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北方有佳人
倾城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脸衬朝霞肌凝瑞雪,仪态温柔姿容清丽,双双眉黛对锁春山,像极了古时画上的柔兰女子。与自己确是有几分相像,但却不如梦中所见的佳敏,她与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她猜的没错,母亲当年该有三个女儿才是,佳兰是她们的姐姐,佳敏则是她的双胞胎姐妹,却不知因何,被父亲弃之。她能断定,方才君染的一席话语中,也是有意对佳敏避而不谈。诺大的家族中,这样的事情能够发生,必是有极其隐晦的理由,是以,她不能当面问之,还需日后从长计议才是。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如今看来,这话莫不就是说的姐姐。”倾城对着佳兰微微一个浅笑,忍不住赞叹道。
佳兰原本眼中泛泪的眸,愣是被她这几句话逗得乐了:“好个巧嘴的丫头,亏得那日宫中家宴,三皇子还与我道,说是你如今失忆了,我还信的真真儿的。如今你们听听,枉我这些日子茶饭不思地惦记着她,这都是打哪儿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竟还同从前一样,喜好捏酸句子,却哪里像个失了忆的人儿?难得诗句还同从前一样,总应不到点上!君染,我说的对也不对?”
佳兰难得如此开怀,见倾城平安无恙回来,她自是最高兴的那一个。一番玩笑话语,惹得周边一遭丫鬟婆子杂役小厮纷纷掩嘴偷笑,仨一群俩一伙地喜笑颜开,看着倒也颇有氛围。
“是了是了,首先这北方就不应景,咱们这是南国。不过,能把水平总维持在这一个点上,也怪不容易的!”
君染煞有介事地评头论足一番,扬了扬邪魅的眸子,睨了一眼快要用眼神儿捅死他的倾城,忽而又补了一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倾城,莫不是颂的自己不成。”
众人只当是玩笑话,一阵嬉笑后,倒也平静了去。谁都未曾留意,君染的话,是揶揄还是认真……
倾城不经意抬眸,眼见着相府门口站着守门的小厮,正怯怯地望着门后的方向,想必,那门后站着的,定然是个重量级的人物,很有可能就是所谓的父相!
遂浅浅福身,对着佳兰盈盈一拜:“见过太子妃!”
佳兰忙上前扶起,笑着打趣道:“你们瞧瞧,瞧瞧,几日不见,非但学会了吟诗捏句,竟还规矩礼数样样皆备,这赶明儿啊,我若再见到了三皇子,说什么也得好好感激他如此本事,竟将我这榆木妹妹调
教的这般中规中矩。”
倾城亦是不恼,柔柔一笑,十分正色道:“姐姐休要打趣。无论何时,君臣之礼不可废,父亲身居相国高位,必教儿女于礼乐皆通,若忘了规矩礼数,辱没了家风事小,平白遭了小人诟病则得不偿失。”
她有她要走的路,要做的事,要争取的东西,在一切还未见分晓之前,她要循规蹈矩如履薄冰地走稳每一步。若想在这个权利大于一切的地方安身立命,首先便要学会循规蹈矩,至少,该做的样子得做。
一番轻描淡写的话语,一字不漏地传进了门里正欲走出的百里无忌耳中,他兀自负手立在门旁许久,心中却感慨万千,雪清,我们的倾城,终于长大了……
“好好好,倒成我的不是了,君染,你这好妹妹如今越发刁钻了,这以后我不在,你可得替我多看着她点儿。”
佳兰说完,玉指芊芊轻戳了一下倾城的头,颇为无奈,又十分欢喜,她这个妹妹,终于不似从前那般,整日里郁郁伤怀了。也许因着这些,素来不甚玩笑的她,今日也显得十分的活泼开朗。
君染似千斤重担负身一般,一副你怎么能让我做这种事情的神情望向佳兰,倾城见此,一把扯下他手中的折扇,合起来狠敲他一记——谁用你看着!
台阶上一女子姗姗来迟,步履款款,大概四十有余,身量高挑风韵犹存,一身华贵锦缎裙摆逶迤,头戴八宝攒丝金凤簪,云鬓左右各插四支祥纹红宝珊瑚簪,雍容华贵,人未至笑先闻,让她打眼一瞅蓦然想起了王熙凤。
“倾城啊,我的好女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倾城莫名地浑身一抖,漠然看着正以丝绢拭泪的继母敛微霜,一副母子情深图,全部应在了自正门踏出的百里无忌脸上。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扶倾城进去休息!”百里无忌迈下石阶,边走边说着。
关切地上前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沉吟片刻正色道:“相府中,若再有人敢为难你,你便搬去将军府吧!”
敛微霜不着痕迹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明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笑意吟吟一脸和颜悦色。相爷的话,明显就是说给她听的。可天地良心,她虽然在争夫人之位上,使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手段。但是对于倾城,她虽是不喜,却并不至于要她的命。
女人,素来争的都是男人,或者地位,除此之外,其他的均属无关紧要的存在。
或许她也曾想过,希望娇茹将来能够代替倾城,嫁给景湛,坐上三王妃的位子,可自两月前的那次省亲,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亲,被父亲大骂无知妇孺,眼光浅拙后,也就断了本不该生的念想。
敛微霜之父,乃是曾经的当朝太尉敛之远,虽说现在因着年纪大了,赋闲在家,但好歹也曾位列三公,官场中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狐狸。
那日,骂完了无知的女儿后,轻叹了口气,望向远方的目光,略显苍凉,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拈须开口道:“你啊,还是中规中矩做你的相爷夫人吧,能够安然无恙地过日子就是福气喽!”
敛微霜不甘心道:“父亲,你叫女儿如何能够平衡,凭什么那个女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相爷还对他心心惦记念念不忘;凭什么她的女儿能轻轻松松地就做了太子妃;凭什么我空有掌家的名头却事事都被他们父子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