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往事
蓝家大小姐还活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临阳城。
听闻当晚紫郡主便来到了将军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笑嘻嘻的回了宫。
轩辕紫前脚刚走,蓝千宸后脚便去了兵部,蓝清儿则在蓝千宸走后命数着准备好了马车,前往安王府。
轩辕尊对于蓝清儿的到来似乎并不吃惊,他暂时将公务放下,陪着蓝清儿在院子里说话。
蓝清儿松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块Ru白色的玉佩,“轩辕尊,谢谢。”
“喜欢吗?”他很温柔的笑了笑,见到她,他很高兴。
玉佩其实是昨夜他亲自送去将军府的,只是他去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他不想打扰到她便将玉佩拿给蓝千宸托他转赠。
“冷暖玉是无价之宝,我自是喜欢的。”
“你喜欢就好,”他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冷暖玉虽没有治病的功效,可时常放在身上,却是有好处的。”
她笑了笑,“冬暖夏凉。”
于是他便也笑了笑,“不错,冬暖夏凉,你将它放在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想了想他问:“清儿,在南岩寺相见之前,我们见过吗?”
蓝清儿微微迟疑却是肯定的语气,“未曾。”
“很奇怪,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
“或许,我和你的某个朋友长的相似。”
“不,”他温柔的摇了摇头,“我的朋友之中,没有长的和清儿相似的,连和清儿相似Xing格的朋友也没有。”顿了顿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温柔又苦涩的笑了笑,“面对清儿的时候,我时常想起一个逝去的人。”
她没有开口问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自己说下去。
望了望白衣清丽的少女,轩辕尊的双目略带悲伤,语气沉重,“清儿时常穿白衣清贵无暇,那个人却独爱红裳鲜活如火。”
蓝清儿眸转轻动,低细的声音流转在院子内,“你说的,可是苏贵妃娘娘?”
轩辕尊几不可觉的点头,神情却是寂寞而哀伤。
“清儿,我带你去见她,你愿意吗?”
蓝清儿有些惊讶的抬首。
白衣温润的男子温润的笑容如同雨后的天空,清新又湿气、透明又悲伤,“我待清儿如妹妹,没有什么不干净的感情,我就是想让清儿看看母后,母后如若在世,必然会很喜欢清儿。”
蓝清儿柔美一笑,风姿清丽,她点头,轻允。
轩辕尊的笑如同孩子,他起身不由自主的拉着女子的柔夷向院子外而去,可双目却清澈明亮如同夜间星辰,没有一丝泄渎,没有一丝玷污。
蓝清儿的双目明丽清澈,神色清然,她淡淡扫了一眼相牵的双手,没有躲开,没有挣扎。
片刻,两人已经进入了一间厢房。
蓝清儿双目一扫,房内装饰高雅清幽,又不失简朴贵气,显然是白衣男子的房间。
轩辕尊向墙面一指,语气清丽温凉,“清儿,你看这墙上的画。”
她抬首,一瞬间仿佛遭了电击般。
那是怎样绝美的一幅画?
首先映入眼的便是红,触目惊心的红。
红梅妖娆,花开艳红;红衣女子,似血鲜红。
墨画中那一院的红梅树,伸长了枝芽出了宫墙,花开妖娆红似血火,画里的女子一袭红衣锦服,站在红梅树下,身上的红衣如火翻飞,她有着绝美到极至的五官,一双眸子盈盈如秋水,小巧的鼻,微微勾扬的红唇,光洁的下巴尖细,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随风飞荡。
她站在红梅树下微笑,愉悦、幸福、满足。
红梅花瓣片片飞,轻轻落在她的红衣上,妖娆的红梅,血似的红衣,相叠,相重。
画中的女子眉目如画,一袭红衣破风翻飞,风情千万种,妩媚、鲜活、高贵、绝代风华。
画外的白衣少女停步轻叹,“红梅妖娆,红衣似火,如此鲜活,如斯绝代,贵妃娘娘,当真倾了天下女子之貌美,绝代风华。”
轩辕尊从画上移开视线望着白衣少女,双眸布满了哀伤叹息,“母后她的确是绝代风华,却早早的离开了我。”
“逝者已矣,生者当坚强自勉。”
轩辕尊哀伤的笑了笑,片刻后静静的说道:“母后生前最爱红梅花,宫中甚至有人说她是下界的红梅仙子。”他转脸看着身边的她,“其实清儿和母后一样绝代风华,母后总是爱笑,她的美,妩媚生动、鲜活明丽;清儿也笑,但不是真心实意的笑,清儿的美,清贵纤雅、聪慧淡薄。以貌而言,清儿或许会更胜母后一筹,可是我却希望清儿能像母后那样,像母后那样鲜活、明艳。”
蓝清儿抬眼,恬静如水,她不动声色淡淡一笑,似雾里看花,“你是说我,不够快乐么?”
轩辕尊亦笑,如花初开,“清儿很聪明,一双眸子仿佛能看穿世事,可是清儿这样的聪明,却总是给人一种清冷淡薄的感觉,让人觉得,清儿的淡薄隔世,仿佛入了骨髓。”
蓝清儿静然若定,付之一笑。
顿了顿她问道:“你是生Xing淡泊之人,可为什么,要和翼王争夺皇位呢?”
轩辕尊怔愣,半响,他落寞一笑,“皇位只是一个冰冷的位子,我没有想要坐上去。可是清儿,你知道皇位这两个字的意义是什么吗?向安晨容不下我,轩辕傲……”他微微迟疑,却终究道:“他也恨不得我死。如今大臣分立两派,若是我现在不去和轩辕傲争夺,站在我这边的大臣,迟早会被轩辕傲铲除干净。”
他苦涩一笑,“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只是自知母后死因之后我才明白,只有当了皇帝,才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清儿,你聪慧如斯定然明白,我不争是死路,我争了尚有一夕活路,我死了无妨,可是我若死了,有很多人也会跟着受到牵连死去。”
蓝清儿的确明白轩辕尊的话,不论他争不争皇位,皇后都会想办法除去他,不会让他威胁到轩辕傲,他不争,是死路,争夺,尚有一夕活路,如若他输了,以轩辕傲的手段,那么支持他的大臣可能都会被铲除,整个安王府,也将化为灰烬。
这是一条不归路,轩辕尊没有选择。
即使是如今的帝王,也不能选择了,帝王老了,他的两个儿子,会取代他的,不论帝王立谁为皇,这场争斗,都已经无法避免。
轩辕尊淡笑了笑,“相比来说,轩辕傲确实更适合皇位,他杀伐予夺、狠戾霸气,计谋手段都比我出色太多。”
蓝清儿敛首,“翼王少了君王的慈爱,不懂得民贵君轻。”
轩辕尊笑,“我却少了君王的狠戾、无情、杀伐、手段。”
“听你的语气,你对翼王似乎没有外人所说的那些痛恨。”
轩辕尊抿唇淡然一笑,“轩辕傲,小时候待我极好。”
她微微不解,无声询问。
他露出回忆之色,声线低沉缓缓道:“母后逝世时我才两三岁,父皇甚是疼我,但宫内却免不了有妃子皇子私下欺负我,父皇忙于国事,也不知道有人欺负我。向安晨一直不喜欢我,可是轩辕傲,他是皇后的独子,他却不会欺负我。”
“我犹记七岁那年,父皇的几位皇子骂我没了母亲,一起用木棍来打我,我跟他们打了起来,可是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几个人,所以被打得很惨。”他敛眉,眉间露出一丝愉悦之色,微微一笑,“那时轩辕傲已经学了点武功,他见我被打,居然会帮我,可那时他终究也才七岁,和我一样被那几个皇子打得很不堪。后来父皇知道了这件事情,父皇将那些皇子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在御书房时,父皇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轩辕傲,父皇说,‘记住,你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自那以后,我和轩辕傲的关系便极好。”
蓝清儿神情宁定,“皇后不会反对你们关系这样好吗?”
“小时候父皇疼我,我算是父皇亲手带大的,向安晨不敢明着同父皇作对,只得任我和轩辕傲来往。七岁之后,父皇让人教我文治,教轩辕傲武术,自后,我同他便是一文一武,可他聪慧过人,竟文成武就。”他轻轻的笑了笑,似乎也为那个人感到自豪,“他十五岁时就领兵出征死守苍焰关,他的才能谋略出众名动天下,他每每胜战归京,总是跑来同我痛饮,不醉无归。后来,我发觉他的墅心越来越大,”轩辕尊的声音越渐悲哀痛心,“他曾攻下一座城池之时,为了找出Jian细杀一儆百,我觉得他日渐狠戾、野心太重,恰在那时,我知道了母后的死因,恨透了向安晨,而那时候,父皇已封我们为王爷,朝中大臣都分两派而站。”
“轩辕傲的亲舅舅向飞云被我查出了**受贿欺压百姓,我将此事上禀了父皇,父皇一怒之下,将他舅舅斩首示众了。”他的双眼无助,少了平日里的温润清雅,像是抓不到救命的绳子,声音已经低沉如泣,“大概是从那时候起,轩辕傲和我,便是仇人。”
蓝清儿微微动容,纤手轻轻搭在了男子肩头,无声安慰。
轩辕尊笑,可却让人觉得像极了哭泣,“我时常在想,若是我将事情禀报父皇之前先告诉他、和他商量,如今我和他,又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她静默,眉间轻愁,“轩辕尊……”
他自知失态,慌忙摇了摇头,“清儿,我没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苏贵妃,是怎么逝世的?”
“母后她……为肚子里的孩子去皇家寺庙祈福,半路被皇后派去的杀手拦劫,母后她已经身受重伤,但在侍卫的忠心抵抗之下还是逃走了。后来,无人知道母后的生死,也没有人见过母后,说母后死了,也是钦天监推算的,可那个快出生的孩子,天师他,推算不出来。”那一双墨眸望着白衣少女,目光恳切执着,“清儿,我感觉那个孩子还活着,等我去寻他,你信么?”
蓝清儿竟有些不忍,“我信。”
于是他笑了,如孩童似的笑了,眉目里都是笑意,一双眸子闪亮发光,灼灼生辉。他轻轻的笑,“那个孩子一定还活着,他一定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等待着我去寻他。”
“如果你真的找到他了,会是怎样的待他?”
“我会好好的心疼他,把他放在手心里来心疼,我会把我对他的心疼连同着母后对他的心疼一起给他,他会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希望他是尘世里最幸福的人。”他的笑容明明温润清柔,可眉间那道忧郁却怎么也化不开。
蓝清儿蓦地竟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因为这话而疼了一下,没有任何理由的疼痛,是一种很奇怪的疼痛。
片刻后她对他微微一笑,“你是一个好儿子,更是一个好哥哥。”
“这偌大的天下里,我多么希望能够找到他,听他明媚的唤我一声哥哥。”
“骨血相连的感情是时光和距离无法割断,也许他真的在这尘世里的某一个角落里等待着你去寻他,听他唤你一声哥哥,于你来说会是这世间最美好动听的声音。”
他轻柔的笑,“我会找到他的,不论他在这尘世里的哪一个角落。”
半响之后,他悲切道:“父皇知道母后被皇后所害,可是他不惩罚她,我对他,失望。”
“向氏一族权势过大,即便是皇上也要忌惮三分的。”
轩辕尊点头,眉目却甚是倦怠不堪,语气里是道不出的不甘心和失望,“还有一个原因,因为父皇他不想让轩辕傲也失去,母亲。”
蓝清儿正要答话,却瞧见一袭青衣罗裙的初烟站在门外,神色酸楚淋漓,显然已站在门外多时。
蓝清儿起身至门槛,轻声道:“初烟姐姐,”她转脸看了看悲伤的白衣男子,叹息道:“初烟姐姐好生照料着,清儿先回去了。”
初烟的眸子里盛着哀伤,她侧身让蓝清儿离开了。
蓝清儿站在院内,淡淡的望了望房内的一男一女,目光变得柔和,她轻喃,“轩辕尊,你纵然心痛万分,可有初烟姐姐一直伴在你的身边不曾离去,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视线轻抬,落在了墙上的绝美的画上。
画中红梅依旧妖绕满院,红衣如火的女子依旧面带微笑,那双明丽的目光不知在凝视着谁,可能是那作画的帝王吧!
这幅惊世绝艳的画,正是如今那深深宫阙里的帝王,那位已经苍老又孤傲的帝王所绘,那帝王心里,一定有一段无法忘却的记忆,无法忘却的美人如花;无法忘却的红梅灼灼花开;无法忘却的红衣如火。
蓝清儿清澈的双眼里映着一院红梅花开,映着女子红衣翻飞,映着那鲜活明丽的笑。
蓝清儿亦笑,轻声低语,“你可是那九天之上的红梅仙子下界,美丽胜似红梅妖娆花开。”
即使满院红梅妖娆,也不及画中人红衣如火,妩媚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