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辞别恩师
视线转到如今的蔺家。
以往虽然有些拥挤但却十分温馨的农家小院里，此刻，已经变得有些空空荡荡。
家里所有要带的东西，几乎全都被集中在了一起，被大山堆成了一座小山高，等待着明天的装车！
在大山买房的次日，就已经早早的来到了镇上，和老夫妻两个到官府办完了手续之后，就从他们那里拿到了房契，然后归家。
这些天来，之所以一直没有动身，那是因为一家人，最近都在忙活着搬家的事宜，一直到今日。
尽管家里只有三间房，但许多用旧了的东西，都是有深厚感情的。
尽管知道东西多了可能放不下，但是一家人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的都想要把它们带走。
因此，林林总总的东西还是收拾了一堆，包括蔺星耀的书，以及家里许多零零碎碎的大小物件！
明天就要出发了，在自己的东西整理完毕后，蔺星耀和家里人打过招呼，就走出了家门。
临别之际，总是要和自己人生中那么几个仅存的，对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人，打声招呼。
因此，这天晚上，蔺星耀就拎着一坛父亲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酒，沿着万分熟悉的一条路，走向了自己老师的家。
尽管夫子已经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秀才老爷，但蔺星耀面前的这座院落，却仍旧和村里大多数人家都一样，只是简单的三间茅草屋，一堵篱笆墙！
院子里围的有菜园，种的有青菜，养的还有鸡鸭……
他就那样看着，只觉得，尽管夫子已经执教多年，但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９是一如既往的清贫至极！
就像他眼前的这座院子，到了现今，还是跟自己幼时记忆里的那个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站在夫子的家门口，蔺星耀有些惭愧。没有什么可以让老师骄傲的成绩，这一趟，他原本是不想来的，却又不得不来！
因为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这就要走了，如果你为了所谓的尊严，不和他告别，你真的不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后悔吗？”
一瞬间，蔺星耀内心里所有的犹豫，几乎都在瞬间消弭，去和老师告别的决心也变得更加的坚定！
没有经历过离别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就在那么一个突然的时刻，有关你人生中所有的伤感，几乎全都在瞬间，积聚在了一起，朝你袭来！
你可能不明白，那个能让你就那么没有防备，突然间就忍不住想要落泪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尽管蔺星耀所希望的，能在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拎着一坛酒来看望自己的老师。能安静的坐下来，和自己的老师能好好的畅饮一杯！
这个梦想，至今为止，都还没有能够实现。
尽管到了现在，他做着同样的一件事，却缺少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他没有成就！他还是一个尚在求学的稚嫩少年！
尽管心中纠结万分，尽管在见到老师之前，有太多的遗憾！
但他还是相信，自己能在不久的将来，将这些自己所有遗憾的东西，一一补全。
因此，到了最后，他还是鼓起了勇气，敲响了面前的这扇大门。
开门的是自己的师娘，和老师一样，尽管她已经年华老去，却还是一个有气质，有风韵的女子！
“腹有诗书气自华！”大概也就是像这样吧！
“是星耀吧？来找你老师的？快来，进屋坐！” 师娘把蔺星耀迎进屋里。看着眼前这个，经常被自己夫君提起的帅气男孩子，心中也是高兴万分！
无论哪个当老师的，见到自己的学生还惦记着自己，心里总是高兴的！
蔺星耀羞涩一笑：“是我，师娘！”
女子为蔺星耀倒了一杯水，连忙朝着里面喊道：“老头子，快出来！星耀那孩子来看你了！”
听到声音，从里屋出来的夫子，见到自己的得意门生来看自己，显得很是高兴。
还特地嘱咐自己的老伴多做了好几个菜，师生两个坐在在饭桌前，边吃边聊。
一个十岁的少年，在饭桌上不顾老师的劝阻，喝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杯酒。无关叛逆，只是成长！
一杯白酒，初入口的辛辣和苦涩，仿佛让这个少年在今夜，真正的尝到了成长的滋味！
“老师，我明天就要走了，听了您的话，我父亲已经决定要去镇上了！”
听了蔺星耀的话，夫子沉默了片刻。接着开口道：“转眼你就那么大了，人生中的种种决定，还是需要你自己来做！这没什么！”
夫子的眼神里带着回忆：“你父亲将你送到我这里的时候，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老夫子忆起往昔，失意中又带着一丝欣慰。
失意的是他的离开，欣慰的是他的成长。
“即使到了镇上，还是要把学业放在首位，不要与他人攀比，我们乡下孩子都是吃过苦的人，从来不兴这个。”
听着老师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多安排的话，蔺星耀心中酸涩难忍，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嘶哑地说道：“老师，学生都懂得！”
一旁的师娘，看着师生交谈的这一幕，也忍不住眼眶发红。老头子活了一辈子了，也没有什么能牵动他心绪的东西。
到老了，唯一能让他牵挂的，大概也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了吧！
蔺星耀想到了当初，小时候的自己因为男生女相，长的太过漂亮，没少被村里其它孩子欺负和嘲笑，但是因为自己所谓的自尊，从来没有跟自己家人说过，还曾一度想要中断学业。
是老师鼓励自己，经常在课堂上提问自己，让自己能够有信心，在读书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以至于自己成长到现在，性格越来越坚韧，而不是懦弱。
如果可以，实在是不想远离，但如果那样，大概老师也会教训自己的吧！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总是要自己往前走的，自己能够学业有成，大概是对恩师最好的报答。
就这样，不知不觉，从蔺星耀幼时到他的将来，夫子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两个人也就这样，说到了将近深夜。老夫子看天色已晚，担心他路上的安全，也就不想再多留他，督促他赶紧回去。
蔺星耀尽管心中很是不舍，但确实是时候告辞了。
被自己老师陪着走出了大门，蔺星耀突然转身，掀起袍子，对着恩师的方向，直接下跪叩首：“老师，学生就此拜别。”垂下的头颅紧贴在地，久久都没有抬起。
老夫子看到这一幕，眼角泛出了泪花，这孩子啊，我真的没有白疼他！
老夫子走过去，扶起蔺星耀，拍拍他的头，说道：“太晚了，回去吧！”一句普通至极的话，却让蔺星耀顷刻间，突然就泪流满面。
年纪尚小的孩子第一次经历离别，心中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久久不能释怀。
可是他哪里知道，从选择求学的道路开始，就注定不能后退，就注定他以后会面临更多这样的情况。
在蔺星耀走在回去路上的同时，家里的灯火也正在通明。听到一家人要离开的消息，李大娘，柱子两家人今天都来了，都挤在这间狭窄的小房间里说着话。
知道了大山要搬去镇上的消息，李大娘欣慰的红了眼眶，对着玉娘说道：“我们大山虽然是个孤儿，但却是个好孩子，你选择他是没错的！”
玉娘见李大娘如此感怀，心中也不禁伤感：“放心吧！大娘，我知道的！”
李大娘说到此，擦了擦眼眶：“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大山那么有出息，要是他爹娘在天有灵知道了，想必也会更加欣慰。”
李大娘又拉住玉娘的手接着嘱咐道：“此番你们搬去镇上，一定要切记勤俭持家，将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我们都知道，星耀那孩子学习很争气，我也没有什么能给的，这是我积赞的一点碎银子，你留着给孩子买点学习用品。”
柱子见大娘如此，也从怀里掏出了块碎银，放在桌上，对着大山说道：“大山哥，这也是我给孩子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接受。
似是怕大山拒绝，他接着又说道：“你不要对我见外，否则你就是不承认我这个兄弟。”
大山见两人都是如此，冲出嘴边的拒绝的话咽下了肚，无论多少，但都是大家的心意。
现在收下了，可以以后再还，但是如果不收，那就是不近人情了！
要知道，一块碎银子够一大家人生活好久，这让他心中怎么不感念两家人的恩情。
“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应该回去了，你弟媳妇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柱子开玩笑地说道。似是想要冲淡离别的悲伤气氛。
大山仿佛也是察觉到柱子的好意，于是也笑着回道：“那你赶紧回去吧！可别让我弟媳妇儿久等！”
送柱子离开后，大山和玉娘又搀扶着李大娘，将她送回了家。
所有事情结束之后， 蔺星耀也敲到了家！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眶，一家人心里都明白，却什么都没有说！
玉娘上前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去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没有用！所期待的，还是要让他自己想开！
送别所有人的一家人，心中也很悲伤。居住了那么久的地方，也是承载着一家人记忆的地方，说离开就离开了，多么的让人意外。
然而人生却永远都是这样，总是充满了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