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应对

    李晔和苏娥眉离开泰山后，便一路向齐州而行。作为真人境的修士，赶路自然无需在地上奔跑。飞过一座山头，眼前豁然开朗。

    稀薄的云雾下沃野百里，纵横交错的农田，看着分外赏心悦目。一座百十户人家的村子，被农田包围在内，一条蜿蜒如带的清澈河流，从村子前流淌而过。

    这样的村子，本来不会吸引李晔的注意力，不过在他看到，一名持刀汉子骤然冲出村口，后来还跟着几个追杀他的人时，他停住了前进的身形，转而徐徐降落。

    汉子是个修士，而且修为不低，已经达到了炼气期。他左肩殷红一片，右手握着军中制式横刀，刀身上有符文加持，削铁如泥，正好发挥他的修为。

    他年纪不大，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但五官刚毅，已经显现出杀伐之气，显然是军伍中人。跟在他后面的四个人，修为比他略强，很快就追了上来，并且散开隐隐将他包围住。

    就在这时，他前奔的身体忽然停住，猛地转身向身后的人撞去。对方没有防备，距离又太近，来不及停步，被他撞了个满怀。而这时，他手中的横刀，已经捅进了对方的小腹，手腕一抖，就将对方的脏腑搅碎。

    然而不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一颗火球就砸在了他后背，轰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浅坑，最深处已经可以看到骨头，他吐血扑倒在地。

    “全村人都对我们妖神畏惧万分，你竟然敢对我们出手，真是不知死活！”一名修士扑过来，一刀刺进汉子的肩膀，却被他一只手狠狠抓住刀锋，手中横刀一扫，斩断了对方的小腿。

    汉子趁机爬起来，红着眼低吼道：“平卢五州乃安王治下，清明太平之地，连妖道都没有容身之所，岂容你们作乱！”说着，他竟然放弃了逃生的努力，挥刀正面砍向面前的修士。

    他受伤不轻，以一敌二，虽然打法凶残，不惜以伤换伤，让他又拼残了一名修士，但自己也倒在地上，浑身浴血，一时爬不起来。

    那名修士举起手中巨斧，同伴的伤亡让他面色狰狞：“安王就是妖王，他控制平卢，就是为了让我们妖神壮大！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安王是妖王，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滚！”汉子吐了口血水，满脸不屑和倔强，“自从安王到了平卢，这里就再也没有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没有横行乡里的恶霸歹人，安王带领官吏，亲自指挥垦荒肥田，村子里的人才得以丰衣足食。如此贤王，怎会是妖王！”

    修士举着巨斧，脸上肌肉不停抽动，“我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让你尸骨无存！”

    汉子冷笑一声，满脸轻蔑，根本就不惧一死，“动手吧！我从军入伍，随安王平乱护国，杨威天下，生是安王的将士，死也是响当当的汉子！”

    修士终于忍不住，巨斧猛地斩下：“那你就去死吧！”

    汉子仰着脖子，死死盯着对方，就等巨斧落在身上。

    巨斧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那名修士的脖子，已经先一步被人攥住，原地提了起来。

    军汉看到面前的伟岸背影，先是一怔，随即便激动的浑身发抖。

    征战黄巢的时候，他曾无数次仰望过那个背影，最是熟悉不过。

    彼时，他时常出现在战场上，摧毁敌人最难攻破的战阵，手刃敌军最强大的修士，为大军打开局面，带领众将士击溃敌军。平卢军上下，不知道有多人，如他一样，对那个出现即意味着胜利的背影，崇拜至极。

    “妖？”李晔冷冰冰的开口，问手里的修士。

    妖族虽然人数稀少，但在修行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个个都能修行不说，几乎人人都能达到炼气期，所以他手里这样的修士，在妖族是最底层的存在。

    修士在李晔手里不停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摆脱李晔的控制，最后他放弃了努力，只是凶恶的盯着李晔。

    李晔冷笑一声，妖族天生无畏，视死如归，自然不会畏惧求饶，他也不啰嗦，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顺手丢在一旁。

    修士落地时已经气绝，尸体上冒出一团黑烟，很快就消失不见，连痕迹都没有留下。李晔微微皱眉，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些妖的身上被种下了某种禁制。

    苏娥眉给军汉喂了一颗丹药，濒死汉子的伤口迅速恢复，很快就能再度活动，他挣扎着爬起来，向李晔行礼：“卑职平卢军指挥使沈北望，拜见军帅！”

    “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李晔示意对方起身，指挥使麾下有五百将士，在平卢军新军中，指挥使多半都有炼气期的修为。

    沈北望站起身，恭敬道：“禀军帅，卑职回乡探亲，进到村子后，却发现乡民个个神色木然，不复之前的热络，而且看卑职的眼神，还隐隐带着戒备，十分怪异。后来家中弟弟告诉卑职，前段时间，村子来了妖人，抢掠了很多年轻男女，而且还号称是奉军帅之令，要带这些男女给军帅提升修为用。方才那些妖人又来了，卑职自然上去探查，却因为修为不济，落得个被追杀的局面。”

    李晔点点头，沈北望的禀报，跟他的预想八九不离十。

    平卢军回青州后，已经放假了一部分，大战之后让将士们回乡探亲，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同时李晔还有隐秘军令传下，要这些将士回乡的时候，配合各地的青衣衙门修士，注意妖人祸乱地方的事件。军中修士众多，这么做有利于从地方上，给予妖族初步反击，也算是配合李晔的行动。

    苏娥眉走上前，迟疑了片刻，还是对李晔道：“这件事不同寻常。妖族本可以直接派高手杀你，为何要大张旗鼓在各地引发这样的动乱？”

    这个问题李晔从一开始就没想明白，虽然破坏平卢民心，可以影响李晔的修为，但比起直接来刺杀自己，这个方法无疑见效太慢。

    他只得猜测道：“大概他们是怕我得到消息，躲在青州不出来吧。要在万军的重重保护中杀我，还是比较困难的。”

    刘大正和上官倾城都是兵家战将，有兵家战阵的保护，真人境的修士也奈何不了主帅。这跟李晔直接袭击李昌言不一样，对方军中可没有兵家战将。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

    李晔和苏娥眉两人，正要跟着沈北望，去村子里走访一趟，忽然北方天空冒出一大团墨绿色浓烟，飞快向这边席卷而来。

    须臾，浓烟前冒出一只体型庞大的走兽，伴随着一声低吼，那只牛身蛇尾的走兽人立而起，化作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在半空冷眼俯瞰众人。

    众人都是神色微变，来人的修为异常强大，只是随意一眼看过来，沈北望就承受不住威压，直接跪倒在地，苏娥眉的脸色也白了白。

    方才李晔还在和苏娥眉讨论，为何妖族没有派人直接行刺他，现在对方就来了。

    “你就是安王李晔？”九尺大汉看到李晔，眼前一亮，手腕一抖，双手中出现了两柄巨型牛角状的奇异兵器。

    “蜚妖后裔？”苏娥眉不愧是广寒仙子转世，觉醒了一部分实力和记忆，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蜚妖......”李晔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不过听到后裔两个字，他还是略微松了口气。如果来的真是初代蜚妖，那就是修为极强之辈，他恐怕没有一战之力，既然是后裔，那么还可以一战。

    饶是如此，李晔也感受清楚了，对方有着阴神真人的修为，不敢真的放松。

    那可是妖族的阴神真人，跟一般的阴神真人完全是两个概念。与肉身强横的巫族不一样，妖族以术法强横着称。这样的对手，李晔之前没有遇到过，连穿越前也没有，对敌经验为零。

    而且对方的修为还比他高一个境界。

    蜚妖没有等到李晔的回答，不满的冷哼一声，扭了扭肩膀。他身着一件黑色大斗篷，这一扭，斗篷上蹦出无数个汹珠，就像虱子蚂蚁一样，如雨一般倾斜而下，落在地上就没入土壤中。

    旋即，李晔等人身周方圆数百丈内，传来密密麻麻的窸窣声，黄土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须臾就寸寸皲裂，泥土缝隙中冒出缕缕墨绿色气流，犹如火苗如烟雾。

    地面皲裂的纹路从四面八方，向李晔等人所在的圆心，迅速扩展而来。皲纹所到之处，庄稼枯死，草木凋零，连水渠里的水，都悉数蒸发。绿烟冒气的地方，犹如成了一片死域，诡异恐怖到了极点。

    领域！

    李晔等人身周数百丈的范围，都成了蜚妖的领域。

    蜚妖咧了咧嘴，便算是笑过，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巨型牛角，飞速向李晔扑来：“既然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了。我，蜚妖，奉圣子和仙廷之令，专门来杀你！你要是识相，就乖乖受死，不要做无畏的挣扎！”

    李晔眼帘一沉，手腕一翻，卢具剑已然在手，就准备杀出。

    有人比他先出手。

    李晔眼前一朵桂花飘过，苏娥眉已经仗剑掠出。三千青丝如瀑飞舞，在漫天零落的桂花中仙姿绝尘。

    此刻的苏娥眉，身上的藏青色道袍白光一闪，就成了白底金边的战袍，眉间三道火焰状的金红花子，平添了一股英气。

    她一出手，就是百十道剑光向蜚妖斩去。

    李晔踏出的脚步徐徐收回。

    他明白苏娥眉的意思。

    苏娥眉先出手，是要为他探路，让他有时间观察蜚妖的术法，寻找克敌制胜的契机。

    毕竟，他们俩都只是灵池真人，而对方是妖族阴神真人，而且是蜚妖后裔。千万年不出的妖族，到现在到底有着怎样的能力和战力，莫说天下修士没见过，天上仙人心里都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