儿便说开了，凌墨泽自己都没想到。
萧洛逸听了凌墨泽的回答，心中欣慰无比，忍不住开起了玩笑，“若是知道这样的情况下，能让你我解开嫌隙，那我真希望这样的时候早一些来。”
凌墨泽显然很是不喜欢听萧洛逸说这样的玩笑话，皱着眉道：“菌说，坐着累了吧？要不要躺下歇会儿？”
“也好，今日的确是有些累了。”萧洛逸一边回答，凌墨泽一边动手扶着萧洛逸躺下去。
等萧洛逸躺好，凌墨泽便说：“那我先回府了，先回去看看霜儿如何了，待明日，若是她身子恢复了，便带她入宫。”
“好。”萧洛逸自然是应好的，然后目送凌墨泽出了殿门。
一走出殿门，萧绝尘和萧绝言便迎了上去，还没等两人开口，凌墨泽便说：“歇下了。”
萧绝尘和萧绝言都松了一口气，两人也不再打算往里边确认了，拉着凌墨泽，问他：“你们这在外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搞得我们大家都为你们捏了一把汗。”
“传回来的消息都不假，是当真有这般的惊心动魄。”凌墨泽一本正经的同两人说，想想当初他醒来的那一刻，还丝毫不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当回事。
萧绝言问：“王妃呢？”
“她身子不适，没带她入宫，待明日她休息好了，再带她入宫。”凌墨泽如实答了。
萧绝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向凌墨泽打听豆女的情况，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凌墨泽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萧洛逸的事情，根本没这个空闲时间去在意萧绝言的面部表情。
终究，萧绝言还是没问出口，因为这一次是凌墨泽带兵回来的，因此宫中并未收到关于回兵的任何消息，他并不知道豆女留在了那边。
凌墨泽也不想和萧绝言他们多耽误时间，还没等两人多问上几句，他便匆匆答道：“行了，不和你们废话了，我还有事。”
凌墨泽如今是归心似箭了，若不是因为宫中的急诏，他真想守在沐染霜的身边等着她醒过来，如今宫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了，他也是该回去守着沐染霜了。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沐染霜，凌墨泽可不敢再让她出任何事情了，他也经不起再打的折腾了，因此，保住沐染霜，也算是保住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