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好收起你的小技俩
是梦。
乔羽站在一片浓雾之中,远方隐约呈现出高楼耸立的轮廓,耳边同时传来川流不息的车轮声,这些让她有些欣喜若狂,不管不顾地向前方狂奔,越往前浓雾渐渐消散,而她的脚下却是万丈悬崖,山下已然是偌大的城市,车水马龙如血液般在其中高速流淌着,万家霓虹闪烁,照亮了半个夜空。堆积在心中的郁结终于可以吐了出来,乔羽深深的吸了口气,举起双臂刚要伸个大懒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热闹非凡的不夜城在她的眼底极速变幻,原本车水马龙喧嚣明亮的城市就像消散不见的浓雾般一点点消失,最终归于一片黑暗,整个过程转瞬即逝,乔羽欣喜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化去。
阵阵马嘶声从她耳边响起,她抬头惊奇的发现自己竟坐在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内,身边一个梳着简单发髻的女孩躺在血泊之中,身上斜斜插着几只箭羽。
乔羽吓得大叫了一声,将身子缩到了一角,却不想背后竟是松开的车门,身体惯性使然直直向后倒去,而马车外竟然是万丈悬崖,凛冽的风从悬崖底部向上涌来,纷乱的发丝缠绕着她的视线,她瞪大了双眼只模糊看到马车两侧椅的灯笼上似乎画着一朵花,一阵刺耳的声音破空而下,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根锋利的箭矢刺中胸口,她寻着方向向上追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只将要收回的手,小指上的尾戒反射着刺眼的光......
“不要!”乔羽捂着心口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寝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粘粘的贴着皮肤,她睁着惊惶绝望的双眼毫无焦距的四处张望。而这一切全收进一旁坐着的白衣男子眼底。
他神色凝重的锁住乔羽的双眼,拿开她心口上压着的左手,指尖在她心口出处灵活的点压,不多时一根银针破胸而出,针头还凝着一滴鲜红血珠。
“唔!”乔羽只觉得气血上涌,唇齿间血腥四溢,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一条白色手帕及时捂了上来,她想要接过却不想手帕的主人执意不放,温暖修长的手指温柔的贴着乔羽的鼻尖,指尖萦绕的淡淡药香随着她的呼吸丝丝入肺,奇迹般的疏通了心口的憋闷。
待到周围景象渐渐清晰,乔羽才冷静下来抬眼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处均是古色古香的陈设,黑色纱帐,黑色地板,黑色桌椅,就连架子上的摆件都是黑色的,唯一的亮色就是入口处的一排珠帘,金线所串珍珠,流光溢彩。
乔羽苦着脸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男子,一袭白衣,光洁白皙的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俊雅,深邃的眼眸中此时正隐隐泛着担忧和心疼。
“莲衣,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白衣男子收回手帕着急的问道,入鬓剑眉微微拧起,唇角下沉,似乎在压抑情绪,长袖下握着手帕的手紧握成拳......
“莲衣?我么?”乔羽艰难的消化着这个名字,她在阿丁家里时也特意照过自己的容貌,虽然稍显年轻稚嫩,但确实是自己的样子,如今从别人口中被称呼另外一个名字,匪夷所思的很。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一阵叮当声响起,抬头望去,脑海里那张噩梦般的冰块脸从珠帘后显现出来。
“Oh,no!”乔羽只觉得生无可恋,双手抱头却不小心扯到后脑勺的伤口,疼得她连抽了好几口凉气,“咝......”
“自作自受。”清冷的话冰锥般刺进了乔羽的耳膜,一团火噌噌噌的烧了起来,她实在忍不下去了,之前从其身上所受的憋屈一股脑全被火气放大了数倍。
“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娘不跟你一般见识,不代表老娘怕了你!老虎不发威,你真以为你在鼓捣猫呢!
当然,后面的脏话,她也只是诠释在了自己愤怒的目光中,她实在有些后怕,万一真的被那变态扔进了粪池,她也不要活了!
在乔羽怒目而视的过程中,白衣男子起身朝苏畟行了一礼低着头退到珠帘旁边不发一言。
苏畟略一颔首,“辛苦。先去书房等候吧,我有事告知。”
“是!”朱雀转身离开,至始至终没有抬头。乔羽原本想要道谢的话生生堵在了喉咙。
她一脸防备的盯着来人,“你怎么在这?”
“呵,这里是我的府邸,你躺着的可是我的床榻。”
“我说呢,这主人品味竟然如此单调枯燥!”
“......”苏畟伸出手悬在半空,波澜不惊的冰块脸难得的动了怒气。
“呦,恼羞成怒了!来来来一掌拍死我。”乔羽伸着脖子一脸兴奋,心底隐约透着一丝期待,喃喃自语“说不定我就因此回去了呢!”
冰块脸冷着脸不发一言,身侧的手渐渐收紧,半响似想到什么,唇角上扬,轻笑出声。
乔羽只觉得单调的室内绚丽多姿起来,心中不禁咋舌,这就是古人口中的倾城倾国吧!
咽下口水,拉起警戒,眼光戒备的观察着苏畟,“你想干嘛?不要勾引我,我可是根正苗红的祖国好花朵!”
苏畟皱眉,忽略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辞,顺势倾身将乔羽困在他的双臂之间,嘴唇轻轻擦过乔羽的耳垂,魅惑低沉的嗓音顺着耳道涌入,“磨人的小妖精。”
乔羽只觉得鸡皮疙瘩瞬间暴起,接着全身麻木僵硬,瞠目结舌,“你,你,你!”
这厮竟然,竟然咬她的耳垂!
反应过来的她才想起要躲避,却被某人推倒欺身压制住动弹不得。
苏畟得意的挑眉,看到身下的女孩一脸憋屈的模样竟想要捉弄一番。
两人力量悬殊,挣脱不得,乔羽只得转战口舌之争,她愤怒的咬着下唇,燎原之势的火气再次上涌,终于冲破喉咙,“你他妈的混~唔”
来势汹汹的大火,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堵了回去……
苏畟躺在床上揽着一脸通红的女孩,手指绕着她的发丝,似无意,又似故意般冒了一句话,惊得乔羽里焦外糊,“莲衣,我们已有好久没有水乳之亲了。”
乔羽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真空瓶中,而脖子刚好卡在瓶颈处,大脑缺氧般一片空白,耳边只余嗡嗡蜂鸣,“水乳……”
见对方一脸暧昧的盯着自己,乔羽崩溃了,她护着胸口退到床脚,一脸戒备,“怎,怎么可能?你少忽悠我了!”
“呵,不信?”
乔羽使劲摇了摇头,跟你怎么可能有兴致!她压下暴走的情绪,深吸了口气,“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指鹿为马,我也分不清楚!凡事要有证据,你把证据拿来!”
“这?”苏畟有些为难,欲言又止,看在乔羽眼里就是黔驴技穷,她得意的吹了口口哨,“哼,我可不是那傻猴,想耍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苏畟低头嘴角微勾,抬头一副为难的表情,好像难以启齿,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莲儿,我知你脸皮薄,可你执意要我说出个依据,那我只当是闺房情趣了。”说着暧昧的扫了乔羽一眼,乔羽心里突然不安起来,伸手就要捂住他微启的嘴唇,却被某人拉住,顺势扯到自己怀里,俯首帖耳一阵耳语。
乔羽的脸瞬间红透,耳朵似能滴出血来,她双手抓着被子,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苏畟的证据确凿。而苏畟则起身走了出去,珠帘凌乱,拂过一张狡黠的脸。
书房外,苏畟平息了片刻,待耳垂的红潮褪去才抬步推开房门,朱雀正坐在下手双手交叠,面容一片淡然。
苏畟看了他一眼,他在书房外就已经察觉到朱雀心绪波动,即便他掩饰的很好。
端起杯盏轻啜了一口清茶,苏畟才似无意般开口,“莲衣既已失忆,过往种种不提也罢。”
朱雀俯首,“是。”
“昨日帝王谷探子来报,那群宵小之徒又在兴风作浪,既然那位心痒脾紧,你过去给他松松筋骨吧。”
“是。”
苏畟深深看了下手低眉的朱雀一眼,朝他摆了摆手,端起茶盏向隔间走去。
朱雀垂首退出,直至出了庭院才卸下冷淡的表情,朝着内院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低头苦笑,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葱葱竹林深处……
在床上躺了半日的乔羽抚着脑袋走出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雕檐长廊,一边是姹紫嫣红的花圃,一边是艳光涟涟的池塘。她伸了个懒腰,朝池塘悠闲的走去,越过鳞次栉比的假山发现竟有一座木桥从岸边延伸到池塘,中央是一座八角朱漆凉亭,接天莲叶影影绰绰,微风吹起,淡淡荷香晕染开来。
乔羽提起裙摆举步登上小桥,靠近凉亭才看到里面似乎坐了一人,她忙收回脚步,往后退了好几步,却仍被发现,凉凉的话语直刺过来,“躲躲藏藏,莫非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人!要不要这么拽!乔羽顿住脚步,低头冷笑,还真把自己当软柿子捏了。拍了拍皱了的衣裙,拂了拂微乱的发丝,抬头挺胸,昂首阔步的折回了凉亭。
这一进来才算看清,除了刚才出言讽刺的女人,还坐着一个四平八稳,淡然处之的男人,而这男人她恰巧认识,正是前不久跟她耳鬓厮磨的混蛋!
乔羽暗自咬碎了银牙,面上若无其事,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伸手捏起石桌上拨好的莲子塞进嘴里,“嗯,不错!”
对面的女人一双冒火的眼睛愤怒的瞪着乔羽,就好像乔羽吃的是她的心肝血肉。乔羽只装作没有看到,继续不停的品尝着美味,毫无节制的瞬间消耗掉大半盘,连一向冷冰冰的苏畟都看不下去了,伸手按住乔羽的小手,“好了,适可而止。”
“切,小气!”乔羽抽出手,将手心里最后一个莲子扔进嘴里,嘎嘣脆的嚼着,含糊不清的抱怨着。
听到她糯软撒娇的语气,苏畟第一次软了眉角,眼眸深处三千寒冰瞬间融化,他的眸光里再也容不得其他,流光溢彩都是她的倒影。
一旁的女子握紧桌下的拳头,一抹杀念终在心中凝聚成型,她收起眼帘,装作若无其事般摆弄着手中团扇,团扇上锦绣牡丹镶珠花蕊,灼灼生辉。
乔羽吃不着莲子,坐着对着两张讨厌的脸实在无趣的紧,站起身拍落裙摆上的莲子皮,慢悠悠的走了。
看着那个老神在在的背影,苏畟终是没有憋住笑,噗嗤一声,倒是惊了一旁女子一跳。而她心里的念头更深了几分。
他似才记起她,冷下脸色向女子一甩衣袖,一根细针瞬间飞出,埋进女子体内了无踪迹。女子疼得跌落地上,蜷缩一团,张嘴几次就是发不出丁点声音,只好磕头求饶,直至额头血肉模糊。
苏畟依旧冷着面容,捏起一粒莲子剥开皮,剔除莲芯,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才踱步来到女子面前,弯腰捏起她的下巴,抽出女子手中的手帕,仔细擦拭她脸颊的血渍,泪痕,然后抬手丢进女子身后池塘。池塘中一阵荷叶摩挲的沙沙声响起,一群鱼儿争先恐后的游来,瞬间将浸血的手帕撕成碎片,裹进鱼腹。
苏畟站起身抽出衣袖里的锦帕,细细擦过双手,扔在女子脸上,才冷冷出口,“赵小姐,即便你父亲权倾朝野,你可以在龙都横着走也无人敢说一个不字。但在本王这里,你最好收起你的小技俩,本王的人,还轮不到你置啄,今日只是对你小以惩戒,如若还有下次,那手帕便是你的下场。”
说完,捡起一粒莲子朝赵轻柔胸口一掷,一根细针从后背穿出掉进池塘。
“这里并不欢迎你,烦请赵小姐,往后不要再不请自来,没得自降身价,讨了人嫌。”他没有再看赵轻柔一眼,缓步踏上木桥向岸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