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良药难咽
“砰——”
上好的青花白瓷杯,躺在地上,支离破碎。
秦弼瞥了眼座上怒意十足的炳王,思忖着说话的分寸,将一肚子的话压了下去,只道四字。
“王爷,息怒。”
“息怒?”越则炳冷笑一声,一计眼刀杀向秦弼,意味不明,“玩我?”
看着炳王眼中浓烈的杀气,秦弼后颈一凉,低头回禀,“王爷,韩相他们并未查到什么证据不利于您,且放下心,莫要自乱阵脚。”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查到,才更像本王的手笔。”说此话时,越则炳婆娑着手上的扳指,声音冷得出奇。
父皇下令彻查煜王遇刺一案,满朝上下虽未明言,但怀疑自己的人不在少数。现在不出事最好,若是一有什么苗头,难保父皇不会迁怒自己。
秦弼自是明白此时炳王如履薄冰的处境,只是心中颇有疑惑,“听闻煜王府此次损失不小,且不说煜王重伤,就连同他身边的小厮侍卫也是伤重。若真是煜王一手策划,煜王也是下了本钱。”
“哼,不过重伤,又不是没命。”越则炳挑着眉毛,缓缓开口。
自损八百,伤敌一千,这笔买卖当然划算,这点风险,换做自己,也是愿意的。
“可王爷您与煜王争斗已久,煜王何必在此时要出此招?”
这一问,倒是让越则炳沉默下来,这正是他不解之处,四弟为什么会挑在这个时候安排一场刺杀,他的目的是何?
越则炳细细思索,但始终没有眉目,可他的心却是没来由的慌得厉害,只觉得两脚踩在云端之上,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告诉宫中的人,若是有煜王的折子,一定要拦下来。就算拦不住,也必须通知本王。”
秦弼低头领命。
只不过,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一封五寸见方的密折已然呈送至燕皇的书案之上。
没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它带来的,确是滔天的波澜,席卷整个朝野。
燕皇罢朝三日,留宿御书房,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三道圣旨接连齐发,吏部上下全体打入天牢,四十八名官员当夜革职抄家,都护营、御林军两军合力镇守皇宫,只进不出。
德妃为救其兄吏部尚书常广利,在御书房外连跪两日,吐血晕厥,燕皇仍是不见不理。逸阳公主为保德妃,硬闯御书房,燕皇下令杖责二十,这是逸阳公主平生第一次受罚。
没人知道这场风波因何而起,也没人知道这柄斩头刀何时落在自己头上,燕都城的目光只集中在异常安静的两处,炳王府和煜王府。
……
“不喝。”
“子朝备好了蜜饯。”
“不——喝——”
越则煜非常不给面子的冲着林子朝拒绝着。
端着手中的药碗,林子朝叹口气,知道煜王脾气拧,没想到在吃药的时候尤其明显。
“王爷,郭御医的药疗效自是不错,您看盛延不过喝了几服,伤势好的比您快多了。”
越则煜一计眼刀,扫向一旁正要喝药的盛延,冷眼瞪着。
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盛延端着药碗,一脸郁闷,他喝吧,显然王爷会被王爷记恨,他不喝吧,一旁的团苏他又招架不住。这药是苦,可自从自己救了那小丫头,她就天天在旁边侍候汤药,一顿不落,自己也想偷偷把药倒掉,但那小丫头一直看着,虽什么都不说,但就一直在旁边看着,简直是无声的酷刑。
想到此处,盛延一咬牙,一跺脚,将药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扔给团苏,捂住肚子,佯装痛苦道:“王爷,属下头有些晕,先回房休息。”说完,撒腿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林子朝转头看向越则煜,将药碗凑近,笑道:“王爷,喝吧。”
越则煜盯着那一碗漆黑的汤药,像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嚣张的向他招着手,他紧闭嘴巴,内心挣扎。
“王爷何时要听你个下人的命令!”
一道娇声,让亭中二人一齐扭头。只见婳婠扭着杨柳细腰,手捧茶盘,走的那叫个身姿摇曳,魅惑异常。一阵凉风吹过,拂起婳婠的红纱薄衣,林子朝不禁怜香惜玉,哎,天气凉,着了风可怎么是好。
婳婠绕过林子朝,端起药碗,一下子倒在越则煜的怀中,撒娇道:“王爷,您若是怕苦,婳婠房里可备有许多蜜饯,保准让您甜到心里。”正说着,一只玉手慢慢抚上越则煜的胸膛,在上面不住的撩拨。
听着如此甜糯的声音,看着婳婠胸前的波涛汹涌,林子朝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快酥了,古人常言红颜祸水,今日一见,当真不假。若换做是他,可不能保证自己坐怀不乱,估计不消片刻,煜王便会一脸不耐的打发了自己。
果然,越则煜扭头看向林子朝,一脸不耐道:“滚。”
在婳婠的娇笑中,林子朝转身刚走出两步,便被越则煜叫住。
“你,站住。”低头看向怀中的婳婠,越则煜沉声道:“你滚。”
婳婠的脸色好不难看,精致的脸上一阵错愕,但立刻挂上楚楚可人的笑脸,委屈道:“王爷……”
一个白眼,越则煜直接起身,嫌弃的拍了拍衣衫,端过林子朝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板着脸问道:“她是谁?”
“回禀王爷,婳婠姑娘是贵妃赐给王爷的……”林子朝顿了一顿,打量着煜王的脸色,寻找着贴切的词语来描述婳婠的身份。
“是赐给王爷的妾室。”
“放肆,我是当朝三品大臣的女儿,又是贵妃娘娘亲赐,轮的到你个下人说三道四!”
“你放肆!”
越则煜一声厉呵,吓的婳婠连忙住嘴。
瞥了眼不敢出声的婳婠,越则煜看向亭外的假山,开口道:“你能留在府里,只是因为母妃。找准你的位置,明白?”
强忍着眼泪,婳婠心中却犹如刀割,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若不是有苦衷,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躬身福了一礼,点点头,婳婠哑着声音,挤出一个笑容,“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妾身告退。”说完走了出去,单薄的背影,只靠着痛楚在苦苦支撑。
林子朝叹了一叹,扭头只见越则煜正冷眼瞧着他。别不是王爷发现自己给他的药中加了黄莲吧,黄莲虽败火,但药性苦涩,此刻不走,若被发现,生死难料啊。于是他连忙低头行礼,“王爷喝好了药,子朝这便退下。”
“你进来。”
林子朝一愣神,不知何时候在厅外的一人,躬身走进,禀报道:“启禀王爷,炳王进宫了。”
“父皇通传?”
“圣上并未下令,是炳王看完王爷的信后,匆忙入宫。”
“知道了。”
待那人离开后,越则煜瞧见一脸出神的林子朝,敲了敲桌子,挑眉道:“答应本王的蜜饯呢?”
回过神来,林子朝连忙打开食盒奉上,只是心不在焉。
“想问什么就问,在本王面前何必吞吞吐吐。”
心下一想,林子朝还是问了出来,“王爷将秘奏圣上关于吏部之人勾结卖官一事,告知了炳王?”
“卖三哥一个人情,有何不好?”
若是炳王听到此话,林子朝估计炳王必会憋出内伤。煜王将炳王的吏部连根拔起,还搭进去一个常广利,得了便宜又要卖乖,这种事也只有煜王能做的出来。
“王爷估计炳王能否……顺利出宫?”想了想,林子朝还是将换了个词,若能活着出来,也算顺利了。
“那就看父皇是怎么想的。”
“王爷觉得此次谋刺,可是因炳王知道了王爷从易梧楼拿到了那四十八名官员买官的罪证,故而安排了刺客?”
“……也许吧。”越则煜嚼着口中的果脯良久,方觉口中一丝甜意。
见煜王有话未说出口,林子朝便也不再追问,转身欲离开。
“对了,母妃送来的那两个人,你处理掉。”
“我?”林子朝皱紧眉头,艰难开口,“王爷的私事,还是王爷自行定夺的好。”
将目光放在林子朝身上,越则煜勾起嘴角,笑道:“女人的心思,你林子朝能不懂?”